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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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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国,桃浔。

子时已过,夜深人静。净朗的天幕之上玉轮孤照,银华明盛。胡氏老宅的门前没有悬灯,仅月光就足以勾勒清晰来者的身形,连同地上的落影。

黑衣男子放下兜帽,正要去敲,门那边忽然有响动,飘出了两声鸦鸣。

家仆开门行了礼,让到一侧。在他身后,一个肥胖的中年人拎着鸟笼信步走来。

“薛统领!果然是您!”中年人笑道,“今早瑞儿叫得欢,我就猜要有贵客驾临。我这破地方啊,好几年无人来访,也只有您不嫌弃。”

他说着提起那金丝楠木的鸟笼,逗了逗里面的红喙乌鸦。

“见过薛统领,薛统领安好!”乌鸦扇动翅膀,竟怪声道出人语来。

中年人开怀大笑,黑衣人也忍俊不禁,抱拳道:“胡大人,久违了。几年不见,您福相如旧,瑞儿更是聪慧不少。”

“哈哈哈,快快请进!”

两人移步厅堂落座,闲谈近况,家仆上好茶水,添了灯油,便匆匆退下。

名为瑞儿的乌鸦又嘀咕几句,胡祥见它被关得烦了,便将笼门打开。那鸟扑腾着飞到了他的肩上,口中叫着“叩谢爹爹!叩谢主上!”

薛缜面色冷了些,垂下眼帘抿了口茶。

胡祥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细长的眉眼仍含着笑意,神情中则多了几分了然。

“胡某昨日才得的消息,薛统领重获王上信任,真是可喜可贺!听说不止恢复隐鹓,还委以督战重任?”

“是的。”薛缜答道。

胡祥摸着胡须道:“王上的旧疾是痊愈了,但九方老贼为祸十年,给他落下的心病却是不减反增。陆承掌军权数载,未有任何差错,为人做事皆可靠,无从生疑。王上此番多虑,可见仍是心有不安,除了试探他,也是要考验你。”

薛缜点了点头,却好像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神色犹豫,欲言又止,似是在考虑如何发问。

“您不会是……要问我是否重回隐鹓?若是,那便不用提了。”胡祥说,“胡某年纪大了,实在无力可出,统领勿怪。”

“……”

薛缜放下茶,道:“大人误会了。您已离开,便与我等再无瓜葛,无须担心。不过眼下正值用人之际,白奚白大夫举荐了您,王上也想召您回去,大人意下如何?”

“……再说吧。若有王命,我也难违。”

乌鸦听着他们的对话,小脑袋转了转,突然跳到胡祥的头上,大叫:“没命没命!主上救命!”

“胡瑞!你这臭小子,就爱踩你老子的脑袋是不是?给我下来!”

乌鸦躲着不让他抓,振翅飞到了对面案上,低头去啄薛缜杯里的茶水。

“嘿!小王八蛋,你要造反啊?”胡祥哭笑不得。

“无妨。”薛缜微微一笑,将杯子倾斜向它,“瑞儿还是这般可爱。”

他伸手去摸时,乌鸦突然警觉,瞬间飞回鸟笼,大叫:“主上救命!老鹰来啦!”

“闭上你的臭嘴!”胡祥把笼门一关,无奈道,“犬子顽皮,统领见谅。”

薛缜轻轻摇头,面色则凝重下来,沉默良久后,终于问出心声。

“那边……可有消息?”

他说得含糊不清,对方却心领神会,答道:“统领既已自由,何不亲自去炎陵看看?”

“……暂无闲暇。”

胡祥将鸟笼抱在怀里,想了想,又道:“两月前,我收到过书信。”

薛缜目光微变,警觉地望向对面。

“人还是那样,疯得厉害……依然囚在地牢里,没什么特殊情况。”

“…………”

“有苍鸮看守,不会出事的,统领不必担忧。”

“我知道了。”薛缜起身作揖,“多谢大人。”

“您客气了。”

“薛缜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深夜打扰,还望大人谅解。”

“胡某明白,就不挽留了,统领慢走。待您凯旋,我们再叙不迟。”

胡祥送客出门,望着那道背影匆匆离去,笑容渐渐消失。

胡瑞在笼中焦躁地四处抓挠着,突然昂首尖啸,喉中发出利剑出鞘的声音。

“这小子……六合傍身,临夜在手,早已是天下剑术第一人,怎的就是不知足,累人累己,可苦啊。唉,自求多福吧。”胡祥叹了叹,逗着爱鸟回了屋。

-

这夜,阿越歇在林氏家中,熄灯后久久不能入睡,听着外头此起彼伏的蛙声,眼看着月上中天,脑中却是越发清醒。

闭上双目,便总是想起晨间孩童的言语,和眼圈通红的小女孩扬起的灿烂笑容。心里徘徊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不时觉着堵得慌。

她索性起身,盘腿坐在榻上,运功调息,聚精会神,促使内力顺着经络游走,感到似有涓涓暖流传遍四肢百骸,周身轻快舒适不少。

现下这套功法便是她两月来逐步琢磨出的,其走势与濯心不同,是依托于剑术而成,更加合体受用。如今运功行径已然醇熟,下一步将如何发挥更大的作用,还有待思量。

只是剑招化蝶刚至第六式,路数就已凌乱,这种情况下,实难再冒然增进,内功运用故也大大受阻。想来自己还是心浮气躁了些,不自觉地又固步自封,寻不到出路。没有更大程度的历练,果然还是无法明确把握自身的缺点。

不知距离新的考验,还有多长时间……

阿越有预感,她可能即将面临一场巨大的挑战。

这种感觉不可名状,如同虚无缥缈的幻影,一纠结起来则遁于无形,而某时某刻稍稍放松下来,又鬼魅般显现。

其实与扬国细作较量过后,这预感的种子就埋下了。她有点期待,又不太想得到确切的消息,使这颗种子瞬间生根发芽,占满全心,届时她惰性不存,却也将无处可栖。

她当然希望真正的六合剑术尚存于世,可是如今自己杂念颇多,早不如当初那般自信勇敢。

两国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不免暗潮汹涌。若十年之约与战乱搅在一起,情形便堪比当年,那么她要面对的将不再是个人争斗,而是两国的血雨腥风。无名与六合的较量也不再单纯,少不了掺和进混乱的局面当中,比试的结果会向世人呈现出如何面貌,也将不得而知。

如果时局真的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她能否撑得住呢?

阿越气息紊乱,内力消隐,颓然地睁开眼。

我不知道……

我好像……真的有点怕了。

胡思乱想之际,屋顶上忽然传来古怪的窸窣声。

阿越瞬间警觉,一把握住身侧的破晓,矮身凑去窗边,屏息聆听。

有人在屋顶走动,脚步极轻,似猫鼠一般,不仔细注意根本分辨不出。

阿越估着上面的动向,伸手扶住窗扇,听到衣角破风的刹那,猛地推开了窗。

屋外清冽的月色之中,赫然出现一道黑影,正正落在她眼前。

心惊的一瞬,雪刃同时出鞘,白光乍现,剑气如虹,直逼那人要害。

黑影反应极快,堪堪避过一击,闪身欲逃,阿越厉喝一声站住,飞身而出,横剑挡在他颈前。

近看这黑影像是个少年人的模样,还未瞧清面容,就听他冷哼一声,身子微晃,竟瞬间退到远处。看步子,应是练过轻功。

“你就是无名的传人?看着也一般嘛。刚才你偷袭,不作数!要想和我打,有本事追上我再说!”黑影低声开口,确是少年音色。

阿越惊疑他为何知道自己身份,担心是调虎离山,不敢轻举妄动,分神留意着林氏母女的屋子,见那边尚无异样,稍稍心安。

“怎么,不敢?”

“你是何人?”阿越问。

少年不答,说:“你若赢了我就告诉你。”

“想引我出手,我才不上当。你深夜闯入,到底有何目的?”

此时,院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在门上轻叩了几下。

少年刚一挪脚,就被阿越拦下。

“外面是什么人?”她小声问。

“这家主人。”少年似乎翻了个白眼,提高声音朝外面道:“主人,有人不让我给你开门。”

“哦?”门外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是哪位贵客光临寒舍?”

“请问您是雅音姐的夫君吗?”阿越仍剑指少年咽喉,大声问话,想叫醒屋内的林氏。

“是的。在下虞朗,不知姑娘芳名?”门外人语气悠然,不急不恼。

“我叫阿越,是雅音姐的朋友。虞兄稍等,姐姐亲自来迎你。”

屋内亮起了灯,林雅音披了件衣服走出来。

“夫君回来了?”

少年行礼:“是的,夫人。”

阿越见状这才打消疑虑,方知误会:“林姐姐……”

“打扰越妹妹休息了,真是不好意思。”林雅音欠身道歉,继而对少年道,“小羽,去开门吧。”

“是。”少年刚转身,就见面前出现一道人影,是刚刚跳进院里的。

“你进来干什么?”少年不悦道,两人似是熟识。

来者是个男子,年龄稍大,个头高些,听声音,不是刚刚答话的那位。

“我来开门呀,不然继续等你开吗?磨磨唧唧的,要你何用?”

“你说什么?”少年怒了,一把揪住男子的衣襟。

“说你没用!这点小事都干不好!”

阿越见两人要吵起来,无奈上前取下木栓,拉开院门。

“抱歉让您久等了,实在是对不……”

声音戛然而止。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目光触及门外的身影,心头忽然一颤。

夜色清幽,柔柔月华镀上男子半边面庞,容颜虽看不太清,却能感知他温和的笑意。

“阿越姑娘,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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