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蕾娜只穿了件睡裙，从床上起来开窗望了，哆哆嗦嗦搓着手臂。

昨晚她没有再梦见女皇，但她实在是太激动了！想到自己能接触到魔法，圆了多年的中二梦她就睡不着。

她抬手拍了拍脸，打开衣柜翻找衣服，吃完早餐，一如既往坐车到十二区，只是这次没那么急了。

晨雾中，一个小人儿蹲在教堂门口。

“贝琳达？”

蕾娜隔老远挥了挥手，加快脚步走过去。

女孩猛然抬头，眼睛亮亮的。

“早上好，蕾娜小姐……”

对方看上去很开心，可说话又很腼腆。

“早上好！”

蕾娜露出笑容，一如既往观察着孩子今天的状态：依旧很紧张、有点小心翼翼，但不像平常那样低着头。

嗯，这是一个进步。

“你怎么啦，贝琳达？”

察觉到这个孩子把手藏在了后面，她声音很轻，带着好奇询问对方。

嘉尔莉特张了张嘴，脸有点发烫。

“这个……”

孩子声音很小，因为紧张略微发颤，过了好几秒才缓缓伸出藏在后面的手——

“这个给您。”

嘉尔莉特鼓起勇气，递出一枝颜色艳红的花。

蕾娜愣住，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花，不明白这个季节，面前这个孩子是从哪里摘的花。

“谢谢……”

她接过孩子的礼物，感到不好意思，随即又反过来对方竟然站在外面。

“你看的手多冷呀。”她握着那双冰冷的小手，轻轻地搓了搓，赶紧牵着对方回到教堂里面。

“魔鬼来了！”

刚踏进门，其中一个男孩指着嘉尔莉特大叫。

“什么？”

蕾娜莫名其妙，扭头看向身旁的贝琳达，却见孩子垂下眼睛，表情藏不住的失落。

“她就是魔鬼！”

男孩脸上有丝畏惧，犹豫着说：“她，她笑起来好可怕。”

蕾娜先是疑惑，但很快反应过来，猜测这两个孩子之间存在着什么误解，于是给男孩做起思想工作。

在一番耐心的询问和解释下，对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并为起绰号的事道歉。

尽管已经和好，女孩看上去还是有些低落。

“贝琳达？”

她拍了拍孩子的肩膀。

孩子抬起一边长了怪痂的脸，圆润通透的蓝色眼睛平静地望着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让人感到心疼。

“你会好起来的。”

蕾娜安慰说。

“如果……如果好不了呢？”嘉尔莉特闷闷地问。

“那你还是很可爱。”

蕾娜认真回答，笑着摸了摸对方的小脸，并不觉得那些痂有多吓人。

这样的话在那份记忆里出现过很多次，可是听见对方这么说，女孩还是笑了。

嘉尔莉特把脸颊挨着温暖柔软的手，莫名想到了妈妈。

她真的很喜欢大好人蕾娜这样夸自己。

……

下午回家。

“里蒙先生？”

蕾娜在家房间看见了里熟悉的身影。

“下午好。”

蕾娜顿时紧张起来，对于结果既期待又害怕。如果社团拒绝了她，那么她就丧失了最近的一条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研究魔法，简直是盲人摸象，搞不好还会被□□。

“下午好，贝斯特小姐。”

里蒙笑容满面，手里提着黑色的公文包。

“恭喜你，申请通过了。”

他向蕾娜伸出手，接着说：“虽然有成员持相反态度，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社团的一员了。”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蕾娜和对方握手，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里蒙：“首先，您需要做一个小测试。”

“测试？”

蕾娜脑中浮现自己把手放在水晶球上，然后水晶球突然发光，光柱冲天。

哇，金色传说！

里蒙点头：“是的，上面两份是入团申请表，下面是一些测试，您今天做完后明天下午四点到市中心的图书馆，就说找康拉德先生。”

说着，他从包里取出一叠纸。

一些？！您这是“亿”些吧……

蕾娜望着类似试卷一样的东西，眼睛差点掉出来，光是看着头都要快裂了。

“别担心，这只是一个小测试。”

里蒙先生笑得和蔼。

“……好的。”

蕾娜勉强维持住那份苍白的微笑，接过里蒙手里的试卷，心里不禁犯嘀咕：这年头加入组织学魔法还要考试？

送走里蒙，她夹着卷子回家，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小测试。

“你又见那位学者了？”

客厅里，艾文埋头看着报。

“碰巧遇见。”

蕾娜心情还不错。

艾文抬头瞄了一眼，顿时瞪了大眼：“你怎么可以随便收陌生人的花？！”

又来了又来了，艾文这是得多大的阴影，这么怕妹妹被骗。

蕾娜满脸无奈：“这是那个孩子送给我的，早上她坐在教堂外面等了很久。”

“这个小家伙还挺粘人。”

闻言，艾文跟着笑了起来。

“哦，对了。”

他像是想起什么，兴致勃勃地告诉妹妹：“还记得昨天说的那家店吗？那位服装店老板已经治愈了。”

“治愈？”

“是的，而且是在一夜之间……”

“怎么可能！”

蕾娜皱眉，下意识脱口而出。

“我也觉得。”艾文眼底同样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他耸耸肩说：“不过，这总归是件好事。”

“大概吧……”

她只是缓缓点头。

晚餐结束以后，蕾娜向艾文借钢笔，然后一头钻进了房间填。

深深吸了口气，她满怀热情地掏出那叠纸，先是看了看申请，然后又看了看试卷，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她不死心，不死心又往后翻了几张，可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带着眼神也变得空洞，整个人仿佛失去灵魂，就这样麻木地盯着手里的试卷，彻底沉默了。

怎么会这样……

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脸，突然想起一些事：

在断层时代之前，虽然同样存在性别歧视以及一些刻板保守思想，但在神秘学领域男女力量差距并不大，许多职业有公平竞争的机会。

当然，这只是传说。

对当前时代的人来说，女性应该呆在家庭中、女性除了缝纫烹饪几乎不擅长任何事情、女性天生进化不完善，智力和判断能力弱于男性才是主流正确的——

受主流文化以及宗教影响，社会对女性的要求是严格的，和穿越前的西方旧时代没区别。在教育上，女性通常是接受家庭教育，后来才慢慢开始流行上学，但许多机构和女子学校目标似乎是更想培养一位优质妻子，教学内容相当基础传统，并不涉及数理。

然而，这样的教育已经落后不适用于现代。

在这个高速发展年代，普通人通过传统劳作，或是只依靠个人已经很难养活一个家庭，女性同样需要知识，需要工作。

直到近三十年，教育才进行改革。

但据统计，温格特王国目前男性识字率是42％，女性则只有29％。这个数值还是在修女教会努力的宣传下，再加上创办新式女子学校以后才上去的。

原主属于那29％，但只读到小学三年级的她只认识简单的单词和句子，有时候甚至不太理解别人说话。

原来我也是文盲……

蕾娜把脸埋进卷子里，一动不动，感觉未来一片黑暗。

……

深夜，房间里亮着灯。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蹲在床脚，他的眼神麻木又疯狂，像只野兽，不停啃食着手上的东西。

楼下是他的店，外面涂了蓝漆。

“本，米拉呢？”

有人喊。

“本？”

“本？”

妻子喊了几声，上楼推开门问：“本，看见米拉了吗？”

男人停止动作。

他发青长斑的脸转向门口，咧开血嘴重复道：

“本，你看见米拉了吗？”

妻子愣在原地。

她张大嘴，面部开始发紫，眼睛像要凸出炸开，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砰”

下一刻，她的头像炸开的气球，血肉喷溅。

男人笑得更得意，可没过几秒就凝固了。

一只白皙的手刺穿他的大脑，握住一团黑色物质，猛然收紧捏碎。

“嗒”

鲜血顺着手上的祖母绿戒指滴落。

……

“死了？”

第二天一早，蕾娜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她上次关注的那家服装店，老板和他的妻子都死了。

初步断定：谋杀。

而此时此刻，她跟玛莲正在那家店不远的地方。

今天早晨很冷，连白茫茫的雾气好像都凝固住了，因为发生命案，周围聚了不少人，警局的马车停在外面，偶尔能有几名办案人员进出。

蕾娜搓了搓带着手套还是有些发冷的手，望着那面沾染血迹的蓝漆墙，眼前的画面与那晚看见茶杯头女士的场景重叠。

难怪，难怪她会觉得熟悉——

在那个地方，红色是蓝色，蓝色是红色。

这一切都跟现实世界相反。

蕾娜恍然大悟，旋即又想到那位茶杯女士，心里毛毛的。她默默收回视线，没敢再吃瓜凑热闹，撒了个谎带着玛莲离开现场。

这一整天她都心不在焉，怕茶杯女士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

直到下午，她去了市中心的图书馆，一股临时去面试的紧迫感，仿佛回到了刚毕业那会儿找工作。

蕾娜站在图书馆门口理了理裙子，又碰了碰盘起的发型，确定没有乱。

“您好。”

她走了进去，对管理员说：“我找康拉德先生。”

“好的。”

对方笑着带她走向右侧的走廊，乘着升降梯到三楼。期间，她的心跳飞快，像是要蹦了出来。

这是原主人身体的本能。

“到了。”

管理员提示。

“好的，谢谢。”

蕾娜呼出一口气，走进大厅。

接下来，映入眼帘的一幕令她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