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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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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生铜睁开眼,看见一扇破烂漏风的窗,糊得凑活又缝补,筛下的灿金色日光,把一根根金线印在房屋的室内。

紧接着,便是乐郁金突然凑近的大脸,因为面白,又不巧长了几颗痘,像一张烙得鼓泡的白面饼,他惊喜道:“典道友!你真的醒了,不枉费纪道友追去截那两名邪修,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不适?”

典生铜有一点想把这张面饼推开。虽然他心知乐郁金是好意。

真心和假意的笑容,是很容易分辨的,在大多数场合下。

乐郁金傻乐着,典生铜微微动弹了一下,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呻吟。

乐郁金立刻呼道:“典道友!身体不适就不必动作了,若要做什么,告知我,我来!”

典生铜浑身像被下了软骨散,筋脉中每一丝力气都被细细地剥离干净了,体质连凡人中的病痨鬼都比不上。他应当是躺在八里村某间居民的自建房屋里,这床铺直接就是硬木板上铺了些稻草,对他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

典生铜心中长叹。在前世十三岁之前,不说娇声惯养,他们师门也绝不至于亏待本门弟子,在下山游历之前,个个都算是不识疾苦。之后在枉死城,只能睁着双眼度过漫长的更漏,唯有炼成炼傀护法神后,能偶尔枕着它的手臂,短暂入梦。

算起来,他也是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床板硌人的感觉了,就像经过漫长时间的麻木,身体又重返了人间一样。

乐郁金手忙脚乱地把他上身搀扶起来,又在他腰后塞一个布包—原本是他枕着的布包,看模样,也不是这家原有的东西,是乐郁金他们临时弄来给他做枕头的。

乐郁金又从储物袋里取净水,小心翼翼地喂给他喝。这床边自然也没有案几矮柜,放东西都找不着去处。

干哑的嗓子得到滋润,典生铜就用眼神示意乐郁金自己不喝了。然后,被乐郁金不小心泼湿了一角衣领,心虚地擦着水渍,典生铜带着嘶哑开口道:“我感觉还成。”

“乐道友,请问八里村现在是什么情况了?那两个邪修,有成功截下了吗?”

他说还好,是真的还好。

恶诅显然没有解开,只是缓解,带有恶诅印记的右手完全失去知觉。这身体虽然是傀儡身,但是做得极精细,经脉、骨骼、血肉都按人身雕琢,阴阳调和,可引灵气入体,正常修炼,就如本体的身外之身。

桃花恶诅是合欢宗特有的一种诅咒法术,具体是在诅咒对象身上种下阴桃花,令被施术者,灾祸加身、阳气衰弱,最终力竭而死。如果施术者不引发恶诅,恶诅就会一直潜移默化发挥作用,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个修士废掉。但麻烦在邪修们跑路前引爆了诅咒,恶诅就瞬间化作了催命符,源源不断地吸取他的阳气、运势,阴桃花会在他的中咒之处蔓延,在体内舒展枝桠,在体表开出不绝的桃花。等到阴桃花将人吸干,据说,剖开中咒而死的人的身体,里面是一簇一簇开到靡靡的桃花,已经不剩正常的血肉了。

他感觉自己状态还可以,离死亡还有很长的距离。至于受点罪倒是其次,于他而言,这情形还说不上受罪,脆弱而任人宰割的感觉更令他不舒坦。

乐郁金长吁短叹:“八里村没事!师兄师姐带着师门好些人来了,解决事件善后么,毕竟这村子在我们法镜宗和合欢宗势力的交界范围,归属模糊,但不能一出事就推脱责任。至于邪修,确实让他们跑了,纪道友差一点就将他们留下了。可惜啊,修邪法的保命手段恁多。”

“逃了?”典生铜有点意外,却也早做好了准备,“合欢宗那边,总该对邪修有个说法,出一位邪修还可以说是走了歧路,还有个合欢女修帮他遮掩善后,他们可糊弄不了这个。”

乐郁金神色凝肃了起来,压低声音:“合欢宗很快自查,宣布此事是门中新秀独孤曼和她引诱的一名男性弟子所为。按照门规,独孤曼火刑处死,男弟子斩首示众。为示惩戒,合欢宗公开行刑,师姐前去旁观,确定独孤曼就是出现在村庄的那个合欢女修。男弟子的身形也很像。”

典生铜敏锐地捕捉到了破绽:“很像?邪修使了遮掩容貌的法子,即使身形相似,也不能证明就是他。”

乐郁金叹气:“是啊,不过他们逃了,也就无法对证了。行刑前,两人都认罪伏法,尽管心有疑虑,也没什么好质疑的了。公开行刑,当着大能的面,他们还敢玩弄幻术蛊惑人心不成?”

乐郁金说:“合欢宗拿出一大笔灵石来帮助八里村重建往日的生活秩序…这里以后会长期驻扎合欢宗修士,处理可能的威胁,建立起一个小的联络点。”

典生铜心想,这件事,就这样短暂地告一段落。

阴合欢邪修或许逃过了宗门惩罚,不过,能在纪漆灰手下逃脱,想必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说不定正是宗门的“长辈”将他捞回去的。

此处无人知晓他那番关于“孽海门”的言语,这帮狂徒的劣迹尚未现身人前。邪修应该也没有胆子和长辈告状,说自己不小心泄露了孽海门秘辛,他只能欺骗自己,典生铜也是孽海门人,他不算泄密。

走上夺道之路,就是站在整个修真界的对立面,哪个不是弑亲杀友的亡命徒?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一时半刻后,乐郁金故作轻松地打哈哈道:“我以前老想着下山游历,就可以御剑九霄、行侠仗义,岂不潇洒快活…那时候师兄老打压我,说那山下的生活怎会同想象一般美好,像我这种败家惯的,迟早一个铜板都要掰成两半花。”

“现在看来,还蛮不错!典道友,待你能下床走动了,我介绍同门师兄师姐给你,他们对外装成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实际上,都是一群二愣子,很好相处的…”

“乐小金!你他娘的,说谁二愣子,皮痒了是不是?”

一声暴喝从屋门外传来,薄薄的门板被人向里推开,开门的瞬间,乐郁金不可置信地嘀咕道:“有道是,背后不能说人,此乃真言…”

门一开,两个身着法镜宗服饰的青年走了进来,其中,右颊上一点显眼小痣的男修抬脚跨过磨损的门槛,就脚下生风,三两步并到乐郁金面前,举起手一个暴栗:“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行端坐正、不苟言笑,就是为了维护师门形象!嘴上没个把门的,下次再张嘴胡说,你小子!回宗等着吃罚条!”

乐郁金赶紧捂脑门:“长夏师兄!揍我可以,别打头,打坏了就傻了。”

长夏师兄现场演示了什么叫维护宗门形象的典范,转过身,站姿如青松,神情淡淡,向典生铜示意道:“师门不幸,让典道友见笑了。”

然后又扭头冲乐郁金咆哮:“你现在难道就不傻?”

典生铜:“…”大为震撼。

另一位青年女修,便是先前力压二邪修的慈雪薇,乐郁金的师姐。

典生铜和她互相颔首致意。非战斗状态下的慈雪薇,笑不露齿,举止优雅,步法身姿无一处不端庄,比起长夏的“收放自如”,她更好像仙人一般。不过,修行者与道法之间互相成就,拥有精纯的火灵根与暴烈的火焰,典生铜不会认为她就是表现出来的温婉美人形象,她的性格中一定有着强势的一面,足以驾驭烈火和巨剑。

果不其然,慈雪薇柳眉一横,两手揪住乐郁金的耳朵,同时向外拧:“乐师弟,你在外帮不上忙就罢了,怎么让你照顾纪道友,也能出岔子?外头临时搭的小厨房里,放着些好克化的灵药粥品,你去给道友端来。”

乐郁金哎哟哟叫唤,想跳脚又不敢,嘟囔着应答,又听见门外传来一声:

“不必。—我方才路过那边,估计时间差不多,便顺手带来了。”

屋门本身只是虚掩,纪漆灰吱吱呀呀推开门缝,身上还挎着个竹篮,用纱布盖住了顶端。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违和。

纪漆灰进了屋,法镜宗几人都收住了动作。长夏:“纪道友,进展如何?”

纪漆灰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典生铜正有些莫名,就看见纪漆灰走到他床边,半蹲下来。取出一个稻草人。

稻草人的头颈断过一回,不知是谁出手修补,仍是歪歪扭扭,靠脖子上的红线遮掩丑陋的接缝。稻草的身体上飞溅着暗红的锈色,点墨勾勒的五官透出诡异的灵动,眼角弯弯唇角勾,像是一个嘻嘻笑的顽童。

“典道友,”纪漆灰语调认真,就事论事,典生铜却莫名听出了一点挫败感,“这个草人,我们钻研了很久,最后只能确定大部分村民的生魂都在它的体内,却无法将他们放出。最终还需要由你出手解咒。”

典生铜有些想笑,纪漆灰说“钻研很久”,那想必是十分困惑了,这段时间,不知又翻阅了多少典籍,又与哪些宗师请教了。

他的傀儡术,受到净砚台、鬼道两脉的功法影响深刻,他将自己平生的感悟学识都融入了其中,如果不是对傀儡术、借法术与鬼道的理解都足够深入,旁人确实难解。典生铜爽快道:“好啊,不过得换个大点的场地,足够容纳下这数十人。先打个预防,我的法力不足以支撑解咒,可能需要一位好心的修士借我点灵力使。”

长夏一旁道:“这自然义不容辞。”

纪漆灰:“不急。你的身体要紧。先把配好的灵药用了,引医师来诊断一番。确定身体无大碍了,再行解咒吧。”

典生铜“嗯”了一声算是应答。他不是很担心自己的身体,即使解不了恶诅,用各种手段将它压制几十上百年,总归是能做到的。

纪漆灰见他面色苍白,两颊和唇上都失了颜色,有气无力地倚在布包上,难得感到有些心软,想到他散修的身份,不禁开口道:“典道友,可有想好往后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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