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晏叹了口气，低声说了起来。

五千年前，有兄妹三人，他们像所有的普通人一样，生活在这片被神明点化的土地上。

他们住在东海沿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忽然有一天，弟弟明晏和妹妹明秀忽然失踪，哥哥明昊多方打听，这才知道他们是被一艘商船拐走，当作商品卖去了海外的万流国。

明昊辛苦赚钱，终于攒够了出海的钱，到处找寻失散弟妹的下落。

可惜那个时候，妹妹已经被海盗玷污后扔下了船，尸骨无存，弟弟则被卖给了万流贵族，周转在各个权贵之间，是颇受欢迎的新贵男宠。

阔别多年，再次见到弟弟的时候，他正在一个豪华的酒楼里，因为不肯陪客被打得全身是伤，只有那张貌若天人的脸，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舍不得打。

明昊气得失去理智，一刀捅死了正在谈笑的贵妇们。

在陌生的异国他乡，这样做的后果几乎是致命的，气急败坏的贵族们喊了官兵将兄弟二人抓起来，在酷刑折磨了三年后，万流贵族将明昊五花大绑，从万丈高空的皇都苍兰天城，当着弟弟的面直接扔了下去！

或许是命不该绝，明昊竟然平安返回了太曦。

这一晃，又是漫长的十年。

海边捕鱼的少年成就了一番霸业，第一件事就是带领大军杀向东海，活捉了三十万万流人押送到五藏渊血祭，再用这只恐怖的恶灵军团终止了内战，太曦王朝熠熠生辉，成为史书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时浅的手心捏出粘稠的冷汗：“原来是这样……世人只知道两国是世仇，却不知晓昊苍帝当年为何要屠杀万流人，原来是为了你。”

明晏的脸上浮出一丝苦笑，继续说道：“那时候万流贵族给我喂食了一种致幻成瘾的‘仙丹’，我染上了药瘾，那些公子王爷，贵妇小姐，呵呵……我也不挑食，回国之后，我被大哥接到了羲和城，一边养伤一边戒断，我发现他变得异常强大，但这股力量却极为凶险。”

时浅紧张道：“是那三十万恶灵的阴煞之力？”

明晏点头：“一开始，他打算建一个神坛，后来发现根本不行，于是改建神塔，从一千丈建到七千丈，恶灵的诡笑声仍然每天响彻帝都，再后来，他听了别人的建议，将塔身往水下延伸，终于在下建了三千丈之后，恶灵的声音消失，阴煞之力也被控制住了。”

时浅追问：“然后呢？”

明晏呢喃道：“然后，确实过了几年太平的日子，但是他越来越不对劲，他似乎异常的痛苦，痛苦到时不时要靠自残来发泄。”

时浅瞳孔一缩，但很快反应过来：“是被反噬力影响了吧？”

明晏道：“是的，三十万生命啊……咒阵的反噬力侵蚀了身体和理智，他只得常年把自己锁在塔顶，让御神三家传递命令。”

他顿了顿，目光忽然锋芒起来：“我开始尝试帮他消除反噬力，发现唯一的办法是彻底消灭塔下镇压的恶灵，但那股力量太过阴毒，连天照湖的水都被影响变得格外冰寒，我寻遍天下，最后找到了天月命轮的残页。”

“天月命轮！”时浅惊得跳起，“那东西……是你造的？”

明晏漠然摇头：“不是我，还没有等我造出天月命轮，他就大发雷霆把我关起来了，现在太阴殿的天月命轮是后世的工匠按照那些残页造的，它可以镇压恶灵，净化毒气，但是却极少有人能完全转动。”

时浅紧张不已：“为什么？”

明晏道：“因为塔下的恶灵是人人觊觎的一柄利剑，没有人真的想消灭它们，他们只想继续借助这股力量，到了最后，连大哥都开始指责我，他质问我，是谁欺凌的你，又是谁救了你？你怎可染指国之根基！”

明晏扶额，笑得森冷：“国之根基……他们竟然把这种东西称为国之根基！”

时浅低道：“他把你怎么了？”

明晏看向他，温声道：“他把我关入了堕天塔，为了不被恶灵吃掉，我只能以同命之术吃掉那些恶灵，我吞噬了它们的力量维持生命，但身上也有着和它们一模一样的阴毒，变成了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

时浅呆若木鸡，怎么会这样……为他杀了三十万人，最后竟然兄弟反目？

明晏继续说道：“他也不知道又修了什么古怪的法术，和我一样一直活着，就这么过了一千年，他终于来见我了，还是当年把我关进塔底时候的模样，微笑着来和我告别。”

“告别……”

“恩，告别。”明晏淡道，“他说不想活了，没多久他就驾崩了，他一死，堕天塔的力量忽然消减，我这才逃了出来……原来这一千年，是他一直在镇压着我。”

“真的死了吗？”

“真的死了。”明晏抬手指向更远方若隐若现的巍峨雪山，“我去中皇山看过他几次，挖开他的陵寝，掀开他的棺椁，他躺在里面，面容已是垂垂老矣，渐渐地也成了一具白骨。”

明晏似笑非笑，伸出手指点在他的左侧脸颊，语气空灵：“时至今日我也非常痛恨万流人！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但这不是我要帮你们的理由，我只是对你很感兴趣，按照太曦史书的记载，一千年左右才会出现一个月神钦点的大司命，他们有着神赐的能力，能彻底消灭塔下的全部恶灵，当然……也能治好我的病。”

时浅往后闪躲，避开他的手指：“你知道我是无辜的？”

明晏点头：“当然知道，四十九年前我就知道你是无辜的。”

时浅骂道：“那你踹我？”

明晏一本正经地回道：“我很温柔的推了你半天，是你自己醒不过来我才动脚的，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前朝青王的孙子，体魄还算可以，踹两脚问题不大……”

话音未落，他的余光瞥见一脚用力踢来！

明晏侧身避过，笑得更开心了：“脾气这么大，时浅，我不用点力怎么把你踹起来？”

时浅揉着剧痛的胸口，问道：“这个人还能苏醒吗？”

明晏偷笑，叮嘱道：“你好好照顾这具身体，应该还能醒。”

说话之间，时浅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明晏眼眸微沉，脱了外衣扔在他身上，淡淡道：“我知道你没有实权驱使那些恶灵，只能以天月命轮净化毒气，但它每次转动，我也会因为同命之术的影响剧痛无比，十二宫格转的越多，我会越虚弱，御神三家每人只能转动两格，最多也只能转到六格，你不一样，你能直接转满，拜你所赐，我至今都没完全缓过来。”

时浅辩解：“我没有转满，转到第九格就被他们联手杀了。”

明晏冷哼了一声：“反正是你害的，时间不早了，回去吧，明天就是十五，我得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