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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溃堤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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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江从没想过要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慕玄也从没想过会看到这些触目惊心的场面

最终他们一同扎进了驿馆

除了渔阳郡守卢正义每日前来,第一日来的还有郡阳守正应飞扬~人如其名,此人身长七尺,眉梢英扬,西北苦寒压抑的深沉,在他的脸上刻划了风霜雕琢的痕迹,一双长目炯炯有神,说普通却又神采奕奕,不自觉叫人多看两眼,是血气方刚的好儿郎

慕玄觉得,应飞扬应该看不上卢正义,他们前后脚来的,他甚至连寒暄都算不上的说了几句话,便寻着要去查看城防提前离开了~卢正义在后面腹议了一阵,看着是替他转圜了些,却又实实在在将他目无礼法,进退失据说了个遍

但有了范阳郡守作比,慕玄又觉得这个渔阳郡守也可以算是个好人,只是比较倒霉。朝廷虽是派了人来,但这离旭尧两手空空的就来治理水患了,要钱没有,要人没有,要粮也没有,总不至于在城楼上对着一群人讲些长篇大论,希望他们挺过去这样的精神鼓励吧!

离旭尧来了之后,日日去江边大坝巡防,这连夜大雨怕也是有决堤的风险,渔阳郡守卢正义也只能跟在身后,一个皇子忙前忙后,他一个郡守闭门不出难免落人口舌

日子久了,慕玄也觉得自己大概也看不上卢正义,只会溜须拍马,不觉又高看了应飞扬几眼

飞扬并不跋扈,正义也不凛然~他们的名字该不是互相拿错了吧!想了想又觉得飞扬这个名字,卢正义更配不上!

帝江在驿馆,每日不是喝茶,便是看书,时不时写点什么,落得自在,好像什么都与他无关,抽空了就是恐吓两下慕玄,要打断她的腿,对于用巨无度得帝江,这一次堪比吃糠咽菜的粗食他居然没有摔盘子摔碗~慕玄惊讶

慕玄出去过几次,城内逛了好几家粮食店,都是趁火打劫,米价较平日翻了两番,恍若将奸商两个字印刻在了店铺的牌匾上。城内大多米铺都是关了门的,有钱也买不到,能自保就不错了~其余开门的几乎都是摆着爱买不买,自便的不屑态度,甚至有两次浪云都把剑架在脖子上,人家也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义凛然,愿意从容赴死的侠士。

有两次,她碰上了应飞扬,脸色铁青着从米铺出来

慕玄才知,这世道果然圣人在庙里才有,你去香案上拿些供果,他们也只是垂眉顺眼低头永远冲着世人笑,温柔而慈悲

慕玄又一次垂头丧气的进了门~

帝江头抬都没抬,便轻嘲道:“这城里可有半个圣人?”

孔孟之道果然妄谈,这世道果然圣贤之道行不通了么?

虽知他是有意嘲讽,但到底他说的没错,果然自己见识浅薄,温饱尚且不能自保,何谈大义施出援手

“这便是锦绣之下的山河”帝江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笔,合起了桌上这几日里写的“字帖”,伸手交给了浪云

东离犹如一颗参天大树,外表枝繁叶茂,内里却是枯木钻空,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

你可看明白了?

帝江明白,但慕玄并不明白

他之所以让她出去,四处奔波,是他要教会她那些圣贤书里教不了的东西,自己经历体会过才敢相信,才能洗礼,才会成长

“帝江~”她的声音委屈极了,却又软糯的像是马上要撒娇一般,让他心神一荡,好像她说什么都不能拒绝一般

“嗯!”他这一声平淡极了,他已经知道她这一颗还未蒙尘的圣人心又要再一次施以援手做活菩萨了!

“你有没有办法,帮帮他们”

浪云拿着字帖上前,被帝江一个手势制止了,挥了挥手示意他先退下

“你觉得呢?”

她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一瞬间光彩照人,她向他靠近,她大概自己也没有发现,她拉着他的衣袖,惊喜的问:“你有?对不对?”

他垂眉看了她一眼,轻笑:“你以为我是神仙?”

秋意已深,北方小镇却是挡不住的森森寒冷,她甚至觉得屋里很暗,看不清此刻帝江的表情,但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在说他帮不了,语气如此轻嘲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无限的依赖他呢!他能轻易除恶霸,又能不动声色避追杀,她知道他对弱小的卖唱爷孙伸以援手,将横遭厄运的小娘子救出水火……他看着高傲又自负,却又那样果敢与正义,让她悄然间心生温暖

可是……她内心好像上了一把枷锁再也照不进光亮,只留下落寞的背影

午后,离旭尧从坝上回来,袖子高挽,满身污泥,像个地里劳作回来的庄稼汉,他捋了捋衣袖:“大坝怕是挨不过两日要决堤,泻洪跟不上,危矣,这渔阳郡怕是守不住……”

帝江有一茬没一茬的翻着书,瞧的正是《鲧禹治水》:“如此,便不陪三皇子在此等死了”

离旭尧做了个请便的姿势!

他是少见疾苦,却未必不能体会人间疾苦,他未曾走过大江南北,未必没有远见卓识,他自小便被世间遗弃,那一股子阴森黑暗的角落逐渐扩大,天下灭亡又如何,与他何干?

但他是自请来的,若放任洪水肆虐,回去除了夺人耻笑,那贱人枕边风一吹,还不是个办事不力,罪加一等,掐指算算,东离也是时候变变天了~

民怨四起是他想看到的,最好能直接将天捅个窟窿,但还差点什么,差一把架在脖子上的刀~

他并无实权,空有虚名,府衙的人有心无力,大水一来无非就是多一城尸骨,徒留一座荒城

………………

郡守衙门里卢正义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没回过魂,他陪着离旭尧寻了一天坝,腿脚酸软,腰酸渐甚,好容易坐下喝杯热水,寒芒如风一般,一把匕首钉在了他的桌上,击碎了他刚刚捧起的茶壶,崩了一脸茶叶

门外走来两人,走在前头的男子一袭黑衣,像是如临世间的神衹,裹着雨雾进了屋甩了甩袖,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卢正义在驿馆的时候远远看过几眼帝江,知晓是和离旭尧一起的,兴许是什么少年知己之类的,见他如入无人之境,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心里也隐约有些怒意但又拉不下脸发作:“可是三皇子让你前来,有什么指示?”

帝江瞥了一眼:“没空跟你废话,记住我下面说的话”

浪云从怀里掏出先前帝江写了几日的字帖,帝江继续道:“你邀请这些人今晚去十丈软红,再让你衙役府卫守在他们的府邸”

卢正义这会儿眉头蹙起,似乎越听越觉得恼火,他一个布衣在这里耀武扬威,呼来喝去,指挥他做这个做那个:“本官还轮……”他的手刚伸出去,就被浪云一把抓住,手上稍一用力,捏的他全身一阵酸麻疼痛腿一软险些跪了下去,将他的手压在桌上,那一把匕首被顺势拔出,朝着他的手急坠,不偏不倚从他的两指缝里穿过,那手被压的指节泛白,但身体如抖糠一般

“如何?”

“一定照……照办”

“别忘了邀请三皇子”

卢正义盯着他的脸,明明一张俊秀干净的脸极尽风雅,却又疏离冷漠的让人不寒而栗

没有三皇子这台戏唱不了

帝江起身要走:“办妥了才能保住脑袋,今晚过后再让所有衙役上坝~”

“明白明白”他额头大汗涔涔,呆站原地擦也不敢擦,生生被他的气势唬住了,直到帝江的身影消失在挂垂天地的雨幕里,他才大口喘着气,缓了过来,举了桌上的茶杯似乎要发作,又瞅了一眼,心疼的放了下来~

“你去一趟丝方境和十丈软红”

丝方境是渔阳城里的布坊,以丝织出名,十丈软红是城内有名的酒肆,内有歌姬舞姬,清倌名伶数百名,有欲无色,既清又浊,有一花魁名唤琴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擅长音律,以琴为最!说是花魁,能让之作陪酌酒对弈的人少之又少

这两个地方是渔阳城达官显贵,文人雅客最爱去的地方~

“公子这般尽心尽力,为何不告诉姑娘,姑娘这几日房门都不出了”

帝江停下脚步撇了他一眼,浪云抿唇不说话了:“让琴音去请,这两天让她呆在十丈软红”

他还要去见一个人—应飞扬!卢正义名不副实,此人贪利逐名,实为朽木,应飞扬名符其实,此人堪当大用,可比金石

招为己用或不可能,让他欠些人情倒也不难,也许他日还时,倒是把利剑~得到一个胸怀大义的人认可,只要能平世间半点不公,抚天下零星坎坷足矣!何况他这两日要做的可不是平那半点坎坷~

这是帝江第二次见应飞扬,他立于城墙之上眉头深锁,眺望着远方却未有一处景色落在眼中,那倾盆的大雨如从天上倒挂下来的参天瀑布,将他裹在里面,未着蓑衣,孤单而又倔强的站的笔直

帝江是撑着伞过去的,优雅而又高贵,但他眼里融了万物,他把远方的视线收回,最终往前站了站,视线落在城下森森白骨之上

“不敢看么?”

“一个人,既不能保百姓安稳,解君之忧,有愧为人臣,又不能养双亲终老,挡去灾祸,有愧为人子,实在渺小~民生多艰,无能为力~城外的更是愧不忍看~”

他忘不了那些哀嚎,日日都在城下,忘不了那一双双渴望得眼神,无助伸出的干枯双手,骷髅般如同行尸走肉~

“既是认知如此深刻,罪己之词也无不妥,不如饮剑自刎于城下,如何?”

他本也不想能与他有什么共鸣,不过是一面之缘连认识都算不上的人,听的他这么说只是鼻腔冷哼一声,斜了一眼道:“逃避非大丈夫所为!你无需激我~我瞧这江面,恐有溃堤风险,这城我得守”

“你看这城墙挡得住还是挡不住”

“城楼日晒风吹,已有千百年头”他叹了口气,“怕是城毁人亡”

“倒是不傻”

……

帝江与他站在城墙聊了许久,也望了许久,恍若看这支离破碎的世界透着一点点光,笼罩住一个无限美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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