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当周允庭醒来后，看到的就是闷闷不乐的多多。

多多抱着热水袋还坐在阳台边上的躺椅上，看着窗外沉默地发呆。周允庭摸了摸多多放在旁边桌子上那杯水，凉的。

“很不舒服吗？”周允庭道，“你吃药没有？”

多多没说话只摇摇头，也不知道在回答他哪个问题。

周允庭端起那杯已经凉了的水倒掉，重新烧了热水给多多倒了一杯。他把早上从医院带回来的药一并拿过来，刚开口说要多多吃药的时候多多说：“花卷被我吓跑了，一直没回来。”

周允庭顿了顿：“隔壁那只狸花？”

多多点头，他玩着热水袋上的绒毛，低声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我变回去？我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这个属实是为难周允庭了。

他只是一个每天醒来都许愿今天地球可以莫名其妙爆炸的悲催社畜，自家的猫突然变人他没被吓到当场上吊已经很不错了，再把人变回猫的话那他估计就要亲手引爆地球了。

摧毁唯物主义者就是这么简单，即使他并不纯粹，毕竟没几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能那么快接受自己的猫变人这种事。

虽然不能把多多变回猫，但最起码周允庭知道了他为什么不开心。他将热水和药都递过去，像往常哄多多吃药一样：“等你病好之后我就带你去隔壁找花卷玩，你先吃药，行吗宝贝？”

……草，叫顺嘴了。

现在的多多可不是他原来那只漂亮的蓝眼睛小白猫，虽然特征和以前很像，但现在的多多和他一样是人，还都是男人。

多多没觉得哪里不对，他现在比做猫的时候乖很多，直接接过水杯和药，吃下后嫌弃地皱眉：“你们人类的药好难吃。”

“你们猫的药又能好吃到哪儿去？”

多多不服：“就是比你们人类的好吃！”

周允庭有些想笑：“也不知道之前是谁打死不肯吃药，碾碎了拌罐头里宁愿饿着都不肯吃，是谁啊？不会是你吧？”

多多瞪着他，一副下一秒就会冲上去挠他的样子。

“行啊，看来你恢复得不错，都能瞪我了。”周允庭在他头上胡乱揉了一把，多多直接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接下来几天多多也没有见过花卷，他也依然没有变回猫的迹象。

周允庭说过等他病好了要带他去隔壁找花卷玩，但这两天他工作忙了起来，每天早出晚归。多多还是猫的时候就一直早睡晚起，哪怕变成人也没变，因此他和周允庭接触时间很少。

几天后周允庭终于熬到休息日，他行尸走肉般回到家里，多多罕见地迎上来，眼睛亮亮地看他：“今天花卷来找我了！”

周允庭精神错乱：“谢谢，我不饿。”

多多：？

“什么呀，我说花卷来找我了。”多多没想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花卷是人类的一种食物，只知道这是他朋友的名字。他跟在周允庭身后继续说，“他没有被我吓到，他是去帮我问怎么变回猫了，他说我是他知道的第二个变成人的猫。”

“然后然后，花卷带着那只橘猫来家里，那只橘猫大哥说只要我每天给他送鱼，送够，呃……”多多说到一半顿住，思考了下继续说，“送够七七四十九天，他就会把我变回猫的样子！”

听到这个数字周允庭终于有了别的反应。

他有些狐疑地看着多多：“你确定它不是骗子？”

“不是的！”多多连连摇头，“他给我看了他变成人的照片。”

周允庭今天上班时已经说了一天的话，这会儿嗓子冒烟不想开口，于是沉默着伸出手，示意多多把照片给他也看一下。

看着他朝自己伸出的手多多有些茫然，迟疑片刻，他试探着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周允庭看着多多懵懂的样子，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端起桌上多多喝剩下的那半杯水一饮而尽润了润嗓子：“我明天不上班，让你那位橘猫大哥明天再来一趟，我跟它谈一谈。”

多多说：“我们说话你听不懂的。”

“不是有你吗？你帮我们翻译。”周允庭看着掌心里比他小一圈的那只手，人类多多的肤色和猫咪多多一样，都很白。

“翻译……”多多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不懂，于是拿起旁边周允庭前段时间给他买的那本小学生字典开始查。

他一开始很抵触，觉得猫没必要识字，周允庭说他现在是人类，多多反驳：“那又怎样？我迟早会找到办法变回去的！”

但一只猫在家太无聊了，以往最喜欢的逗猫棒多多都失去了兴趣，猫爬架也已承受不住他现在的重量，比起电视电脑这种电子设备，看书确实是多多能找到的最简单的消遣方式了。

而且周允庭特地强调不许他像以前那样故意把放在桌子边缘的东西推下去，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推了那他就要挨打。

多多接受不了这种落差，问为什么以前不打现在打，周允庭毫无负罪感地对一只猫恶语相向：“你现在没以前可爱。”

导致多多更想变回去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现在多多已经能自己翻字典查字，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周允庭所说的“翻译”一词。片刻后多多合上字典，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可以，我可以给你们翻译。”

第二天多多醒来后看到周允庭要出门，他强制开机，追上去问：“你要去哪？你不是说今天不上班吗？今天花卷会……”

“我去买菜。”周允庭打断他，“没忘，记得呢。”

说完他拧开门把手要出去，刚踏出家门一步身后的多多就拉住他的手：“我也想去，你带我一起。”

周允庭回头看他：“外面冷，你在家吧。”

“但是……”

“万一我们都出去之后花卷带着你的那位橘猫大哥来了怎么办？”周允庭再度打断他，继续说，“你在家等它们，乖。”

多多依旧不肯放弃：“不会的，花卷说他们中午来。”

周允庭没话说了，和多多无言对视几秒后他叹了口气带着多多回到屋里：“那你去穿衣服，多穿点，今天可能下雪。”

得到同意多多终于高兴了，转身去卧室打开衣柜，从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拽出周允庭前两天刚给他买的米色羽绒服。

周允庭站在旁边看着，说：“怎么给藏这了？”

“不行吗？”多多理直气壮，“这里又没写你名字。”

听到他这句霸道发言周允庭问：“你看什么霸总小说了？”

“什么？什么小说？”多多正在往身上套一件毛衣，头从领口出来后周允庭帮他顺了顺炸毛的头发，没回答他的问题。

他前段时间给多多网购了不少衣服，出于私心，买的全是浅色。

他将衣柜里现在这个季节穿不上的春夏装收起来挂多多的衣服，原本是泾渭分明的一半黑一半白，但猫挂衣服霸道又不讲边界感，没几天黑白开始混淆，到现在浅色明显比深色多。

-

因为怕多多在外面待久了觉得冷，所以周允庭带他去了离家最近的一家连锁超市。

多多以前流浪的时候经常去菜市场找吃的，这是他第一次进到超市里面，也是猫生第一次陪周允庭出来买菜。

他走在周允庭身边，十分好奇地这儿看看那儿瞧瞧，走到果蔬区和周允庭一起停下来后才终于发觉周身的人都在看他。他拉拉周允庭的衣袖，小声说：“为什么他们都在看我？”

周允庭挑了几种蔬菜放到购物车里，随即握住多多微凉的手：“当然是因为你好看所以才看你。走，我们去买鱼。”

鱼！

多多顿时不纠结那些打量的视线了，来回扫视周围，在冷藏食品区域旁边看到几个鱼缸，他指指那边：“鱼！”

周允庭看过去，说：“那是超市的观赏鱼，不卖的。”

于是多多又到处看，在一个冰柜上方看到有张牌子上有个“鱼”字，他又指指那里：“那里那里，鱼，我认识。”

“那个是鱼丸，卖火锅丸子的。”周允庭拉着他的手带他往生鲜区走去，多多有点想尝尝那个鱼丸是什么味道，但还没开口周允庭就带他在生鲜区停了下来，对他说，“你来选。”

多多看着面前各种各样的鱼：“我随便选吗？”

周允庭点头。

刹那间，周允庭在多多心里的形象变得高大起来。以前怎么没觉得他这么大方？难道是没和他一起出来过的原因？

看到多多脸上意外的表情周允庭猜到他大概是在感叹自己大方，笑了笑没说什么。

三年前他刚捡到多多的时候多多满身是伤，心脏呼吸道和肠胃的情况都很糟糕，一身伤病。那时候周允庭刚毕业参加工作，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更遑论救一只在死亡边缘徘徊的猫。

他觉得他把多多送去宠物医院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但当他要走时多多挽留似的叫了一声。声音很小，可他就是听见了。

此后就是漫长的救治，多多大大小小做了几场手术，周允庭不肯找人借钱，一天打三份工，最后愣是把多多救回来了。

现在多多的身体还不错，除了肠胃天生脆弱以外已经没有其他问题。在有关多多的事上周允庭一向大方，即使多多已经不记得。

多多凭猫的直觉选了几条鱼，卖鱼的那个大妈干净利落地处理着鱼鳞和内脏，情不自禁瞄了多多好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周允庭：“这小孩白头发蓝眼睛的，是混血吗？”

周允庭点头：“是，这我儿子。”

多多震惊，在他开口以前大妈惊叹一声：“你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结果儿子都这么大了？”

周允庭接过她递来的鱼，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其实我今年已经四十多了，我只是长得比较年轻而已。”

“我嘞个老天爷，你咋保养的？”大妈惊得忘了杀鱼，“能教教我吗？你跟你儿子站一块看起来就跟兄弟似的。”

周允庭无视旁边多多递来的眼刀，说得一本正经：“没什么保养方法，主要是我儿子听话，不惹我生气，所以我老得慢。”

大妈对此深信不疑：“怪不得，我女儿就老惹我生气。”

“是吧，回头告诉她让她听话一点，生气对身体的危害可是很大的。”说完周允庭指指她刮到一半的鱼鳞，“姐，我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