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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人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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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门外时有个白衣少年,拿着剑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不知何谓的物体,有些不知所措。他转过身来,有些局促:“阁下,我还没拔剑,他们就——”

“没用。”月烬辰懒懒点评。

银青览拘着剑反驳:“不是没用……是没用上。”

“那就去个能用上的地方,跟紧了。”

焰熙安友好地冲他笑笑,低声俯在月烬辰耳边问:“怎么把他带来了?是叫……”

“不重要。”月烬辰接话,“只是个差点死于话多的小孩。”

焰熙安哑然失笑。

冰魄在落日黄昏中飞往烨琅庭。

***

烨琅庭从未遭此大劫。

数不尽的五境阶以上精怪涌进烨琅庭的大门,似乎有目标,似乎又没有目标,仿佛只是趁着这次岭主下的特赦,来报往日在红涯镇遭受烨琅庭离家抵御的仇。

有的东西尽管成了人形,但并不懂四书五经,甚至连骨肉亲情都不懂。出生后没有任何一个怀抱,仿佛连“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都不起效。

有的仍然只是本能的欲望。

不远处黑云乌压压的,夏末的暴雨又要来了,也许是最后一场。

离游峰从没觉得青华殿这样高,又这样华而不实。

他勉强撑着剑才没有让自己跪下,方才搏斗时有精怪在他眼前一掠而过,顿时两只眼睛由内而外烧起来了,钻心地痛。他却没认,顶着两团火奋力挥剑,也不知到底砍到的是什么。

直到又有很锋利的、刀子一样的东西扫了一下他的肩,火辣辣的,疼得心好像坠到了肚子里。

杜斜双带着哭腔呼了一声“宗主——”,离游峰才意识到自己眼瞎了,臂断了。

他没有让自己跪倒,只是蹲下来,轻轻唤了几句。

“行儿。止儿。”

杜斜双挡了几招,飞身奔过来:“宗主,他们都在外面。”

都在外面。替你挡着。

离游峰声音混浊地叹息:“都长大了。”

他想起离川行刚醒过来那天,抓着他和杜斜双的手,开口没有劫后余生的大喜,也没有被离川止取而代之的大悲,只是道:“爹,娘,行儿不喜欢南娘子,也不想娶亲。”

离游峰一怔。

离川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连水都没开口要,还是杜斜双主动给他端了来。可他却不喝,偏手挡了一挡,看着离游峰的眼睛:“可我喜欢——”

杜斜双手里的水抖掉了大半,制止喝道:“住口!”又转向离游峰:“宗主,行儿刚醒恐怕是神志不清……”

那一夜阿利虽四面楚歌,但也读懂了她的眼神。他们终归是想给行儿安上一个祸□□理纲常的罪名,只不过安在那个女人身上,总比出现在那个少年身上强得多。也许前者,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清醒得很,”离川行打断他母亲的话,“这一刺我知道是我该受的。受完这一刀,我再没什么想要隐瞒的了。”

“爹,你娶妻是因为你是一个爱女人的男人。可我不是。”离川行目光无惧地看着离游峰的眼睛,“可我不是。”

离游峰眉头紧皱,并没有完全听懂这话里的意思,有怒意也按下不发。他沉着声音:“先喝水。”

离川行应了一声,双手接过杜斜双手里的碗,咕咚咕咚就把剩下的一小半碗水灌掉了,再把碗摔在地上,跪在床上朝离游峰行了个大礼。

像是某种无声的宣战和宣誓。

“斜双啊,”离游峰攥着杜斜双的手。他从来没有像这样紧地握过她,即使他们拜堂成亲结为连理那天也没有。

“在的。”杜斜双说。

“保护、保护好两个孩子,他们任何一个,都是你的孩子……”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安抚和恳求,“你是烨琅庭的主人,是我的妻……”

杜斜双低着头,眼泪涌上来:“我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

离游峰心中有个永远活不过来了的女子。跟自己成亲,一半是为了家族延续,一半是为了他的掌门师兄。挑中杜家,也是因为杜家乃修真名门。

可是再形同陌路的两个人,这么多年过来了,也多少该相伴出些相濡以沫的感情来。这份感情当然不激烈,不外显,只胜在朝朝暮暮的持久。

当大难临头时,便显得弥足珍贵。

“夫君放心,”杜斜双很少叫他夫君,这会儿藏了私心,“斜双定当尽力。”

离游峰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这一声夫君,因为他的手已经松开了。他的眼睛只剩下两道窟窿,杜斜双辨不清他有没有闭上眼。她抱住他,把他平放在地上,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撕心裂肺,有的只是两行清泪无声地流,流进了窟窿里。

泪眼朦胧中,杜斜双盯着地上死伤无数的杜氏暗卫发了会呆。接着她飞身出殿外,一把拎了离川行和离川止两个人,头也不回地奔向郁兰院。

离川止在空中叫了声“大夫人”,没被杜斜双理会。她绷着唇,泪痕还挂在脸上没去擦。到了郁兰院,她驾轻就熟地找到了南蝶的屋子,推门就把两个人丢了进去,再关上门。

万幸这里偏僻,精怪还没有找上来,但也是迟早的事。杜斜双隔着门对里边喊:“离川止,我只求你一件事,无论将来谁做烨琅庭的家主,势必要保我的孩子平安!”

门开了,脸色苍白的南蝶一把扯住杜斜双的衣袖:“我,制香留了个窖子,你……你一起进来躲躲!”

杜斜双万万没有想到两人会冰释前嫌在这样的场景下,还是离游峰不在的场景。她凄凄然一笑:“南蝶,你不是家主夫人,你不明白。烨琅庭,我要守的。”

“不然夫君回来,就找不到家了。”

她在此刻,仍有种宣誓主权的意味,骄傲得要命,又骄傲得不要命。这一世,生长不由她,姻缘不由她,亲生骨肉的运命也不由她。她是恨的,妒的,怨的。偏偏在这一刻,宁愿放下所有,还要守着这个让她难受了一辈子的地方。

离川行在被离川止箍进窖子里的时候,还在喊娘,喊得肝胆俱裂。

香窖并不大,往常都只有南蝶一个人进来,如今一下子挤了三个,多少有些狭小逼仄。南蝶不敢起灯,窖子里很暗,只有阵阵混杂的香气弥漫在窄巴的空气里,其中一缕味道有点陌生,此刻就连擅长制香的南蝶也分辨不出到底有些什么香。

离川止把离川行拖到娘身边,警告了一句“别妄想趁人之危”,就想往外去帮杜斜双。可当他再想冲破香窖的顶,却发现杜斜双把它封死了。

离川行掩了面,涕泗横流,起身一下一下地用身子去撞天花板。

无能为力。

他瘫坐下来,像丢了三魂七魄,连娘也忘记喊了。

“离川行,”离川止红着眼喊了声,“出息。”

三个人靠墙坐着,南蝶在最里边,离川止中间,生生被离川止箍进来的离川行在最外边。每个人呼吸都很急促。不知过了多久,原有的哭腔渐渐消散不见了。离川止高昂着头在喘气,破晓在他手里,冰冰凉凉,上面沾满了各种令人作呕的液体,有的是血,有的不是。

这是他第二次杀人——不,杀东西。

自月烬辰和焰熙安走后,他日日在青华殿苦修,再也没见过离川行。在日夜的废寝忘食中,他甚至已经忘了当初刺向离川行的部位究竟是哪里。只是在今日拔剑插入怪物体内的时候,他脑子里迸发出的竟是那日匕首入胸,血肉噗嗤声带出来的快意。

他似乎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至少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不是。

他不由自主地转头瞥了一眼离川行的后胸,黑暗中对方也许并感觉不到他的目光,于是他看得有些肆无忌惮。他正看得出神,蓦地感到手被人握住了。

很烫。

他惊愕地低下头看了一眼,又抬起头向上看,眼睛还没适应过来没有光亮的地方,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因为对方并没有看过来,所以连眼神光都没有。

“离川行,”离川止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道,“干什么?”

手上的力道又握紧了些,无人回应。

离川止有些慌乱,扭头看向自己的另一边,无声。

他倏然意识到什么,道:“你抓错人了。”但话出口又有些后悔,他怕离川行放了手。他宁愿离川行抓着自己,也不愿意再让自己的娘亲身陷这些乱七八糟的污秽流言。

可是离川行说:“没有。”

他说,没有。

离川止脑袋“嗡”地一声,“什么意思?”

“你从来没有叫过我哥哥。”离川行说。

“……那是因为……”

离川行冷静了许多,他沉吟着:“母亲说,若我什么时候修出灵丹,什么时候就让我见你。”

离川止如临大敌,忘了继续挣脱他的手:“所以,那天你问大夫人的云雨之事、是——”

“是你,离川止。”

他是个坏痞子。

这会儿众人的眼睛都已经慢慢适应了香窖中地昏暗,离川止近乎僵硬地转过头问他娘:“娘亲,你也知道?”

南蝶垂着眸,乌发散在耳边,轻轻应了一声。

可他们是兄弟啊。

离川止如遭重创。

离川行道:“我出去帮母亲。”

他松开离川止的手,拿着剑又要去撞,却在站起来的瞬间被离川止反扣住手腕。他怔然,转身低头看去,看不清离川止的神情。

只听见他说:“坐下。”

“离……”

“我答应大夫人了,”离川止单手拔剑出鞘,“离川行,想试试么?你打不过我。”

离川行坐下,抿着嘴不说话。他抱起双膝,颤抖得连额前的碎发阴影都在颤动。

他在担心,他在害怕。

离川止深深皱着眉看着,亦知道大夫人此遭凶多吉少。他心里乱,想着总要说些什么来转移这个人的注意力。于是他张口:“离川行,问你几个问题。”

离川行好像是从打战的牙关间泄出一个“嗯”字来。

“你既然……是我,”离川止舔了舔嘴唇,“为何又总是去骚扰我娘亲?”

离川行一愣,仿佛连打颤也没了,抬起头解释:“没有,不是骚扰,我只是去询问南娘子的意见……”

“那你为何要说她丑,不让她摘敷面?为何要去她床上?”

“南娘子脸上的疤痕是我母亲做的,我自觉有愧,所以并不想让她妄自菲薄。去床上是因为——”

“是因为我说我不舒服。”一直静默不语的南蝶忽然幽幽地接了话。她叹口气,道:“我有私心。”

私心想保护自己的儿子,私心想让善妒妇人的孩子身败名裂。

毕竟她南蝶是真真切切在杜斜双手下受过苦的。

离川止极其极其长地唤了声“娘”,尾音震惊又无奈。

窖内香气逐渐由很多种慢慢变为最独特的一种,剩下的似乎都被糅合或者驱散了。

“娘,”在香气弥漫中离川止又问,“父亲为什么娶你?”

窖内沉默了。也许他们三人都并不知道答案。

这时突然一个哀哀怨怨的啜泣声响起,就近在离川止耳后。

“呜呜……嘁……,呜……也许是因为……南娘子长得像小姐吧。”

三人皆汗毛倒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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