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倾洒，像一条轻盈的丝带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在程如箦惊愕的目光中，极速放大。

纯白色的长裙上，斜斜的一条棕黄色痕迹，像是绶带。

程如箦眨了眨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似是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般。

“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女生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手忙脚乱地从小挎包里掏出了湿巾，想要帮她擦拭奶茶渍。

她不住地道歉，急得满脸通红，鼻尖和额头冒出了颗颗汗珠。

一个男生跑来站在她身后，不住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你看不出来吗？一天到晚毛毛躁躁的……”女生忍不住回头斥责冒冒失失的男朋友。

一言不合两人又在程如箦面前吵了起来。

“我都说了不要不要，你看看，洒了人家一身……”

“是你要买的啊！这么大太阳的天，排了这么久的队……”

石板路两侧是一溜古色古香的砖木结构建筑，灯笼、旗幡、石狮子、木廊檐……

这样的古街全国不在少数，几乎是无一例外地被开发成了旅游景点。一到节假日，只能看人头涌动。

程如箦此时置身其中一处。

她站在一颗枫树旁，低头边回消息边等人，偶然抬头张望的时候，看见一道棕黄色的闪电袭来。

棉麻材质的裙子吸水性很好，身前的奶茶渍晕开了，异常醒目。

周围似乎变得更加吵闹了，笑闹声、吆喝声，叽叽喳喳，喧嚣混杂。

……

十月初的午后，刚刚结束一场秋雨的天空格外深远明澈，阳光炽烈，肆意挥洒。蝉声在做最后的挣扎，声音从不远处飘来，钻进程如箦的耳朵里。

程如箦看了看身前的小情侣，两人吵得你来我往。

一股烦躁感难以抑制地涌了上来。

她蹙着眉头，牙齿轻咬着下唇，长长地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开。

女生吵架吵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受害者，连忙跟了上去:“小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赔你裙子的钱吧……”

她看见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孩偏过头，眉目间是显然的疲惫。她轻轻挥了挥手。“没事，景区人多。下次注意点。”

“哦……真是不好意思啊。”女生不好意思地答应着，转回头又横了身后的男朋友一眼。

程如箦义无反顾地向着人群外走去。来来往往的人，拿着奶茶、拿着烤串、手挽着手……

逆着人流，她走出去没几步，听见身后有人在大声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小茹！诶诶？程如箦！程如箦！”

程如箦终于完全沉下脸，装作没听见，加快了脚步。

乐迟手里拿着两杯奶茶，赶紧一溜小跑向着程如箦的背影跑去。

*

上周三，下午刚放学的时分，程如箦的心情像是飘在云端一般轻松愉快。她不知道，几分钟之后是什么在等着她。

钟暾在耳边不住碎碎念“abandon……”，她丝毫不觉得烦躁，低头看着机票，眼里是浅浅的笑意。

【我买了下周四下午的机票，有人来机场接你们的小宝贝吗？】【乖巧.jpg】

程如箦买完机票，将截图发在了家庭群里，顺手发了两条微信消息。

商闻雪很快回复了她几个感叹号。【别啊！！！】

程如箦一瞬间都懵了，她反复看了看，确实是自己亲妈发的消息。怎么回事……自己离家都快一个月了，他们完全都不想自己回家的吗？

这溢出屏幕的果断拒绝让她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她又开始胡思乱想——怎么了？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拇指快速地按动，还没有将消息发出去，商闻雪又发来一条消息，程如箦终于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

【我和你爸爸下周五早上来滕城，来旅游几天】

句尾还跟了三个【嘿哈】的小表情，看起来她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程如箦扬起唇角，退出了微信。她打开机票退票界面，刚退完票，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悬挂在顶部。

【除了我和你爸爸，还有你乐叔叔一家三口……】

程如箦看着“乐叔叔”三个字，眉头一皱直觉事情并不简单，她点了进去。

商闻雪发来了长长的一段。

程如箦怔怔地看着屏幕，莫名其妙地感到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周围的动静似乎消失了，她觉得自己像是独自一人走在人海中。

“喂，醒醒，有人找你。”钟暾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努力克制着情绪，但还是忍不住带上了些微的怨气，果决地拒绝了凑上来的梁帆。

或许是刹那的不安，当她察觉到身旁的钟暾想溜走时，一把抓住了她，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乐迟也要来滕城……他来干什么？他不是不喜欢在节假日的时候出门看人头吗？

下周五是中秋节，商闻雪和程平会在滕城与自己一起过节，而后夫妻俩就抛下自己，与乐家夫妻一起去滕城隔壁市玩了。

只有乐迟留在了滕城，在这里度过一整个国庆假期。

商闻雪直接道德绑架，让自己给他做导游——“你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小时候小迟那样照顾你，现在他来旅游你难道不应该带他在滕城走走，尽尽地主之谊吗？”

程如箦竟无法反驳。

她也想做个没有道德的人，这样就不会被道德绑架，可是，做不到。

她往下翻了很久翻出了乐迟的对话框，点了进去，她想问问乐迟他想干什么，又觉得不妥。

梁帆选在了这个节骨眼上上来跟她打招呼。

钟暾跟她谈笑时她有些心不在焉，她发现，梁帆完全是被自己迁怒了。

一种愧疚的感觉让她心里闷闷的，她沉默地下楼，钟暾复又在她耳边碎碎念。

她深呼吸一口，偏头看了看钟暾。钟暾右手两指贴着栏杆，像小人儿一般步步向下走着。看起来快乐、悠闲。

程如箦突然想，她200个单词背完了吗？为什么感觉她总是很快乐呢？她在心里轻笑着问自己。

两人走出教学楼，天阴沉沉的，但雨已经停了。

“噫？桂花开了吗？”钟暾左右张望着。不远处的一棵桂树，墨绿色的叶片间，金色的小花星星点点。

“嗯，秋天到了。”

“来一局飞花，要是我赢了，今晚只听写100个单词。”

“不行。”

“无情的女人。”

程如箦笑。对，下周乐迟也会发现这一点。

*

乐迟好不容易挤到了程如箦身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怎么了这是？”

程如箦站住，回头面色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乐迟不可置信地大睁着眼，他突然觉得面前的女孩看起来陌生极了。

他们认识近二十年，程如箦从小到大都是一副温柔可亲的样子。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冰冷的眼神，还有淡漠的脸。

乐迟脚步一滞，有些不敢继续上前了。“小茹……”

“我得回学校了。”程如箦转回头，声音平静，带着固有的清冷。

“这，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不是我排队太久了？那个，不好意思啊……”乐迟将一杯奶茶递给她。“我让店员少加了些茶。”

程如箦没有接，依旧是往街口走着。

乐迟一头雾水，他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一向好脾气的程如箦这样生气，只能紧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街口，程如箦开始低头看手机。

乐迟终于走到她身旁，看见了她身上的大片奶茶渍，吃惊地问:“你的裙子……什么时候弄的？”

他浑身摸索着，想掏点什么纸巾出来。

“刚刚。”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下。“等你的时候。”

果然乐迟看起来愧疚极了。

程如箦也有些内疚起来。

她抿着唇，垂着视线不去看他，努力继续绷着脸。“我要回学校了，你继续玩吧，失陪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乐迟掏出手机准备打车。

“不用。还有，我作业很多，接下来几天我要写作业。你，就请自便吧。”

她留给乐迟一个无情的快速离去的背影，乐迟站在街口，看不见她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程如箦越走越快，近乎逃命一般，离开了这一片是非之地。

乐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一个拐角，依旧握着两杯奶茶，半晌垂下头默默离开了。

程如箦站在街边，撑着行道树，劫后余生般叹了口气。她并不生乐迟的气，相反，她为自己故意的借题发挥有些内疚。

可是，还有别的办法吗？她心里有些乱，伸手疲倦地揉了揉额头。

一只手突然搭在程如箦的肩上。

程如箦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乐迟怎么又回来了？

不是乐迟，是一张昳丽的笑脸。

“哟，这是从哪里逃难回来了？”钟暾看见她的白裙子，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有了第一次以后，后续就不可收拾了。程小四的头，比行远楼下的橘猫撸着还舒服。

钟暾穿着休闲的短袖短裤，脚上趿着一双白色的帆布鞋，整个人看起来懒懒散散的，脸上的笑却很有活力。

程如箦对她报以同样的审视，莫名觉得沉闷的心情被舒缓了大半。“是啊，刚刚逃命来着。”

“这样吗？啧啧啧，看看你，多影响市容市貌啊……”

“你……好损。”

“哈哈哈，我就喜欢夺笋。”她一手勾过程如箦的肩，带着她离开。“走吧走吧，先去我家换个衣服吧。不然你这样一副尊容，小心被城管抓起来！”

“……”

程如箦没有反抗，任凭钟暾与自己勾肩搭背，向着游人稀少的地方行去。

放弃晚八点更新……

今天去医院了，急诊遇见一对情侣小姐姐，我一眼识破，hhh，感觉自己还挺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