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名叫阿林。
他所在的制药集团是琼斯星域里最没有存在感的集团,所占面积不过一百平米。
但销量在黑街排行榜上占据第一。
他絮絮叨叨的对着楚庭讲述了他们的地位,俩人的私人飞船才刚刚进入伯犹尼斯内陆的上空领域。
伯犹尼斯的电子系统尚且保存,城市的灯光各异,顺着彩光汇聚到一起,最终到达中央的最高层塔尖上。
那是城市内连接网的联络塔,球形的上层冒着一个塔尖,飞船来到上空,缓缓停下。
阿林按下悬浮键:“如果我说,诺里斯先生的躯体就在这里,你信我吗?”
楚庭坐在一旁,眼神一暗,他没有说话,便起身走到了飞船的出口。
飞船缓缓降落下阶梯,阿林跟在他身后,企图再套话。
“起初找到诺里斯先生的躯体时,是我来这个塔内第一次交接货物,当时交接人并不是我,我跟在组长身后,偷偷溜了进去。”
他们攀岩到塔尖上,看着市内繁华景象,阿林的声音忽然变的低落。
“我就站在这里,检察官阁下,你看,下面的人都在做什么?”
楚庭脚步一顿,他的视野去观察下面的人几乎是看不到的,这座塔直达云霄,四周也是高楼万丈,除去灯光还在掩饰着繁华之外,楚庭感受不到任何人间气息。
但四周的高楼内映射的人影让楚庭身形一顿。
相同的动作,一样的角度,好似那边是个舞台,里面的人影被系上无形的线,一牵扯便是一场戏。
楚庭呼吸凝重的样子让阿林心情愉悦,自以为捏住了把柄。
他脚步都比楚庭轻快一些,快步走在楚庭前面。
塔顶处有一个弧形阶梯,一直延伸到塔内的大平台,里面漆黑一片,空荡地只听得见二人的脚步声。
楚庭握紧了腰间的枪,他以前用惯了自己的佩刀,偶然间换上这种不称手的武器,他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受。
房间面积充其量是一间废弃的阁楼。
两旁一些铁栏杆加固了整个屋内,楚庭走进去,空荡的脚步声传荡四周,探照灯刚好落在中央——那里有一座冰棺,冰棺后连接着一个导管,直接通入墙内。
“看起来像是连接下面的主系统。”阿林道。
楚庭摸了摸冰棺边缘,摸到冰棺末尾处的花纹时,他轻巧的找到开关,一个小栓被轻巧的推了进去,只听咔嚓一声,冰棺上方突然冒起了冷气。
冷气来自冰棺内部,探照灯照的冰棺晶莹剔透,透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我说的没错吧!”阿林道,“是诺里斯先生!”
诺里斯.安泽躺在里面,连眼睫毛的温度都失了真气。
楚庭摸了摸他的脖颈,微微叹了口气。
阿林还在思索:“我们就这么简单的找到了诺里斯先生吗?他没有温度,不会真的去世了吧?难怪出来那么多的事情他也不出面,有点头疼,我们该怎么带他出去——检察官阁下,你去哪?”
楚庭摇摇头:“诺里斯先生的身体…已经去世了。”
“什么意思?”阿林道,“去世了?那是自然死亡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真的无法挽回吗?”
“他只是身体去世了。”楚庭道,“我们该走了,这个冰棺就让他永久在这里待着吧。”
阿林听得云里雾里,但又不假思索的跟在楚庭身后。
“那我们去哪。还有什么地方能证明伯犹尼斯还有未来?”阿林失去了第一次与楚庭对接的迎刃有余,多了一丝恐慌。
楚庭停下脚步:“你之前说,你的集团会提供一些关于身体与精神上的药物。”
“对。”阿林道,“但我们公司大部分研究的是身体上恢复的药物,最近才研发的精神类,和森女士的合作不过五年,马上就会到期。”
楚庭沉吟一声:“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他顿了下。
“不,两件。”
被楚庭嘱托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淮澈安置在了阿林集团的医疗室。
“你暂且放心。”阿林说道,“公司的星船会在一周之后离去,这段时间会保证淮澈先生的安全。”
楚庭摸了摸沉睡中淮澈的头发,一如既往的柔软,他轻轻点点头,再次起身离去。
阿林这段时间没有离开过医疗室,他一个人守在淮澈身边,除了研究实验试剂,就是守着信息网,刷着新的信息。
他不知道楚庭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周时间都没有过来探望他口中的挚友。
倒是淮澈昏昏醒醒,清醒的日子没有超过两天。
再次听到异样的信息,是伯犹尼斯内陆的各处爆炸,最近的一次与港湾口极其相近,爆炸声来临的时候,星船晃动不安,淮澈第一次主动醒来。
他盯着船外,一滴无声的泪落了下来。
“那是什么。”
阿林第一次听见淮澈的声音,微弱的断断续续的不成句子。
他醒来第一句不是问自己是谁,不问为什么在这里,而是担心外面的爆炸声来自哪里。
出自谁之手。
好像对这种场景极其熟悉。
除此之外,他观察到,淮澈先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一边念叨着地球黑系,一边念叨着塔兰迪星域。
阿林的商业航道仅限于四大星域内,他并不知道淮澈口中的黑系是哪里,这些无意识的念叨多了,他反而有点捉急。
爆炸声接连不断,却又远去。
不少信息报道,在某某街角出了些诡异的身影,随后,一些人昏过去,爆炸声从后响起。
这样的混乱一直持续了一周,直到楚庭穿着满身是血渍的衣物出现在医疗室内。
“情况怎么样?”楚庭依靠在座位上,满脸疲惫。
阿林看了眼数据:“目前身体机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但在心脏处的伤口缓慢。”
大概是芯片和炸药的双重阻碍。
楚庭垂下眼眸,他的指尖触碰到淮澈的心口,指尖颤抖着又撤回来。
“检察官阁下。”阿林及时打断他,“时间要到了,我们该返航了。”
楚庭点头:“这座城市你不必担心,药物使用的时间短,能操控的人员不超过一半,虽然这几日爆炸导致的人心惶惶,但只是在销魂芯片,并不是对人有伤害,你的家人,大概也会恢复如初。”
“难道不是药物的问题?”听到芯片二字,阿林皱眉,“药物内怎么和芯片扯上关系?”
“微量芯片,大概只有半个药片那么大,很适合藏匿在药内。”楚庭道,“你也可以找机会去验证你的猜想。”
阿林心有余悸:“还好当时我没有跟着吃——”
他在怀着逃脱心思而松了口气的时候,楚庭的眼底多了一丝冷意。
他的话不假,但也有一个重大问题没有提。
那些芯片的性能几乎和母子芯片一致,但因为型号不一样,会有新的编号储存在上面。
是母子芯片的二代微型芯片。
他们只有被燃烧消毁,才能让人员摆脱掉木偶般的状态。
伯犹尼斯这段时间只有一个人死亡,诺里斯的尸首又随意摆在塔尖上。
大脑失踪的状态下,这些子芯片在疯狂寄生在伯犹尼斯生命体内。
…
楚庭叹了口气。
“诺里斯.安泽。你早该死了。”
楚庭要求的第二个条件,是搭乘星船前往琼斯星域。
商船依旧漂泊了十几日,传过了星际航道,来到琼斯星域的基布文尔港湾。
“检察官阁下。”阿林打开星船的窗口,“基布文尔港湾到了。”
基布文尔港湾与伯犹尼斯互通,是琼斯星域的众多港口之一,也是最短路径。
商船选择这个位置抵达港口,楚庭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在抵达港口的前几分钟,淮澈时隔十几日后再次睁开眼睛。
他瞪着眼睛,虽说行动不便,可从数据显示中他的情绪不太稳定。
“你还有脸回来。”淮澈第一句话便是轻飘飘的一句骂。
楚庭云里雾里,抬头看着阿林。
阿林尴尬道:“他虽然看着在睡觉,但实际上,耳朵灵着呢。”
楚庭:“……”
他迅速道歉:“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去收集芯片样本。”
淮澈依然瞪着他:“你已经熟练了是吧?没脸没皮……”
“嗯。”楚庭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还有力气骂我,恢复的不错。”
淮澈冷哼一声,声音沙哑道:“…现在要去哪?”
楚庭眉间一松:“我要去见森。”
“……”淮澈没想起来他说的是谁,呆滞了一会。
“琼斯星域交接员,森女士。”楚庭善意的提醒。
“……哦。”淮澈后知后觉道,“我记得没错,我们还在被通缉吧?”
“对。”楚庭调出通缉令,“俩人悬赏金三千万,我八你二。”
“咳咳。”淮澈立即剧烈咳起来,“凭什么你比我贵……”
楚庭点了下自己太阳穴:“我现在四肢健全,头脑发达,确实比你值钱。”
“不公平……”
话还没说完,淮澈再度昏了过去,数据仪颤抖了几下,再度恢复平稳。
阿林担忧的看着楚庭。
后者握着淮澈的手不放。
“下次醒来,记得用尽你毕生所学来夸我。”他亲吻着淮澈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