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林穗把从金鑫那里得到的信息同许菲儿交流了一番。

“我相信他说的。”许菲儿叹道，“只能开源节流慢慢攒了。”

“那周末一人三百块那个活儿我们一起去？”

“嗯！”

金鑫要盘出去的店是一间“小众宠物咖”。

说到小动物主题的咖啡馆，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大概都是猫咖、狗咖。再小众一点，也见过羊驼咖。而金鑫这家店哪怕是在小众届，也称得上是“高处不胜寒”——他开爬行宠物咖和鹦鹉咖。

面对眼前的一切，林穗愣住了。

许菲儿笑得快要背过气去：“这个爬行宠物咖你是怎么想到的？人家去猫咖狗咖都是想和小猫小狗互动，爬行宠物要怎么互动啊？”

“有些爬行动物的互动性也很强啊，比方说，谁能抗拒一只训练有素的中华小草龟呢？”金鑫刚要引两人去看他店里最亲人的一只乌龟，却见那龟翻出了玻璃水缸，险些从缸边摔到地上。

金鑫忙伸手去接：“哎呦乖乖哎，咱这个年代讲究科学算命，不用为了帮我卜那必然光明的财运而损失自己的龟壳。知道吗，再好看的水缸都只是临时住所，你自己的小壳儿才是永远的家。”

从金鑫话痨的样子和关切的神态来看，他是真的爱这满屋子的爬行动物。

“那鹦鹉呢，又是怎么想到的？”许菲儿笑得脸都红了。

“嗨，可别提了。我自己在宿舍养玄凤的时候觉得这小鸟亲人，它的七大姑八大姨各类相近品种应该也亲人，很适合搞个‘鹦鹉咖’。可这店开起来之后嘛，好家伙，才反应过来这些小鸟亲人归亲人，个个都是‘直肠子’，管得住入口管不住出口的。谁能在吃吃喝喝的地方受得了这个啊……”

“接手这里的人是要延续你的两间店，还是另开新店啊？”林穗问道。

金鑫回答：“理想状况当然是直接延续我的宠物咖喽，这样的话各种小动物跟这里的桌椅设备我都不用另行处置，折价留给人家得了。可没人愿意接盘呀，就只能转租给两个打算开女装店的姐姐喽。我今天努力说服说服她们，尽量把我这些鱼缸留下来当摆设，毕竟‘遇水则发，聚水生财’嘛。哎，人来了，你们先逛，我去招呼一下。”

金鑫走后，两人边观赏店里的各类乌龟，边聊着天。

“身经百战的富二代也有投资失手的时候呀。”菲儿感慨，“不过搞不好人家把生意版图布局得很大，各种赛道早就做好了风险对冲呢。”

“菲儿，话说这两天你和叔叔阿姨有破冰吗？”林穗问道。

“没有。我们之间的问题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我知道自己现在还没能力彻底离开他们，但至少‘躲一阵子’可以恢复一下能量。”一提及家庭，菲儿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不过一直住在你这边也确实太打扰你生活了，我今晚就收拾一下东西，明天走。”

林穗：“菲儿，你误会了，其实我是想说如果你愿意，可以直接搬过来和我同住。”

“真的吗？！”

林穗点点头：“嗯，我一个人待着也很孤单，甚至偶尔担心人身安全问题。两个人作伴正好放心一些。”

这套老房子的隔音并不好，昨晚她去洗手间时听到了菲儿和房产中介的对话内容：

“麻烦您再帮我看看吧，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独居，不跟别人合租。位置楼龄朝向层高这些我都能接受的。预算……要是三千块找不到的话，我可以把预算提高到三千五……”

在上海搬过好几次家的林穗知道，这个价格就算能租到独立一室户，居住条件也绝不是从小锦衣玉食的许菲儿能忍受的。

见林穗主动发出邀约，许菲儿惊喜道：“真的可以吗小穗？”

“当然了。”

“我太爱你啦！那我跟你平摊房租。你现在的月租是多少？我先转三个月的给你。”许菲儿立即拿起了手机。

“不用什么房租，我们平摊水电就好。”

“那怎么行呢？这样对你不公平。”许菲儿坚持道。

“菲儿，我知道你对留学是认真的。作为朋友，我虽然暂时没什么现钱，但想帮你的心也是认真的。咱们两个一起住，我的房租成本不会有任何变化，但可以让你节省一笔开支，攒学费的速度更快一些。别再想什么付房租给我了，你教我化妆也没收我学费，已经扯平啦。搬过来吧，我会很开心的。”林穗说。

菲儿眼眶都有些红了，一把抱住林穗：“你怎么这么好呀……我不管，水电你不许和我平分，让我一个人负责！还有你的冰箱都已经旧到不太灵了，我得给咱们换个新的。我还得买个扫地机器人帮咱们分担一下家务……”

“好了好了，水电你交，但是小家电可别买了，好好攒钱吧！”林穗说。

金鑫应付走了“贵宾”，两人的任务也结束了。林穗把上次忘带的雨伞交给了金鑫，请他代为归还给肖潜。

暮色降临，上海秋夜里的梧桐区别有一番韵味。

一想到以后要开启同住新生活，姐妹俩的开心便溢于言表。她们揣着温热的芋泥奶茶，手挽着手游走在街巷之间，叽叽喳喳畅想着未来，久久不愿回到那位于远郊的僻静的家。

灯影斑驳，霓虹变幻，年轻人们的吉他和说笑声晕染着习习晚风，令秋夜像极了春夜。微风拂面，这一刻林穗甚至感到生活对她也存了许多温柔。

“哎，那套真好看……”许菲儿和林穗同时驻足，欣赏着街边一间小服装店橱窗里的套装衣裙。

“你感觉……像不像Mo姐的风格？”林穗回头问道。很显然，菲儿和她有同样的想法。

两人和店主讨价还价半天，终于将这套要价1050元的套装以850元的价格拿下。

第二天清晨，她们摘掉衣服的吊牌，不断变换着灯光和角度摆拍，然后把其中最有氛围感的一张发给了Mo姐。

“Mo姐早，我是上次在恒隆和您有过一面之缘的设计师菲儿。工作室最近又设计出一件新品套装，我个人感觉和您优雅知性的气质很配。您要是感兴趣的话，我把它留给您。”

发出这条信息时，许菲儿的心砰砰直跳，林穗也是。

紧张倒不是因为伪装身份，而是上次的成功经历实属偶然，几乎是纯靠运气，这次如果还能成功，就证实了这套赚钱逻辑的可实践性，她们的暴富大业就向前迈进了里程碑式的一步。

焦急地等待了十分钟，Mo姐回信息道：“多少钱？”

许菲儿和林穗差点欢呼出来，握着手机的手都微微颤动。

“5980元。”

刚发出去，她们立刻收到了Mo姐的转账。

两人激动坏了，忙回：“好嘞，您今天就可以收到美衣。”

她们小心翼翼将衣服包装好，在包装盒上浅浅喷了层仅剩一瓶底的香奈儿五号，然后叫来同城快递将衣服寄走了。

“菲儿，Mo姐就是我们的零号客户，她证明了这生意可行！这个信号的价值是5980元的十倍百倍！”林穗雀跃道。

“没错，有第一例就有第二例！天才，我们真是天才！机会果真是给美貌又聪明的人准备的，哈哈哈哈！”菲儿紧紧攥住林穗的手。

“零号客户”效应的到来比想象中还要快。第二天Mo姐便打来电话说她对衣服的设计和质感都十分满意。下周末她准备举办一场聚会，邀请的是自己的富太太客户们，希望她们可以把最新最好的设计带来供太太们挑选。

“古人诚不我欺，fake it till you make it，这个设计师我还就fake到底了！”接二连三的小胜利让许菲儿信心满满。

然而准备衣服是件体力活，因为既不能和商场的品牌装款，又不能看上去有任何廉价感。于是两人花了好几天时间，从巨富长一路走到七浦路，又从南京路一路搜罗到五角场，腿都快溜断了，终于挑选出七件单品，共花费4910元。不过她们也不怕，这钱总归是能从那些富太太身上赚回来的。

菲儿还斥五十元巨资在楼下打印店制作了一盒名片，有模有样地将自己的抬头写作“穗林工作室首席设计师”。

“这些人可是高净值优质客户，咱们得好好贡献情绪价值，给出最贴心的服务，维系好关系，构建出客户黏性。”菲儿头头是道地分析，“依我看，这次的聚会有十三位来宾，咱们只带七件单品刚刚好。小众、有腔调的东西就是不能量产。富人有时很奇怪的，越是饥饿营销就越受追捧，越能被她们抢购。”

而当她们的双脚真的踏上聚会现场的地毯时，成功人士们的气场还是给了她们极大的压力。

“来，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年轻有为的服装设计师许小姐。我身上这套针织就是她的作品。”Mo姐向大家介绍道。

“大家好，谢谢Mo姐的引荐，也非常荣幸受邀来到现场。我们今天带来了七件单品，都是工作室的最新设计，每一样都有且只有一件。如果各位看中了哪件，我们的御用模特小姐会为大家试穿。”菲儿介绍道。

太太们纷纷上前欣赏，其中一位人称“容姐”的女士选中了一件长裙。

“您眼光真不错，我这就请模特小姐帮忙试穿。”

林穗去更衣室换上这条长裙，不知为何，她总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容姐走向林穗，上下端详，满意道：“用料合适，款式大方，不错。”

这样审视的目光让林穗更心虚了。

菲儿刚要出言恭维，便听容姐继续道：“只是这鱼尾型裙摆的扩张程度有些大了。其实可以把版型往内收一收，在打版的环节不要呈现出过于明显的曲线，但在剪裁布料时将直裁变为斜裁，让它穿上身有个自然而然的弧度就好了。”

容姐又转向菲儿：“这样吧，麻烦许设计师按照我的意见将样衣修改一下，其他的地方无需改动。我先全款付给您，加上修改样衣的人工费。”

菲儿怔愣住了，不知如何应对——什么“直裁”“斜裁”“版型往内收”？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见她这副反应，容姐顿时明白过来。

“做设计师，却没有亲手做过样衣，也没碰过缝纫机？”容姐轻蔑一笑，没留任何面子：“小姑娘，赚钱可以，骗人可不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