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陆程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来上学，打着哈欠告诉宁乐羽，说他已经想到怎么把照片从班主任办公室里偷出来了。

此时正是早读时间，全班同学都站起来举着语文书，大声朗读课文。

各种声音嘈杂入耳，借着语文书的遮挡，宁乐羽和陆程肆无忌惮地聊天。

宁乐羽催促陆程快把办法说出来。

陆程得意一笑，身体前倾，靠近宁乐羽说道：“我已经和纪茹打听过了，今天第四节班主任要去她们班上语文课，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溜进办公室。”

宁乐羽听完这个朴素的计划后，说实话是有点失望的，他还以为陆程想出了多么绝妙的偷照片计划呢。

“就这么简单？”宁乐羽话音刚落，就见巡查老师站在了班级门口，吓得他立马把头转回来，装模作样地大声读了几句古诗。

巡查老师的目光在班级里逡巡一圈，见没有三心二意，不好好早读的同学后就放心离开了。

老师的身影刚从班级门口消失，宁乐羽就迫不及待地转头和陆程说话：“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在，我们溜进去会被发现的。”

陆程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案，他熬的一晚上夜也不是白熬的，虽然有一多半的时间都在打游戏。

他自信地对宁乐羽说：“我们就和其他老师说是班主任叫我们来取东西的，她们不会怀疑的。”

宁乐羽半信半疑地答应下来，两人约好在第四节课上课之前假装出去上厕所，然后晚点回教室。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来到了第三节课课间休息。

第四节课是物理课，物理课代表正抱着一摞厚厚的试卷走进来，嘴里吆喝着要找人帮他发试卷。

宁乐羽生平第一回干坏事，紧张得捧着水杯喝了好几口水。

恰好物理课代表发试卷发到他这里，还顺口夸了一句：“乐羽你这回考得很好啊，刚才在办公室老师还夸你进步很大呢。”

宁乐羽接过试卷看了眼，最上方的“74”分鲜红夺目。

平时他的物理成绩就在及格线左右徘徊，稳定发挥就五十几分，偶尔一次能考上六十就很不容易了，没想到这回竟然能上七十分，该说不说，这里面离不开陆尧洵的功劳。

他一时间又惊又喜，第一反应就是摸出手机，给陆尧洵发消息报喜。

【尧洵哥，我物理成绩出来了，我这回竟然考了74分哈哈哈，我太开心了！】

【哥，谢谢你对我的辅导，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鞠躬.jpg）】

物理课代表给宁乐羽发完试卷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往下翻了好几张试卷，从中把陆程的试卷抽出来，递给他。

陆程虽然对自己的成绩压根没抱任何希望，但看见试卷上方那红笔批注的“8”分后，他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被刺痛了一下。

物理课代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节哀，起码数字挺吉利的。”

陆尧洵回消息的速度很快。

【很厉害，恭喜。】

紧跟着又是一条文字：【上课玩手机小心被抓住。】

宁乐羽撇撇嘴，这回没打字，而是把头埋在桌子底下，小心翼翼，遮遮掩掩地给陆尧洵发语音。

“现在是下课时间，可以玩手机！”

顿了顿，又感觉不保险地补充一句：“你不准出卖我！否则手机会被班主任没收的！”

上课的预备铃适时响起，按照学校的要求，这个时候全班同学都要在座位上坐好，准备上课。

陆程从后面拍了拍宁乐羽的肩膀：“走吧。”

宁乐羽把手机收回到书包夹层里，与陆程一前一后从后门溜出教室。

这个时间走廊上人很少，陆程边走边向宁乐羽道：“一会儿我进去，你帮我在门口望风，主要是防止班主任她临时杀回来。”

宁乐羽点头，表示明白。

高三语文老师的办公室在同一个楼层的走廊尽头，陆程抬手敲了两下门后，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后才推门进去。

宁乐羽则是站在门外等他。

他百无聊赖地盯着墙上每个教师的个人介绍看，心里却把拟好的道歉话语重复了第四十七遍。

他甚至都幻想出陆尧洵知道真相后的各种反应，觉得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冲他发火，大骂他一顿。

而宁乐羽也想好了办法，那就是抱着对方哭，不撒手，这一招他从小用到大，百试百灵。

陆程出来得很快，只不过脸上的神色很怪异，二话没说就拉着宁乐羽快走，活像后面有什么猛兽在追他。

宁乐羽满肚子询问的话就这么憋在了嗓子眼里。

两人没直接回班，而是脚步一转，躲到了男卫生间里。

“怎么样？”宁乐羽急切问道，“照片拿到了吗？”

陆程沉默着，神色严肃且难看。

宁乐羽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磕绊道：“没……没成功吗？”

话音未落，就见陆程脸色瞬间从阴转晴，表情灿烂的不得了，还自带音效的从兜里掏出了照片：“噔噔噔，我出手怎么可能没拿到？轻轻松松的好吧。”

看着那被蹂躏得皱皱巴巴的照片，宁乐羽长舒一口气，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你都拿到了还吓唬我。”他拍拍胸口，接着问，“那你刚才走那么急干嘛？”

“唉，你是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陆程先往洗手池那边走几步，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洗脸。

晶莹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他伸手抹了把脸，才和宁乐羽说起刚才堪称惊心动魄的故事。

有一件令他始料未及的事，那就是他们班主任并没有去三班上课，而是站在办公桌前正整理考试试卷。

抬头见是陆程敲门进来，她也很惊讶，忙问他有事吗？

陆程看见原本应该离开的班主任还在办公室，脑袋宕机了一瞬，站在原地没有动。

但还好他编瞎话是个熟手，目光落到办公桌成摞的试卷上，心思一动，很快就找好了借口。

“那个，老师，我想来问一下我这回语文考得怎么样，会不会被找家长啊？”

“就为这事？”班主任狐疑地瞅他一眼，但碍于着急整理完试卷去上课，就没有多问，而是冲一旁另一摞试卷扬扬下巴，“试卷刚批好送来，我还没来得及看，你要是着急看的话就自己去翻你的试卷吧。”

“好嘞，老师。”陆程默默咽了下唾沫，走到办公桌前去翻试卷。

但他的本意并不是真的想来看自己成绩，为了拖延时间，成功地把班主任熬走，他只好把自己翻阅试卷的速度压得很慢，在每一张试卷上都要停留好久，然后再翻到下一张。

陆程正假模假样地翻着试卷时，忽然听到班主任吩咐了一句：“帮我把左边第一格的抽屉拉开，里面有个订书器递我一下。”

左边的抽屉？

仿佛是检索到关键词一般，陆程弯腰拉抽屉的动作飞快。

果然，在抽屉的最上方就放着他被没收的那张照片。

陆程用余光瞥了眼班主任，见她还在专心地干自己的事，没分给这边半个眼神后，出手快如闪电地把照片塞到了自己的裤兜里。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把订书器递给班主任，关上抽屉，打算离开。

班主任在百忙之中还好奇问了一嘴：“翻到你试卷了？考得怎么样？有进步吗？”

试卷自然是没翻到的，陆程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道：“还没翻到，不过我得赶回去上物理课了，要不然就迟到太久了。”

班主任自然知道这话从陆程嘴里说出来就不靠谱，以前他翘物理课去打球的前科比比皆是。

但她也没多管，只是嘱咐了一句，上课要认真听讲，不要睡觉和开小差。

陆程点头如捣蒜般满口答应下来，转头屁股像被火燎般跑出了办公室。

宁乐羽听完陆程的讲述后，连连赞叹，表示陆程在这种方面一向表现得很有天赋。

陆程则表示好说好说，这都是从小从棍棒底下练出来的。

这时从男卫生间门口突然探进来一个头，把宁乐羽和陆程齐齐吓一跳。

来人他们也熟悉，正是宁乐羽的同桌冯丰。

冯丰一脸古怪地看着靠在洗手台边的两人：“你俩在这嘀嘀咕咕干什么呢？上课你俩不在，我告诉老师说你俩上厕所去了。这不物理老师看你俩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还以为你们掉厕所里了，特意派我来捞你俩。”

*

下午的时候各科的成绩和排名基本都出来了，宁乐羽这回进步了五十多名，给他开心得不得了。

晚上吃完晚饭后，他特意拿上各科试卷去找陆尧洵，想和他一起分享自己的喜悦。

当然这其中的开心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马上就能和陆尧洵坦白了，以后就再也不用为自己欺骗过陆尧洵而担惊受怕。

不过他来的时机不凑巧，陆尧洵和陆父正在书房里谈事情。

宁乐羽不便去打扰他们，只好先去敲陆程的房门。

陆程这回考试六科加在一起的总分都没超过一百五，被找家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本来班主任打算明天就找陆程的家长到学校谈一谈，只不过陆程苦苦哀求说明天是他爸爸的生日，他希望他爸爸能在生日这天是开心的，不想他为自己糟糕的成绩而生气。

班主任心肠软，也没难为陆程，于是就把找家长的日期往后推迟一天。

在陪陆程坐在地毯上打了半个小时游戏后，房间门口终于传来了动静。

宁乐羽循声望去，只见陆尧洵穿着一身深灰色的棉质家居服，姿态放松地站在门口，见他看过来，还笑着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来的？”

看见陆尧洵，宁乐羽眼神一亮，把游戏手柄随手一扔，就去翻自己的背包，嘴里还嚷嚷着：“尧洵哥，你快过来看，我这回考试考得特别好！”

只留下陆程一个人在拼命按着手柄，喊道：“完了完了，又死了。”

陆尧洵信步走进来，蹲在宁乐羽旁边看他献宝一样，从背包里掏出各科的试卷。

宁乐羽的各科成绩早在手机里和他说过了，所以陆尧洵现在看着试卷上的分数也没有特别惊讶。

况且他给宁乐羽辅导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宁乐羽的智商是够用的，只不过学习起来容易三心二意，不专心。

宁乐羽把六科试卷在地毯上摆了一排，颇为自豪地仰头看陆尧洵，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怎么样？我这个学生是不是特别给你长脸！”

陆尧洵干脆坐到了地毯上，与宁乐羽平视着，伸手揉了下对方柔软的头发，夸奖道：“确实很长脸，这么短时间进步就很大。”

宁乐羽开心地抿嘴笑，还不忘提陆尧洵的功劳：“其实还得是你教的好。这回考试中有好多你给我讲过的题型，我考试的时候就想你教我的方法，特别好用。”

此情此景，让陆尧洵无端生出一种可怕的想法来。

他盯着宁乐羽黑亮的瞳孔，仿佛诱惑一般地说道：“那要不要试着考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