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宿吃完晚饭，老耽把马盛送回庄子，肖秉彝、顺子留下收拾厨余垃圾，小松去送钟灵毓回家。

视频剪辑，钟灵毓已经是老手了，她对自己的执行力有信心。回到家之后，她没再做跟工作相关的事情，洗漱、护肤、冥想、看书，一到九点半便准时睡觉了。

回来将近一年，钟灵毓一点都没邋遢，也没有懈怠。她一直对自己的状态有着严格的要求。除非实在是很累会好好放松放松，其他情况下，一直都在搞事业。

至于她的日常不是做自媒体，就是看书、工作、学习充实自己。

她会允许自己放纵，允许自己长胖，但这前提是因为她想瘦就能瘦下来。甚至不需要任何人督促。

云隐小栈内，肖秉彝跟顺子收拾完垃圾，他坐在院子里的摇摇椅上，抬头望向天空中的一轮圆月。没有玩手机、没有讲话，就只是发呆。

春天的晚风阵阵刮过，新生的小草起起伏伏，昏黄的灯光点亮了小院的夜景。顺子拉过去一把椅子靠着肖秉彝坐下。

“哥，你怎么了？感觉你心情不好呢。”

“没事儿，就是今天有点累了。”

跟肖秉彝相处这么久，顺子一直觉得他浑身上下似乎有着使不完的牛劲儿。整个团队最难最费劲的工作几乎都是他一勇当先，而且从没见他颓过累过。

但是这会儿，顺子觉得这两种状态同时出现在他身上了。他起身，站到肖秉彝身后，“哥，我给你捏捏肩放松放松。”

“你可别小瞧我，我可是有技师水准的，高中同学都这么说。”

“哎哎哎……嗷！疼疼疼，顺子你轻点。”肖秉彝缩着肩膀，躲避肩上的那两只恶手。

顺子：“不能轻，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点疼还受不了？捏完保证你一点都感觉不到累。”

肖秉彝：“我已经不累了！顺砸！我不累啊！”

顺子：“哥你别动！！！”

多亏了他的好兄弟，肖秉彝酝酿的情绪全被赶跑了。

他现在一点事儿都没有，也不emo了——除了肩膀疼。

*

两天后，肖秉彝家的小型会议室内，正播放着钟灵毓的工作成果。

流畅的剪辑、丝滑的转场、恰到好处节奏适中的视频效果，全程看下来，老耽道：“感觉没什么问题，可以发布。”

肖秉彝：“嗯。”老耽看他一眼，“现在发吧。”

钟灵毓、肖秉彝、老耽、小松、顺子五个账号，同步转发，而后佰云村官方账号转发。每一次点进去查看数据都会发现浏览量、点赞量上涨。

顺子：“哥，老大，宣传视频弄完了，那咱下一步工作指示是什么？”

肖秉彝：“绒花的销量怎么样了？”

顺子：“比之前好了一丢丢，也有可能是做这一行的人比之前多了点，直播间的人稍多了点。”

小松：“新品马上就能出来，手艺人已经在做最新的样品了。”

老耽开玩笑道：“老周学电商学得怎么样了？”

小松：“别提了，他学一半不学了。老周说他学得头疼。”

顺子：“他每次就会站在屏幕前傻看，跟观众互动也做不来。”

这个结果惹得众人一阵发笑。

“那现在除了直播没什么大事儿了，咱四个就能管得过来。”肖秉彝看向钟灵毓，道：“给你放个假，后面的时间跟朋友们聚聚，好好玩两天，这边不需要你忙了。”

周遭空气一阵凝滞，像是被肖秉彝的一句话陡然之间扭转了气氛。本来还挺轻松愉悦的，但是他那话听起来就跟要赶人走似的，小松自己听着都觉得不舒服，更别谈秀姐了。

钟灵毓算了算时间，开玩笑道：“七八天的假期是不是太多了呀？我还能再帮着干点别的呢。”

肖秉彝手中转着笔，低头没讲话。老耽怕气氛尴尬，接过他的话继续讲：“秀姐，肖子的意思是，让你关注着点宣传视频的数据，做做数据分析啥的，这点事情不用专门……”

“好，放心，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

“哎！”

钟灵毓一走，老耽就绷不住了，肖秉彝身上猛地挨了一巴掌，“你怎么说话呢！真以为人家听不出来你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

肖秉彝辩解：“我没那意思，就是想让她多点时间休息休息。”

老耽：“狗屁！我听着可有那意思。”

小松：“哥哥们，别吵架，误会解释清楚不就好了，秀姐人那么好，不会计较的。”

顺子：“对啊，那话我听着也是赶人家走的意思，趁着秀姐还没走远，哥，你快去解释解释。”

兄弟三个正劝说着，肖秉彝的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

【秀儿：出来】

没有标点符号，他猜不出她的语气和心情。

之前两个人在手机上聊天，肖秉彝就是靠着钟灵毓发的标点符号猜测她的心情。一般情况下，没有标点或者很明显情绪的emoj，凭借着他那敏锐的直觉，这条消息，他不由地暗叫一声不好。

肖秉彝看着手机屏幕，抿抿唇，心里有点……怂。

他不敢过去。

“老、老耽，你陪我去。”

“她叫你呢，我去干什么！”

【钟灵毓：3】

【钟灵毓：2】

坐垫像是烫他屁股似的，肖秉彝立马起身，拨开挡路的众人，蹿去大门口，钟灵毓正坐在车里等他。

车窗落下来，“上车，副驾驶。”

肖秉彝微喘，头皮发麻地上车、老实坐好。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可是他的掌心已经出了汗，手一直在裤腿的布料上摩擦。

“你紧张什么？”

“没、没紧张。”

车子缓缓行驶，驶离肖家大院，副驾驶上的男生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钟灵毓：“拿快递。”

肖秉彝：“？”

“……快递、很多吗？”

钟灵毓面无表情：“就一个，给你们买的，挺沉，找你来搬。”

肖秉彝等了几秒钟，试探地问：“还有呢？”

钟灵毓右眉微挑，反问道；“你想有什么？”

“我、刚刚没别的意思，话说得有点歧义了，我其实是想让你好好准备准备回上海的事儿，顺便腾出时间多陪陪阿爷阿奶……”他想了想，还是自己主动交代吧，不然吓得慌。

当然，也怪他这张嘴没找对时机就瞎说乱说，刚麻烦完人家就让人家走，这不是卸磨杀驴是什么！活该钟灵毓生气。

“嗯。”

一路无话。准确来说，是一个不想说话，一个不敢说话。

到达镇上的快递站点，钟灵毓下车，找出取件码，肖秉彝去搬。

看着那挺大的一个包装箱，都快把后座的位置占满了，他忍不住问：“你买的什么呀？”

“一个挂墙式的电空调，放到厨房里，免得里面冬冷夏热。算是我送给你们的离别礼物吧。”

厨房，那不就是买给肖秉彝的嘛。除他之外，谁还用厨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肖秉彝感觉，他解释清楚之后，钟灵毓话变多了，语气也变温和了。他也终于不用再如履薄冰、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了。

*

刚刚，待肖秉彝出门之后，剩余的兄弟三人在自己的座位上撑着脑袋苦思。

小松：“刚刚我亲眼看见老大上车跟秀姐走了。”

顺子：“我怎么感觉，咱哥有点害怕秀姐呢。”刚刚发消息倒数三二一的时候，顺子看得清清楚楚，肖秉彝就差脚底下踩个风火轮了。

小松：“那你肯定是感觉错了。老大是秀姐的老板，秀姐怕老大还差不多。”之前肖秉彝不让秀姐喝酒，她不也是不敢说一个“不”字嘛。

顺子：“你说得不对，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小松：“我也是直觉。”

老耽站在窗边，默默听小松和顺子聊天。正听着，钟灵毓的车停到了外面。

【肖秉彝：我们到家门口了，出来接。】

兄弟三个一出院子，就看到肖秉彝抱着一个大箱子进到了厨房。他们赶紧凑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这是秀姐送给咱们的礼物，快谢谢她！”

“不用谢，先装空调吧。赶紧干活。”

尽管听出了后面半句明显是在对着肖秉彝讲话，四个大男人如同受到领导传唤似的，一起研究怎么安装壁挂式空调。

老耽：“什么情况？”两人一边扒拉纸箱子一边切切查查。

肖秉彝：“我现在也不知道。”

老耽：“道歉没啊？”

肖秉彝苦着一张脸：“都解释清楚了。”

老耽：“那怎么还这样？你这张嘴啊！纯活该！”

肖秉彝更生无可恋了：“哎呀你快别说我了。”

接好电线，搭好架子，四个人一块上手就是比一个人要快。

空调装好之后，钟灵毓摁动遥控器开关，不料，有人先她一步将空调给打开了。

肖秉彝堆笑：“我手机有红外线系统，不用遥控器也能打开。”

空调的凉风徐徐吹向地面，没一会儿厨房的温度就下降了不少。见空调没什么问题，钟灵毓在购物软件上点了「确认收货」按钮。

“没问题就好，这样，夏天做饭、吃饭的时候就不会感到热了。”她似是感叹般地说出了这句话，也像是真的在和这里告别。

凉风吹在肖秉彝身上，他感到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