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荷听了舒玖的道歉身形一顿,差点被刚咬了半口的肉丸子噎到。
仁荷拍着胸脯连忙喝了口水,等缓过劲儿来,这才泻了火:
“对什么不起呀,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你要是以后还想跳河,那你可真是对不起我!”
闻言,舒玖的睫毛颤了颤。
她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话。
良久,舒玖缓缓点头,重新拿起筷子吃起饭。
一个拇指直径长的肉丸,香的舒玖眼睛都亮了起来。
像看门小狗看见主人回家一样的亮。
仁荷瞧见她惊奇的小模样,颇有些自豪:
“好吃吧,我还在里面加了荸荠。”
舒玖只听说过荸荠,却从未吃过,她还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吃。”
仁荷的手艺都赶上大饭店的味道了。
虽然舒玖唯一一次的大饭店经历献给了那盘绿汪汪的菜叶子配米饭,但舒玖还是在心中这么认为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成?
舒玖吃完了饭本是打算帮仁荷洗碗的,却被仁荷给制止了:
“不用你洗,一会儿肯定有人来吃饭,他们吃完了会自己洗,还会帮忙扫地擦桌子,免费的劳动力,稳赚,呵呵呵呵呵呵...”
怎么每个字舒玖都认识,拼在一起就令人那么难以理解呢?
舒玖重新开始转动起了自己的浆糊脑袋。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钱袋子和小绿苗,有些扭捏地望着自己的脚尖道:
“我的旧衣服在哪啊?”
这话说完,舒玖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小娘们似的,别扭极了。
仁荷闻言一顿,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鼻子,说话的声音都小了:
“那个,我给扔了...”
舒玖的笑容在脸上骤然凝固。
仁荷的眼中倒映着假笑女孩,立马解释道:
“我是见那衣服已经被划开很多口子了,都快遮不住你身子了,这才扔了。”
舒玖一听,脸蛋登时红成了一对西红柿。
舒玖飞速地与仁荷错开视线,背着手,佯装不在意地又问:
“那我的钱袋子呢?”
仁荷见她脸红,,自己也跟着脸红起来:
“我给放在你那屋的小柜子上了。”
仁荷本来是想看看舒玖的钱袋子里有没有什么关于舒玖的信物啥的,结果发现个植物,都快泡肿了。
仁荷自己也喜欢植物,就把那植物给栽到院里的花盆中了。
说起那植物,仁荷新奇道:
“你那植物看着还挺新奇,我从来都没见过那样的植物,你那是从异域带过来的吧?”
异域是原始大陆中极其出名的大型交易地,里面汇聚了各色奇珍异宝,是各方势力交流和贸易的重要枢纽。
舒玖心里惦记着自己的绿苗,随口应和了一声,便快步往院里走去。
她好不容易把绿苗给拉扯大,费了大把的苦劳,现在这绿苗可是她的命根子。
瞧见院里的绿苗还长得好好的,舒玖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这时,门口忽然进来一少男少女。
二人的年龄约莫十二三岁。
男孩比女孩稍高一点,有些驼背。
女孩头上扎着俩小揪,手里抓着一朵紫花。
舒玖观察那俩小孩,那俩小孩也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观察起了舒玖。
只听那小少年朝门里喊了句“荷花我们来啦”后,领着小女孩走了进去。
舒玖那句“你们找谁”登时噎在了喉咙里,假装若无其事地呼出口气。
俩孩子在路过舒玖时,又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收回视线继续往屋里走。
还没等舒玖转身回屋去,门外又进来一个少年。
这回这个少年看着和舒玖差不多大,穿得比舒玖原来穿的破烂多了。
这少年只是冲舒玖笑了笑,随后也往屋里走去。
舒玖那句“你也是来找荷花的吗”又被堵在了喉咙里。
这地方简直像个庙堂一样。
舒玖立在院里如是想。
三个新来的人坐在厨房里分着桌上的吃食其乐融融。
舒玖站在正堂看着厨房里的画面,不禁生出些许羡慕来。
仁荷本是去厨房倒水喝的,见她站在正堂对着厨房发呆,也往里瞅了眼,不自觉感慨起来:
“那俩小一点的,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叫仁意仁丽,半年前,他俩被他们爹娘卖给了别人,后来那家人嫌他们累赘,又还给了他们的爹娘,他们的爹娘后面遇难离世了,他俩就成了相依为命的孩子。”
仁荷又努了努嘴,看着那一语不发的大少年说道:
“大一点的那个是个哑巴,叫阿超,因为不会说话,从小就被抛弃了,唉,都是可怜娃娃,我这也就能给他们一些吃食填饱肚子,多的我也给不了。”
那一瞬间,舒玖的心弦开始微微震颤,她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要对不认识的人好?”
仁荷疑惑地看她一眼,似乎有些不太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
仁荷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高深的话述,有些泄气,回答她时的语调也没想像中的那么激昂:
“因为看他们可怜呀,虽然我好像也挺可怜的,毕竟真正属于我的只有钱和房子......可思来想去我已经比他们幸福多了。”
舒玖嘴角一抽,压根儿没预料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嘴角跳舞的舒玖没再说话,继而又重新看回厨房。
厨房里的仁意正又拿了个白馒头,两手一分为二,自己留一半,另一半分给仁丽,又拿了一个给阿超。
这一幕看得舒玖心中一暖,她的眼底此刻还映着窗外投进厨房里的阳光。
可他们看着好像很幸福的样子......
舒玖有些困惑。
她捏着自己的衣角,手指慢慢摩挲着棉料。
这样顺滑的手感令她有些上瘾。
就是这粉色跟平时的舒玖着实有些不太搭嘎。
仁荷拿着空杯子进了厨房。
仁意瞧见门口的舒玖,从凳子上站起来,问她要不要一起来吃。
仁丽和阿超也扭头望着舒玖,脸上满是童真的笑意。
舒玖错愕一瞬,随即笑着摇了摇头。
见状,仁意这才又坐了回去,继续说着他近日碰见的趣事。
仁丽有时候还给他补充两句。
舒玖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是一群经历过创伤的孩子。
他们那样幸福的笑脸,舒玖看得都忍不住跟着挽起唇角。
蓦地,她不禁生出了些想多住几日的念头。
舒玖不知这念头从何而来,却又抑制不住这思绪的暗自翻涌。
她想了想那绿苗的生长速度,又瞧见仁荷进厨房倒好了水准备回自己屋,舒玖立马叫住了她:
“荷花!”
荷花的脚步一顿,眼中满是疑惑。
舒玖有些局促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说话时心中忐忑极了:
“我能不能...咳...我是说,我能不能在这多住几日?”
似乎是怕仁荷不答应,舒玖又焦急地补充道:
“我可以付灵石,还可以干活,脏活累活都可以!”
仁荷救过很多人,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她又想起了舒玖的破烂衣裳和那没有盆的异域植物。
大抵也是个没了家的。
又个想不开的......
仁荷站在原地不禁想得有些久了,却让舒玖会错了意。
舒玖失落地垂眸,刚打算回屋收拾东西离开,身后便传来了仁荷的声音:
“唉,也是可怜娃娃,怪不得会投河自尽,这样吧,看在你让我种到了异域植物的份上,我教你做馒头,你往后跟我一起卖,帮我干些活,再陪我唠唠嗑,我这地方你想住多久住多久,怎么样?”
闻言,舒玖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都砸懵了。
她突然想起那个聚气的悟,又望了眼厨房的那几个孩子。
若是能在这地方多住些时日,说不定能通过荷花悟出来呢!
思及此,舒玖高兴道:
“好。”
仁荷忽地一拍脑袋,说道:
“哎呀,还没问你叫什么,字怎么写呢!以后总不能叫你这个,那个的吧,呵呵呵呵呵呵......”
仁荷说着说着,又把自己给逗笑了。
舒玖有些忍俊不禁地默了默,这才道:
“我叫舒玖,舒心的舒,嗯..王字旁长久的久。”
舒玖?
仁荷咂摸了下她的名字,乐呵道:
“那我以后叫你小玖吧。”
小玖......
舒玖神情恍惚了一瞬,随后才点头道:
“好。”
......
舒玖本是听仁荷的话回屋好好休息的,却有些兴奋地睡不着。
像小猪滚泥巴似的在床上来回滚了两圈。
半晌,她又重新爬起来,打算去找些材料给自己做个弹弓,以后防身用。
之前那“三车夫”的事可算是让她长了个教训。
直至日头西斜进院里,舒玖在窗户底下拿起弹弓左看右看,看得神清气爽。
她本是打算在院里找个石头练练手的,却在靠近院门口时,发现两张沾了泥的皱巴纸钱。
这院里为什么还有纸钱?
舒玖一时走了神,两指捏着的纸钱被一个人抽走,手法敏捷得令人咋舌。
仁荷一边说话,一边颇为嫌弃地把它扔进院外的垃圾坑里:
“哎呀哎呀,别拿纸钱,多不吉利呀!”
仁荷拍了半天的手,还是觉得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打算去洗手,还得把舒玖一块儿拉上。
一套动作行云如流水,利落的简直像和舒玖的年纪差不多。
仁荷听了前因后果,边洗边抱怨:
“肯定是谁家路过撒纸钱不小心撒进我家来了,哎呀,真是,我最讨厌看见纸钱了。”
舒玖咬唇盯着脚尖,小声道:
“对不起。”
仁荷擦手的动作一滞,有些疑惑道:
“你对不起我什么呀?又不是你扔的,行了,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早点起咱们得做馒头拿出去卖,呵呵呵呵......”
“嗯...”
......
第二天晨光熹微,满地银纱早做好了见天边粉意的准备。
舒玖此刻正站在厨房里,穿着仁荷给她准备的粉围裙,在一旁也拿着面团学她揉面团。
仁荷一边揉着手里的面,一边教她动作要领。
锅里还煮了粥。
粥是八宝粥,里面的豆子还在翻腾,也是一会儿要拿出去卖的。
待馒头一出锅,满屋的面香顺着四溢的蒸腾热气在屋中弥漫。
院里还有个推车,是专门把这些吃食拉出去用的。
仁荷好像认识这全村的人一样,舒玖一路上净听她到处和人打招呼了。
这招呼打得顺便还卖出去三分之一的量。
舒玖一时有些错愕地睁大眼睛。
自己卖糖人都没这么快。
仁荷推着车子,自豪极了:
“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舒玖还穿着之前仁荷给她的粉色衣裳,跟在仁荷身后推着同一辆车。
她的头发被随意挽起,腰间还别着昨天新做的弹弓。
闻言,舒玖笑笑:
“嗯。”
她穿不习惯粉色,可她现在就只有这一件衣服,之前仁荷给了她一件替换的,也是粉色的......
上次仁荷就见舒玖接过衣服有些欲言又止,这才慢慢反应过来人家也许是不喜欢这种粉色呢!
两人商量着今天下午去卖衣服的地方逛逛,仁荷一边期待,一边想着兴许她喜欢别的粉色衣裳呢。
日头洒下的光线没有归途般地向前舒展,带着一种含情脉脉的温柔。
舒玖和仁荷走在这树木高矮不一的小道上,仿佛又被包裹在无穷无尽的温柔里......
馒头卖的剩下最后一个,仁荷把最后一个热乎乎的馒头给舒玖,打算犒劳犒劳她。
舒玖见推脱不了,这才接下,坐在带来的小凳子上吃起来。
明明馒头是舒玖从小到大最常吃的主食,可她总觉得现在这个比她吃过的任何一个馒头都要好吃百倍......
往后的日子过得平淡,舒玖却觉得自己每天过得都万分充实。
她似乎头一次感受到人们嘴里说的“幸福”。
那个词汇在曾经的舒玖看来是那么的不真实,离她那么的远。
仁荷爱花,舒玖有时候会替她去山上采野花,然后把两人房间窗台上枯萎的花都换成新的。
舒玖把自己的绿苗也被摆到了窗台上,和小野花一起晒太阳。
她和小绿苗现在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看得舒玖恨不得捧起来亲几口,宝贝的厉害。
仁荷教舒玖做饭和做各种面食,有时候累了就换舒玖来做,仁荷自己则变成了打下手的那个。
舒玖其实也会做些吃食,可没有仁荷会的种类多。
起初仁荷觉得她细胳膊细腿端大锅费劲,没成想人家端起大锅连气都没带喘。
仁荷在震惊之余逐渐接受了这个离谱的事实。
神秘师父又长时间失踪了。
虽然聚气对现在的舒玖来说有些难,但她却从未有过松懈。
就连修仙规则都早已让她背的滚瓜烂熟,可每次离成功聚气都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