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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和魔尊那些年》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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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深夜。

林深,月明。

方落过一场雨,湿冷的空气中漂浮着清新的泥土味,一阵冷风送来淡淡的花香,堆积叶尖上的雨水刷啦啦洒下,洇湿了他的鬓角。

魔尊轻轻吸了一口,眉头舒展开来——清新的空气,总是比脓血秽肉好闻的。

雪白的月色透过树缝稀稀疏疏洒将下来,映在积水上,似浮着一层亮汪汪的碎银。魔尊蹚过水坑,积水打湿了鞋子也浑然不理,一面走,一面若有所思。

忽然,只听得左侧一株古树后传来一阵轻微、婉转的呼声,魔尊停下脚步,转而向左行,转过古树,只见前方有一个黑越越的山洞,那呼声便是从里头传来。

魔尊径直走去,洞内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他展开手掌,手心凭空燃起一团紫幽幽的火,火光映亮洞穴,便见洞内衣衫凌乱,一个人类男人和一个人类女人绞在一起,剥得就像两只小羔羊。

那两人一声惊呼,汉子忙拾起地上衣服遮住自己,女人缩到男人身后,随手抓起身下干草遮住隐私,瑟瑟发抖。

“他娘的,是哪个狗杂种?”

男女之事本属正常,但大半夜偷偷摸摸到山中行事便不正常了,若不被人撞见,自己也觉正常,现下被人撞破了,又变得不正常了。

大汉羞极反怒,瞪起两个眼珠子,大声喝问:“什么人?”

幽幽紫光映得山洞犹如梦境,大汉只见那人紫衣黑发,肌肤雪白,眉目如画,又瞧他掌心中漂浮着一团紫色火焰,不由得呆了,一时不知他是仙是妖,总之,绝不是人!

那人答非所问:“你为什么要欺负她?”

躲在大汉背后的女子只听那声音极淡,极轻,又喊着几分疑惑,不由得想起初春时山间融化的溪水,漱过石头时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煞是悦耳。

她心下一动,不由得探头来瞧,见竟然是个俊美无双的公子,脸色一红,正瞧得呆了,只听那大汉喝道:“看什么,缩回去?偷一个还不够,还想偷两个?”

那女子骇了一跳,旋即眼眶一红,忿忿缩回脑袋去,

魔尊道:“你为什么骂她?”

大汉只觉体内堵得慌,兀自难受,心中自不痛快,骂人的话到得嘴边,又不知对方是仙是妖,心中不由得恐惧,不敢妄动,憋着气道:“老……我哪里吼她?”

“‘看什么看,缩回去,偷一个不够,还想偷两个?。’”他模仿大汉说话的神情,语气,又道:“说话时挤眉瞪眼,没好气,不是吼她是什么?”

那女子有一眼没一眼地偷瞧他,见他如此,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来,那大汉扭头看她,怒道:“笑什么?”

“你瞧,你瞧,你说没有骂她,现在又骂了。”魔尊道。

大汉又羞又怒。羞是因为被人撞破了好事,怒是因为被人撞破了好事,他身上堵着一团火,又见这女人盯着别的男人看,不由得大怒,道:“老子骂就骂了,你这杂种待怎的?有本事来个痛快的,把老子一刀咔嚓了,总算敬你是个汉子!”

魔尊见他忽地暴怒,如野兽发狂,微微摇头,道:“好端端的,你做什么要我杀你?我是不杀人的。”

女子心道:就是,这位小郎君生得如此俊美,怎会是随便杀人的恶人?

大汉征了一怔,道:“那,那你究竟要干什么?”

魔尊道:“我让你莫要欺负她。”

大汉入赘五里雾中,摸不着头脑,心道:这人什么难道她娘的是个草包?

嘴上却道:“我没有欺负她,我们是在行……行周公之礼,夫妻之事。”

魔尊道:“什么是周公之礼,夫妻之事?”

那女子又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公子不知道?”

大汉扭头喝道:“去!”女子伸了伸舌头,缩回头去。

大汉对魔尊道:“你不知道?”

魔尊道:“周公是人吗?”

大汉惊讶:“我虽没读过书,却也知道周公,你竟然连他是不是人都不知道?”果真是个草包无疑了。

魔尊道:“我不是人,又怎会知人间之事?”

那大汉一听,心中又生出畏惧之意,客气地道:“若大人想知,我可以给大人说说什么叫周公之礼,夫妻之事。”

——恐惧未知的事物,本就是人类弱点之一。

魔尊左手一挥,身后便凭空出现一块圆形巨石,盘腿坐上,道:“我听你说。”

02

碧绿的湖水宛似一块晶莹剔透的绿宝石。

湖中映出一张秀美的脸,湖里的那张脸盯着湖外的那张脸看了半日,忽地吐了吐舌头,又做了个鬼脸,旋即笑嘻嘻消失了。

一个身姿瘦小的少女立在湖边,揪着自己的衣角,来回转圈,两个眼珠子不住地盯着干净的衣衫看。这套衣衫本是男子样式,穿在她身上松垮了些,与其说是她穿衣服,不如说是衣服穿她。

她却不甚在意,心里十分欢喜,瞧了半晌,眉花眼笑:“我不是小叫化啦,我再也不是小叫化啦!”

这少女正是那日伤了大汉一掌后逃走的小叫花子。

那日伤了大汉后,她心中怒气已消,惧意已生,忽又惜起命来,她素来善于逃命,遂趁众人混乱之际偷偷摸摸地溜了。

逃出城后,恐官兵追将上来,她一头扎入深山中,山里多生野果,又有麻雀,山鸡,河鱼打来抱肚,这一路倒也不曾饿着。

山高林密,山峰延绵千里,小叫化在山中东躲西藏,以防被野猪、狮虎一般凶狠的野兽了结了性命。她只知狮虎凶狠,却不知猴子难缠。

那日,她在河中抓了一只鱼,架起火来烤着吃,鱼方烤好,却从斜刺里飞出来一个石头,狠狠砸在她额头上,顿时起了个红肿包,她一怒之下,骂道:“你奶奶的熊,哪个狗杂种扔的,还不快滚出来?”

只听树上“吱吱”几声响,绿影里吊下一只猴子来,那猴子双手抓住枝干,身子在空中一荡一晃。

小叫化子见那猴子生得龇牙咧嘴,心中甚厌,顺手抓起一块石头甩将过去,那猴儿身姿灵活,轻飘飘一荡便坐上树去,一只毛茸茸的手指着小叫化子,“吱吱吱”乱叫起来。

小叫花子亦指着那猴儿污言秽语骂将起来,一人一猴虽言语不通,却能感觉到彼此的恶意,愈骂愈激烈,那猴儿立在树上跳脚,摘了果子扔将下来,小叫花子身形一闪,已躲在一株古树后。

适才被石头砸中的额头又红又肿,心里本就甚不痛快,随手抓了一块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过去,这一下又狠又快,恰恰砸在猴儿门面,猴儿发出一声惨叫,从树上干摔下。

小叫化瞧准时机,箭步冲去,将猴子按在地上,左右开弓揍上几拳,一面揍,一面骂:“遇到恶人便罢了,又遇到你这恶猴字,牙给你打掉,膀子给你撅折了!”

小叫化此刻正在气头上,那猴儿被揍得眼花缭乱,“吱吱”惨叫起来,叫声响彻树林。叫声未毕,只听一阵窸窸窣窣响,四周树上竟窜出十七八只猴儿,群猴看了看小叫化,又看了看地上鼻青脸肿的同伴,本来茫然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凶神恶煞起来,纷纷荡下树来,有的站在小叫化头顶,有的挂在她身上,有的伸出爪子抓她的手臂,有的抓她的脸,有的揪她的头发……

小乞丐不敌,双手护着脑袋蹲下,只觉浑身上下传来阵阵尖锐的剧痛,她惨叫一声,迫使自己晕了过去。

“晕厥”这事本由不得人,有时你想晕,却无论如何晕不了,有时你不想晕,却偏偏晕了过去,正岂非正如人生一样,有时你不愿意这样,它却偏偏这样,有时你愿意这样,它却偏偏不这样,这时谁也没法子控制的事。

小叫化虽没法子控制自己的人生,却有法子控制“晕厥”,遇到她恐惧却又没法子逃走的事时,她便会强迫自己晕过去以此来逃避事实。

若是命大,醒来时已安全,若是命苦,在晕厥中就此死去,也与这艰苦尘世就此告辞,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叫化,便是死在街头也无人领尸,结果便是被官兵拉到乱葬岗扔了,被山中野狗啃噬。

对她这样的人来说,活着与死了没有什么分别。

03

小叫化觉得,这世界上最倒霉的事,就是一个命苦的人还命大。

她醒来时,只觉浑身被千百根扎成了窟窿,细密尖锐的痛意令她恨不得马上晕过去,她也如此做了,正要晕过去时,只听”吱呀”一声门响,一道颀长的人影打在床榻上。

她骇了一跳,艰难地扭头瞧去,只见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清秀少年,那少年也望着她,露出一个又又和善,又温柔的笑容。

小叫化子见他眼神一派清明,忙道:“是你救了我?我在哪里?这是你的家吗?啊唷……”她不慎动着了身子,又像被狠狠扎了一针,疼得汗珠子直冒,向那少年解释道:“我身上好痛……”

那少年走路甚是斯文,右脚迈出站稳,再抬左脚,但他走路却极快,简直像飘过来似的,一眨眼便已到她眼前。

那少年将手中盛着白粥的土瓷碗搁置桌上,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语气中颇有歉疚之意:“那群猴儿很是难缠,出手狠辣,我本欲替姑娘上药,但男女有别,我不便如此,只好待姑娘醒了,自行动手。”

少年说着,已揭开瓷瓶的盖子,递给小叫化。

小叫化忍着痛意伸手接过,伸出食指在衣服上擦了擦,挖了一小块涂在手臂翻肉的伤口上,忽觉辣意散去,伤口处凉凉的,痒痒的,说不出的舒服。

她正欲说话,那少年已行至门边,温声道:“姑娘若有需要,唤我便是。”他说话时,微微侧着头,淡淡的日影映在他清俊的侧颜上,又被高挺的鼻梁分将开来,使得脸一半明,一半暗。

小叫化看得怔住,回过神来时,那少年已闭上门去了。

从那日起,她便在山中小屋里养伤,也算得了个安身之所,不再遭受风吹雨打,也不再被人欺辱,心里又欢喜,又恐惧。

欢喜的是那少年虽话少,待她却很好,他自己不吃饭,却会在她养伤时烧饭给她吃;恐惧的是生怕自己养好了伤,便要离开此地,继续流浪。若是如此,她宁可每日给那群泼猴抓了一抓,只求能永远留在这里养伤。

她并没有再让猴子抓伤,心里想的事,并不一定会做。世人大多是想得多,做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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