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出征西凉的皇后娘娘终于班师回朝了，原本不安分的朝臣不得不收回自己伸得过长的手。

毕竟谁都知道，如今的秦皇后可是坚定不移站在公主一方的，况且秦家势大，他们此前只不过仗着秦鸢不在京城才敢为所欲为。

如今秦鸢回来了，公主在朝中的势力更加广泛，那些原本与公主不对付的朝臣便立刻收起爪牙了。

想着未雨绸缪的大臣，一日三次地入宫觐见圣上，但都被以圣上龙体欠安的由头给填塞回去。

圣上称病不上朝已三月有余，期间也一直都是公主代理朝政，而此前在公主与圣上持中力态度的大臣，知秦皇后回来的消息后，也纷纷涌往公主殿投诚，只是却没有一个人能见到公主。

长暮一连几日都来这公主殿。

“母后不是回来了吗？她在哪儿？我好想见见她！”

长暮抓着公主的袖子，眼巴巴地说道。

公主垂眸，握住他的手，温和道：“母后身体不适，太医说了要静养，一直不见长暮，是怕你担心。若是让母后瞧见你因她伤心，母后也是会难过的。”

长暮低着头，不说话。

公主继续说道：“等你母后身体好转些了，姐姐再带你去见他可好?”

长暮闻言，立刻道：“好！那我现在就去练剑，母后最喜欢看我舞剑了！”

说罢，便兴冲冲地跑回自己宫中。

公主注视着他的背影，眸中晦暗不明，许久之后，她才转身回到自己宫中。

没踏进门口，就听到宫女神色忧忧，前来禀报道：“殿下，皇后娘娘她……不肯好好吃饭……”

公主神色一凛，解下披风，淡淡道：“知道了，你们全部人都下去吧，无本宫的传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宫女得令后，立即带着人退下。

公主缓缓进屋，就看到那一道瘦削的背影安静坐在窗前，披散的三千银发，与窗外火红的枫叶形成鲜明的对比。

桌案上是无人动过的饭菜，公主眸色一凝，缓步走进。

“怎么不好好吃饭？”

秦鸢若有所闻，也未回头，只是用她沙哑的声音缓慢说道：“殿下要关我多久。”

公主没有回答，径直站到秦鸢身后，轻轻抚摸她的银发，目光一瞥看到了秦鸢脸上戴着的面具。

公主眉头轻皱，“不是说好了，在我面前都不要戴面具吗。”

说罢正想伸手去摘下，却被秦鸢挡住，拒绝之意明显不过。

秦鸢缓缓站起身来，手上脚腕上的铁链沙沙作响，她抬头，银色的面具挡住整张脸，叫人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那一双淡眸，却让人看出了冷漠与疏离。

公主一瞧见，心脏似乎被密密麻麻的针给刺痛了。

她慌乱不已，立即上前拦住秦鸢，一手遮挡住她的眼。

“不要这样看我……秦鸢，求求你，不要用这样的冷漠的眼神看我……”

秦鸢垂眸，若是换做从前，她一听到公主用这样卑微的语气同她说话，她必定是什么也不再想地心软，忍不住去哄她。

可现在，秦鸢只觉得自己心力交瘁。

当初留在王城，是她心甘情愿的，接过那凤印她也义无反顾。

为了公主所做的种种，她都是甘之如饴的，可为什么，她的感情，她的付出，全都在别人的算计当中！

先皇后当真是一位好母亲，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亲手挑选了一位肯为她女儿付出所有的继后！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她第一次回京？亦或者是她早已觉察出她与公主之间丝丝情意之时，开始设下的这一场大局？

这三年来，她日日饱受血蛊带来的锥心刺骨疼痛，为了不让自己陷入癫狂跑出去伤人，便令部下用铁链将自己关在牢笼中。

好不容易寻得良药缓解血蛊的毒性，可却也意外知晓一个惊天秘密。

她体内还藏着另一种蛊毒，是夜方皇室特有的，叫人服下后，可神不知鬼不觉种如心脉，此生的情意与爱意只能付出于夜方氏。

此蛊只会对身流夜方血脉之人有用，她自诩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对公主有情，也愿意为她付出所有。

可先皇后临终前予她服下的那一碗绝子药，才是最令她心寒的。

为何她继位后仍怀有身孕，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绝子药，而是可以控制人的毒，可以叫人在战场上血性大发，所向无敌，等到毒入肺腑，会变得六亲不认。

在这场局里，先皇后，圣上究竟扮演着是角色？

先皇后给自己种下情蛊，是为了护住她女儿的储君之位，圣上给自己下血蛊，是为了顺他心意将西凉灭族。

她什么都做到了，继续西征本就是圣上之意，可功高震主的威胁却不是每个帝王能忍受的。

他君无戏言，却可以出尔反尔。

自己在这场局里，是最关键的那一颗棋子，既稳住了公主的地位，又扫除了边疆的隐患。

最后落得一身的伤痛，以及屠城灭国的骂名。

“秦鸢……你说说话好不好？”

公主声音颤抖，她害怕极了，从母后的心腹侍女告诉她真相的那一刻，她没有一日不处于担惊受怕之中。

她的父皇母后，都算计了秦鸢，可明明她可以不用承受这一切痛苦的，都是因为自己，秦鸢是因为自己才会遭受这一切伤害。

秦鸢为了她留在王城，为了她成为继后，公主本该是开心的，秦鸢喜欢她，公主是知道的。

可如果，这一份喜欢是建立在那不知何时种在她体内的情蛊之上呢？

“秦鸢……秦鸢，你既然回来了，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公主紧紧抱住她，“我一定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你别不喜欢我，不要离开我……”

从知晓真相的那一刻，公主就一直期待着秦鸢会回来，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但她害怕秦鸢回来时，是带着何种心情面对她。

是不甘，是悔恨，这些她都可以忍受，可是她接受不了秦鸢用近乎冷漠的眼神看她。

公主甚至开始幻想，若是秦鸢回来了，自己该如何留住她？秦鸢那么喜欢自己，只要自己挽留，她一定会留下的。

可如果，情蛊已解开，她知道自己的心动不过是情蛊作祟，昔日那些美好缠绵的爱意化为泡影，一切的一切，不过一场欺骗与利用。

没有了情蛊，秦鸢……还会喜欢她吗？

公主不敢去想，更加不敢去赌，她只想留住秦鸢，不惜一切代价的把她留在身边。

秦鸢痛苦地闭上双眼，她被公主关在这里，已经整整三日。

她不是不知道公主的心结所在，若是真的对公主死心，她早该知晓自己会沦为杀人工具之时一刀了结自己。

可她与血蛊不死不休地争斗了三年，沦为一个废人，也只是减轻了种在体内的蛊毒，身体好不容易有些，便不管不顾地回到京城，想见公主一面，不曾想却被她关在宫中。

秦鸢说不上来自己的感受，公主相信自有情，却不肯相信她的爱。

若当初她留在王城，步入深宫当真是情蛊作祟，那她如今回来却被公主关在这里，当真是一场笑话。

得不到秦鸢的回应，公主越发慌乱，“秦鸢，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别不理我……我知道我这样做让你很生气，可是我没有办法了……”

秦鸢喉咙感觉一阵酸楚，想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许久之后，她才哑声问道：“长暮呢？”

公主立即回答：“长暮很好，也很乖，你放心，我把他保护得很好，等你身体好了……我再让他过来见你好不好？”

秦鸢又不说话了，她自然听见了公主忽然弱下去的话语，或许公主心里也清楚吧，夜方皇族的蛊毒，无药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