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卡港口。

这是与伯阿拉港口一同并列在联盟与共和自由联邦的交界处，自伯阿拉港口进入封锁阶段后，所有运输系统全由里卡港口运行。

运输不是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港口一向是联邦上将驻守地，共同封锁黑系领域。

这个领域在一道道的指令中被下达到里卡港口，在所有物资运输到港口的星船后，港口处忽然响起一声急促的警报，在众人的注视下，原本封闭的严丝闭合的舱口处掀起一股飓风，在淮澈毫无防备的状况下，他的帽子被瞬间吹走。

一只手稳稳的接住了他丢失的帽子，楚庭不动声色的将那飞舞的帽子再度按在淮澈的脑袋上。

淮澈整理好帽檐：“开启港口的时间是不是提前了？”

上次艾克尔通知物资备齐后，楚庭预计的开启港口时间是正午，现在不过刚刚清晨，淮澈和楚庭正在做物资设备的最后一次检查，港口忽然开启在大厅内引起骚乱。

楚庭扫了一圈港口内部，有所了然：“上船。”

说着，他拎起淮澈的衣领，便将他丢进船舱，在他踏入星船之后，整个星船传来剧烈的震动，淮澈一时间没站稳，一只手扯住了楚庭散过来的发梢。

楚庭刚感到一阵剧痛，正准备怒目而视，忽然发现淮澈半跪在原地。

“你在做什么？”楚庭沉默了一秒，决定无视他怪异的动作，“松手。”

淮澈直愣愣的看着他，半蹲在检察官面前看着检察官，这是一个从未体验过的角度，面前的楚庭被他精心尽养的金发包围，从下面看，不仅刚好对视上他那略微嫌弃的目光，还能看见一层浅浅的--

“检察官阁下。”淮澈松开手，坏笑道，“你最近是吃胖了吗？”

他摸了下自己的下巴，暗示道：“身为纪行的长官，也应该节制一点，不然这个形象传出去可不好做人。”

有病。

楚庭眼眸暗了一瞬，直接刚按在随身带着的佩刀上，还未开口，星船再度传来震动，他只看了一眼淮澈，匆匆转过身，进入了驾驶舱。

“哪里来的震源？”楚庭询问道。

驾驶舱内部有五名驾驶员，其中一位比较年长，他站起来回答。

“检察官阁下，这个震源是来自黑系领域的初震，预计还有五次震源将要到达。”

楚庭道：“属于正常现象？”

驾驶员道：“是的，待所有的船舱进入黑系领域后，我们将开启永明探照灯，来确保星船的安全。”

淮澈紧跟其后，听到这句话后，眉毛一挑：“什么时候了，还用这么古老的东西，这种照明射程不到千米的东西也要拿出来让黑系看笑话吗？”

驾驶员回道：“可是联盟内只提供了这类器材，而且全物资储备只有这个有探照功能。”

见淮澈还要争论，楚庭先于他一步开口：“将这些东西关掉，准备高雷达探索仪器，对周围进行实时监测。”

“我们第一次进入黑系领域，不知道存不存在其他生命体，在此之前，就算是见到一块陨石也要将它击落。”

驾驶员点点头，正准备回到工位，楚庭忽然再度叫住了他。

“等等。”

楚庭背对着驾驶员，他盯着驾驶舱内巨大的蓝屏，上面已经开启的无数个红色雷达点，在驾驶员以为他要再度下达新的指令时，这位检察官悠悠的开口。

“你觉得，我胖了吗？”

淮澈准备迈开的步伐一顿，差点磕到桌角，他稳住身形，有些心虚的看着驾驶员。

驾驶员不知道检察官是指什么，他说的话与平日里一样摸不到头脑，但检察官阁下突然讲这种话一定有什么深刻的含义，这含义是他无法渗透的，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对上了淮澈心虚的眼神。

驾驶员彻悟，他点点头；“是的，据目前来看，确实比之前略微强壮了一些。”

淮澈暗爽了一秒，在对上楚庭的视线后，他后背又一凉。

“看我干什么。”淮澈鼓起勇气继续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就你天天盯准了我，连驾驶舱都不管，不胖才怪。”

驾驶员奇怪的看了眼淮澈，目光在落到淮澈金灿灿的胸牌上时，脸色一僵：“楚泽先生，还是不要拿我们开玩笑了，检察官阁下日理万机，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淮澈：“......”

又是楚泽，没完了是吧？

楚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驾驶舱。

走到一半，他回头看了看在原地气到爆炸的淮澈，唇角勾起笑容。

“身为副官，要时刻待在检察官身边，这样才不会失职。”

跟着你做什么？一天到晚拿自己开刀吗？

淮澈愤愤不平地跟了上去，为了表达不满，他特地远离了楚庭两米距离。

楚庭并没有离开很远，在驾驶舱外，有一条长长的走廊，一排透明的玻璃在他们到达后瞬间显现出来，外面漆黑一片，星船传来的震动已经渐渐缩小范围，淮澈向后望了一眼，里卡港口已经渐渐远去，那道属于联盟内部的指路光线也淡去。

四周只剩下星野里无尽的荒凉和冰冷。

这一刻，淮澈才真的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从小到大的温室花园。

淮澈难得安静下来，与楚庭和睦相处。

“我父亲......”淮澈顿了下，改口道，“博士他真的在这里吗？”

楚庭点头：“你已经问过很多次了。”

淮澈抚摸着冰冷的玻璃，他掌心的热气在玻璃上按下一个手印，随着他用力的下滑，五指印痕被破坏掉：“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无法想象，在没有足够的物资和器材中，在这无尽的荒野里，博士的目的地在哪里，他又是否还活着--

尽管这几日他无法过多的坦露自己的情绪，对父亲的担忧只能在深夜里慢慢倾露，生怕其他人发现他就是在审判庭上的淮博士的孩子，但在此时此刻，旁边只有检察官阁下一个人的时候，他难免触景生情。

“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的来到这里？”淮澈对着玻璃内映射出自己的影子道，“他已经被称作博士了，学术界都在敬仰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楚庭并没有看他，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黑夜里，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他只能勉强看见身后紧紧跟随的物资舱，后排的巨型炮口严阵以待的对着前方，全方位无死角的环绕在星船的四周，尽管还处于安全范围内，没有担忧可言，但楚庭依然戒备的看向远处。

对淮澈的询问，楚庭只是沉默了一瞬，淡淡道：“可能我们都猜错了。”

“什么？”没想到楚庭会回答，淮澈愣了一秒，连忙追问，“猜错什么了？”

楚庭反问道：“你跟着埃教授，也是想成为博士那样地位的人吗？”

淮澈思绪一秒：“埃教授曾经提及过，他说会提携我们进入联盟，但我本人，对想要什么并没有什么头绪。”

楚庭不着痕迹的笑了一声：“但对你父亲来说，博士这个位置已经阻碍了他前进，黑系是全星域内不可常言的话题，既然有机会接触，谁也不会放弃，自然，你也是一样的。”

“我怎么可能--”淮澈惊诧道。

“那么，在我提出要你加入探索时，你大可以拒绝。”楚庭淡定的打断他，“你没有，可能你也在想，既然黑系领域对外开放，进入这个地方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你想到了很多。”

“自然是因为我父亲在这里失踪的。”淮澈不甘道，“当然找到博士才是首要的。”

“是吗？”楚庭那平淡的眼眸似乎带着灼热温度要看穿淮澈的一切思维，“但很多时候，我很难觉得你们会有父子之情。”

淮澈被灼热的目光烫的退缩了下，磕绊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相处方式，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定义我和博士的关系。”

楚庭笑了下：“那么，是我多虑了。”

淮澈移开视线，没有接话，在很长时间的沉默里，他与楚庭共同站在走廊里，直到走廊的长灯依次熄灭。

气氛过于沉闷，淮澈无比希望此刻艾克尔先生的存在，他偷偷瞄了眼检察官，金色的长发在黑夜里无比的耀眼，像是一个定位的标志，深深的吸引住旁侧的目光。

他还未开口，身后忽然被抵上一个刀柄，按照纹路，似乎又只是刀背，耳畔响起一个男音。

“别动。”男音压低声音，“手举起来，枪和佩刀丢下。”

走廊的长灯全部已经熄灭，玻璃外透着无尽的夜，淮澈被威胁后，迅速扭过头，看向不远处的楚庭。

显然，对方也有同样的处境。

只是楚庭似乎经常经历这种场景，他手掌握住佩刀的刀柄，只听‘宕’的一声，佩刀被丢在地上。

走廊的长灯被激起一盏，淮澈趁乱看清了来者。

翟清踢了淮澈一脚：“不是让你别动吗？”

淮澈身形一僵，腰部向后靠了靠：“只是你们的突然来访让我感到有些惊喜。”

一旁的沈赞侧过身：“我们别无它意，只是想知道，你们带盛穆去了哪里。”

在走廊处威胁检察官和副官，属实胆子有些过于强大。

淮澈暗自观察了一会，他看见楚庭露出一抹微笑。

楚庭道：“我说过，你们是客人，对待客人，我不会过于苛刻。”

“既然你们如此关心他的安危，不妨先帮我个忙。”

翟清皱眉：“......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话音刚落，楚庭忽然伸手搭在沈赞的肩膀，一脚踢在他腹部处，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但是沈赞在这重击之下喷出一口血，长长的血渍弥留在嘴角，五脏六腑因为刚刚的震击还未回到本位，楚庭的速度快到令人无法反应，待所有人刚刚回过神，楚庭已经夺过了散弹枪，枪口对准了沈赞，迅速开了枪。

“砰--”

“沈赞！”

翟清低吼一声，枪口瞬间转移了方向，这一瞬间，淮澈接收到了楚庭的眼神，反手握住了枪支，连带着人掀了一个过肩摔。

翟清身子被甩到玻璃上，厚玻璃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翟清的脑门瞬间留下一个血口，血染红了额头。

楚庭并没有对准沈赞，那声枪响是在沈赞脚边炸开，只是擦过了一点边，弹壳嵌入地板，砸出一个洞。

沈赞见翟清落在地上，连忙起身，扶住了他。

沈赞按住翟清的伤口，语气里带着慌乱：“什么事？我们去做。”

淮澈见到血迹流到自己脚边，一时间捂住了口鼻，翟清并非昏迷不醒，他半睁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位副官。

淮澈于心不忍的移开视线，在与楚庭错综交汇的瞬间，楚庭再度将枪支上膛。

上膛的声音在黑夜里无比清晰，陪伴着它一同响起的，是楚庭若即若离的声音在走廊内回响。

“我想知道，整理后勤物资的人是谁，为什么联盟内会提供废弃的器材给我们供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