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回头，和蹲坐在电梯里的桃子对上视线。电梯门缓缓闭合，直到彻底看不到那双碧绿的眼睛后多多才转身继续走。

见他突然停下来周允庭也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多多低头往家门口走去，摇了摇头没说话。

猫身上的味道和人不同，桃子能看出来他这副人类的身体里其实是只猫这件事也并不奇怪。

吃过午饭后家门被人敲响，周允庭去开门，看到花卷和它的两个主人站在门外。

倪清悄悄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多多……”

周允庭侧身示意他们进来，进屋后倪清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小白毛还是觉得新奇，看了他好几眼才问：“这真的是多多？”

“千真万确。”回答的是周允庭，“他就在我眼前变成的人。”

多多偷偷在心里嘟囔，明明他刚发现自己变成人的时候也很震惊。

被两人直勾勾地盯着多多有些无措，手里刚吃到一半的果冻他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吃，有些僵硬地坐在沙发上。

察觉到他的拘谨，倪清说：“那个……我们只是来看看，保证不说出去。不过……”她坐到多多旁边，“我能摸你一下吗？”

多多稍微有些紧张，点了点头。

倪清伸手摸上他的头，立刻惊奇地瞪大眼睛，转头看着宋洲说道：“摸起来感觉和人类的头发一样诶！”

宋洲见状也想摸，试探着将手放到了多多脑袋上。

多多一次性被两个人类摸头，有些无助地看向周允庭。

一旁的周允庭也正眼中含笑地看着他，无言对视两秒后他挑了下眉，做出一个了然的表情，然后也伸手摸上多多的头。

多多：“……”

想摸不能一个一个来吗？一群神经人类！

多多也顾不上什么紧不紧张好不好意思的了，直接将自己头上那三只手打开，不悦道：“别摸了。”

见他一副生气的样子倪清更惊讶了：“还会生气打人！”

知道她在感叹什么，周允庭说：“不止，还会闹小别扭发脾气呢。”他揉了揉多多的头顶聊作安慰，继续说，“该有的情绪全都有，平时还能陪我聊聊天。”

闻言倪清看了眼茶几旁偷吃米糕的花卷，察觉到视线花卷回头，倪清将它抱起：“你什么时候能变成人给我玩一玩呢？”

花卷：“喵喵喵喵喵！”我不要做丑丑的人类！

善解人意的多多热心地将这句话翻译给了在场三位人类，倪清颇受打击：“原来我们人类在你们猫眼里很丑吗？”

花卷见她伤心又连忙找补：“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类！”

但是多多这会儿被电视节目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没帮花卷翻译出来，因此直到离开倪清都是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

这是多多第一次深刻意识到，人类社会真的好包容。

晚上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了小雪，周允庭正在厨房准备包饺子的材料，多多发现外面下雪后问他自己能不能去看，得到同意后多多去了阳台，身边突然传来一声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他循着声源转头，看到是白天在电梯见了一面的桃子。

桃子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说：“终于找到你了。”

知道桃子清楚自己内里其实是猫，于是多多也没有在它面前掩饰自己的身份。他弯腰将桃子刚才不小心碰倒的小花盆捡起来，将其放到不占地方的角落后问道：“你找我干什么？”

桃子开门见山地说：“我以前在猫舍，听好多猫说有些猫会莫名变成人，但我只听过没见过，所以想来认识你一下。”

说完它靠近多多下意识嗅了嗅，道：“我叫桃子。”不等多多开口它继续说，“抱我，正在下雪的地上好凉。”

于是多多弯腰将它抱起来，告诉它自己的名字后说：“其实我也不清楚我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人，只是有个大概的猜测。我之前按一个以前变成过人的猫的方法试了一下，但没变回去。”

“变回去？”桃子看着他，说，“你这样挺好的，变回去干什么？”

多多挠挠脸：“因为……我主人好像更喜欢我猫的样子。”

“你管他喜欢什么，做人多方便啊，寿命还比猫久。”桃子将猫爪藏在多多衣服里暖着，继续说，“我就想做人，但是不知道方法。”

“是这样没错，但是……”

“多多？你跟谁说话呢？”多多的话被屋内听到交谈声的周允庭打断，他朝阳台走过来，看到多多怀里抱着一只玳瑁。

“这个就是桃子。”多多介绍道，“她来找我问些事情。”

“啊呀。”桃子听到他介绍自己的话，说，“你早就知道我？”

多多刚要说你这么漂亮小区里的猫都认识你了的时候，周允庭在他之前开口：“进来说，外面多冷。”

于是多多就抱着桃子进了屋，但因为他穿的衣服毛茸茸，软软的很舒服，所以桃子还是窝在他怀里，说：“既然你想变回去的话，我可以帮你去问一下我以前在猫舍认识的朋友。”

周允庭已然习惯了家里时不时有猫来做客，他将本来要留给多多自己吃的草莓洗好端出来，听到桃子喵喵喵地和多多说话。

见他放下草莓后又回了厨房，桃子说：“你主人好贤惠。”

多多知道周允庭只是听不懂他们说话，所以会用一直往外送东西投喂他们的方式来刷刷自己的存在感而已。

多多拿起一个草莓给桃子，但桃子没要，说：“我要赶紧回去了，我是趁我主人洗澡偷跑出来的。”它从多多腿上跳下来，“你变成人之后身上猫的味道太淡了，我找你找了好久。”

桃子走到阳台门边：“开门，让我出去。”

多多打开门让它走了，他关好阳台门回头，刚好看到周允庭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橙子从厨房出来。

“走了？”周允庭问。

“走了。”多多坐回沙发上，安静地吃了个草莓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你是更喜欢我猫的样子还是我现在的样子？”

周允庭坐在他旁边，将刚剥好皮的一瓣橙子送到他嘴边说：“当然都喜欢了，不管是人还是猫你都是多多不是吗。”

橙子清甜的汁水在唇齿间迸发，多多又沉默了两秒：“可你前段时间还说我没以前可爱，而且还……和我保持距离。”

“我那只是不习惯。”周允庭拿起遥控关掉电视上播放的狗血肥皂剧，“你看我现在习惯了，对你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吗？”

多多陷入沉思，这个确实。

虽然他没有意识到，但他一开始其实也很不习惯这具人类身体，他和周允庭一样，都还在慢慢适应自己这副躯体的路上。

-

第二天除夕的早上，多多罕见地没有睡懒觉。

前一晚睡觉的时候他就告诉周允庭，等他醒了要一并把他也叫起来。毕竟猫的世界里根本没有节日的概念，这还是他作为人类过的第一个年，他总要体验一些猫无法体验的事。

比如放烟花，他们昨天出去买年货时周允庭买了烟花棒。

周允庭说烟花棒要晚上放才好看，可多多实在想玩，大早上的去阳台点了两根。但他感冒本来就没好利索，烟花棒点燃产生的烟呛得他连打三个喷嚏，周允庭开玩笑说有人在骂他。

多多不知道这个说法，真的开始思考会是谁在骂他。

想半天想不到，一向都很懂知难而退的多多决定不想了。

早饭是周允庭昨晚包的虾仁玉米馅饺子，多多很喜欢，并对周允庭吃饺子要蘸醋这件事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疑惑。

周允庭当时正在往小碗里添醋，闻言回答道：“因为人类都是受虐狂，吃饺子要蘸点酸的咸的辣的这种重口的才能吃爽。”

多多不懂，但听他的意思好像是蘸一下会更好吃，所以夹了一个饺子放到周允庭的醋碗里滚了滚。夹的时候他不小心戳破了饺子皮，醋灌进饺子馅里，多多一口下去酸得牙都软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便一起在厨房搭伙准备做年夜饭。

周允庭打算和多多一起吃了饭再回盛梅他们那，来回一趟不过一个小时，他本来就只打算回去看他们一眼就走。

客厅的电视音量开得挺大，当作背景音。

周允庭不让多多摸刀，所以把洗菜的任务交给了他。因为洗得干净被周允庭一顿夸奖，多多被夸开心了，洗得更细致。

厨房的窗户朝北，这个朝向常年照不到太阳，但对面那栋居民楼窗户反射着夕阳余晖，倒也照得厨房亮堂堂的。

片刻后外面响起一阵铃声，周允庭出去拿手机，发现是他的一位常客打来电话送新年祝福。简单客套两句后对方便挂断电话，周允庭回到厨房，看到多多正往窗户外面张望。

听到动静多多回过头，银白发丝被反射进窗户的余晖染得橙黄，或许是对面居民楼的窗户太刺眼的原因，他背光的五官此刻竟有些模糊不清。他说：“对面有一家现在在贴窗花。”

窗花，周允庭忘记买了。

其实不止窗花，他们那天连对联都没买。

他以前过年从来没买过这些，一个人贴不好是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其实并不是很期待新的一年。

——如果新的一年人类可以灭绝的话再另说。

因此他根本没想到要买对联窗花什么的回家，他走到多多旁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了半天没找到贴窗花的是哪家。

周允庭眯了眯眼：“我怎么看不见？”

多多指指某家：“就那里啊，他们刚才贴好了。”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他们的窗花上有条鱼，还有元宝和一个福字。”

“……”周允庭沉默了一下，收回视线，“新眼睛就是好用，我这双眼都用了二十来年了，旧了，该换了。”

多多并没有在意他这番令人毛骨悚然的换眼睛言论，而是问：“为什么他们的窗花上会有鱼？他们不会也是猫吧？”

“因为年年有余，所以人类过年过节的都爱吃鱼。”周允庭继续切菜，说，“我们人类从老祖宗那一辈起就爱玩谐音梗。”

多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洗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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