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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慎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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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秋妈妈死了,死在困了她一辈子的惠水岸边。

消息传得很快,这本不是一个值得京城里诸公注意的大人物。但随着秋淑芳的死讯一同传开的,还有她亲口认下的王尚书幺儿的罪行。

秋淑芳的死讯不过将这整件事染上几分血色,是个在街头巷尾常被不明所以的庶民提起的噱头罢了。

而诸公们真正关心的,甚至都不是那未领实职的尚书公子,他们只虎视眈眈地盯着朝堂的最前列,小心翼翼地揣测龙椅之上的心思——

尚书公子的罪究竟能否牵扯到尚书本身?

至于柳和,那就更无关紧要了。

在眼下这时节上,无人有这闲心分出心思去关心这样一个小官。

探花出身,太傅孙婿,哪怕有圣上打压秦党之因。可为官十年竟仍止步于区区一个户部员外,便足以证明他的无能。

不过写两首怀才不遇的酸词,这事放在从前,或许都不会是个罪过。不过是因为龙椅上坐着的是今上,这才有几分敏感。

秋妈妈的死讯却短暂地震惊了秦兰等人。

怎么会死了呢?

她们头一回干这吓人的勾当,就死了人,且秋妈妈的死无论怎么想,她们一行人的嫌疑最大。

莫说是妙妙,便就是秦兰都难免心中有几分不安。

秦兰没想过要秋妈妈死。

哪怕她确实该死,可杀人这道槛,她过不去,欢娘也过不去。

按照她的计划,她们哄着秋妈妈写下认罪书。写完后怕她事后反悔,特意喂了药,确保人能一直昏沉睡到认罪书与柳和的罪证都能顺利交到方圆手中。

人究竟是谁杀的?

若说是自杀,那晚的惊疑过去,秦兰不信,方圆也不信。

可在这短短一炷香间,有谁能绕过京兆尹的护卫杀人后全身而退,不留下一点痕迹?

方圆也颇郁结。

他治下甚严,除了那日放了秦兰一行人进去,百花香该如铁桶一般才对。变数有且只有那一晚。

为了放她们进去,那晚的防备格外薄弱。他不得不想办法调开除去自己心腹外的他人,只是这漏洞只有半个时辰。

怎么偏偏就这么巧?

只是这些都不可对人言。

从他答应秦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要替她们掩瞒。

方大人是铁面无私,不是傻。他要真是个只知查案的愣头青,怎能毫无背景地坐上京兆少尹的位置?

延福殿内,小朝会。

龙椅上君王的脸牢牢笼罩在珠帘的阴影之下。皇帝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方卿,你说。”

殿内人很少。

两位相公缄口不语,剩下的人里只有谢梧、方圆,同刑部的几位。

方圆为官十数年,此刻少有的心里没底。他硬着头皮开口:“回圣上,现场并无贼人痕迹。依下官拙见,此事许是那鸨母见东窗事发,畏罪自杀了。”

“许是?”

不等皇帝开口,谢梧率先质疑道:“方大人查案这些年,手下犯妇闹出了人命,竟只有一句许是?”

方圆额角滑落几滴冷汗,一甩下袍,结结实实地跪下了。

“臣无能,只是昨夜事发实在突然,只求陛下再给臣些时日,将功补过,臣定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一片安静。

这样刻意的安静里,方圆脑袋上的冷汗一滴接着一滴滑落。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心里明白这是皇帝的敲打,却仍止不住心慌。

安静了许久后,皇帝终于开了口:“起来吧。”

方圆叩谢皇恩后起身,腿还有些抖。

皇帝没有多言。

只是走出大殿,深秋的寒意里,方圆的汗还是止不住。

他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皇帝老了。

帝王对权力的掌控欲到了巅峰,他绝不允许一点失控。

这不是一个昏聩的皇帝,可对臣下而言,这样的帝王远比一个昏君可怕的多。

延福殿外通向宫外的宫道两旁,分别站着一溜小黄门。打扮得一模一样,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活像是人形的雕塑。

方大人从袖中掏出一块绣了月牙的小帕,细细地擦着额角的汗。

“方大人留步——”

是谢梧。

他一袭红色官服,近四十的年纪保养得像刚过而立。谢梧此时哪里还有方才殿上的咄咄逼人,他笑得一派和煦:“方大人莫怪。”

方圆摸不透他的来意,只是收回了帕子。方正的脸上又冷静下来:“岂会。”

他不接话,谢梧也面不改色地继续:“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来是有一事想告知大人。”

方圆终于抬头看向他,道:“谢大人请讲。”

可谢梧这时反而退了一步,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快速道:“今夜子时,来我别院。”

不等方圆反应过来,他已经提高了音量:“便先预祝大人查案顺利,倘若有什么我御史台帮得上的,还请大人尽管开口。”

方圆面色沉沉,但他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这人的背影,便转身往另一方向离去。

*

与此同时,柳府内却乱成了一锅粥。

柳和这两日皆向衙门告了假,书案上的东西几乎被砸了个干干净净。

书房里不再有美貌丫鬟伴他左右,柳和发冠散乱,几缕碎发沾着汗水挡在他的额前。绿色官服下起伏着。

“柔柯!”

书房外三五丫鬟皆是一颤,她们齐齐看向中间那人。

柔柯一如既往着青衫,柳叶眉含情目,她抬起了长长垂下的眼睫,迈步向内走去。

还未曾进门,便是一只玉镇纸自耳边飞过——

柔柯堪堪侧耳躲过,踏过门槛先跪,“老爷息怒。”

“呵!”

柳和站直了身,冷笑:“息怒?你叫我怎么息?”

他走到了她跟前,捏起她的下巴,促使着地上的人仰头看他。

“当初你是怎么和我说的?”

柔柯忍着不适,乖顺地抬头。她连眉也不曾皱,只劝道:“怒急伤身,老爷息怒,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

柳和不理她,手上更用力,一字一句道:“你说,夫人将那些都烧了——”

“我可是错怪了你?”

他不松手,柔柯垂眸:“不曾。”

啪!

柔柯偏过头去——

早知有今日,她不后悔。

为奴为婢者,本该如此。她没有求饶,只是低头俯身,继续跪着。

她只是柳府一个丫鬟,说难听些,不过一个女奴,柳和养的一条狗。挥之即去,招之即来。

柳和要幸她,那都是她的福气,没人会问她愿不愿意,也没有一条律法会管她的意愿。可偏偏有一人管了,那人还和她一样,是个奴婢。

北杨。

柔柯又想起她。

她人如其名,走起路来像是北地黄沙里挺拔的白杨。

柔柯和她其实不熟。

她是夫人陪嫁,夫人院里的一等大丫鬟,从小在夫人身边长大。而柔柯那时不过是个新买进府的小丫鬟。

小丫鬟头一回做奴婢,还没有做好将身体奉上的准备。十五六的小姑娘被酒醉的老爷揽住了腰,第一反应就是要逃。

又能逃去哪儿呢?

不过从书房里逃到书房外,老爷仍然追在身后。

慌乱里,手被捉住。眼里含了泪,却看到有一个挺拔的身影快步上前。

记忆早已经模糊,柔柯太害怕,从不去回想那晚。只记得自己哭着逃跑,脑子里一团乱麻。该去找谁?能去找谁?

兜兜转转一圈,还是又跑了回来,站在书房门口看里面。

书房点着上好的油灯,亮得像白昼。

交叠的人影晃晃悠悠映在窗纸上,薄薄一扇木门藏不住声音。小丫鬟听见老爷的粗喘、大丫鬟隐忍的哭声。

柔柯闭上眼。

她欠她一条命。

“来人!”

“拖出去!杖三十!”

柔柯不反抗,顺从地被家丁带了出去。

可三十杖下去,焉有命在?

相熟的小丫鬟躲在院子里看她,落下泪来,转身跑了。

棍子重重落下,柔柯一声闷哼。

“一!”

……

“晚桃姐姐!”

“晚桃姐姐!”

小院里,柳非丘与涂绾心正对奕,粉衣的大丫鬟站在她们身后,听见了门外喊声,抬眼看去。

小院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守得严实,她们拽住了想往里冲的小丫鬟,斥道:“你是哪个院里的?这样没规矩!”

小丫鬟眼泪汗水在脸上糊作一团,继续扯着嗓子喊道:“大娘!晚桃姐姐!救命!要死人啦!”

这下柳非丘也听见了,她放下手中棋子,问:“谁在外面?”

晚桃出门去看。

嬷嬷们正骂:“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你主子是谁?”

小丫鬟看见了来人,眼睛一亮,抹把眼泪,大声道:“姐姐快救救柔柯!”

晚桃走下去,先命嬷嬷们松手,问:“老爷院里的柔柯?她出了何事?”

待小丫鬟一五一十地讲了,此时柳非丘与涂绾心也已出来了。

涂绾心问:“所以你不知老爷为何动怒?”

小丫鬟的泪又要掉下来了,她急道:“姨娘快先别问了,快随我救人去吧!”

柳非丘却上了前,她一个七岁的孩子,却是这里唯一的主子。

她拿了主意,声音里还带着稚气:“我同你去,姨娘留在这儿,免得爹爹迁怒于你。”

涂绾心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柳非丘小手一挥:“姨娘回屋去吧。”

她抬脚就要走,想了想又回头对嬷嬷们道:“你们谁,去趟祖母那里,将听到的都和祖母说清楚,告诉她,我也去了。”

嬷嬷们应下。

柳非丘满意了,她转过头去:“晚桃,我们走。”

晚了,不好意思!

为什么二阳还会这么久(哭)

第29章 慎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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