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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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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月烬辰例行公事般地又踹开了解罪堂的门,对着被惊醒的众人不带语气地道:“回鎏金。”

鎏金人虽居仙境,体内有仙力,对抗凡人胜负毫无悬念,但却无法抵御某些灵力颇盛的精怪。

又因为鎏金城长年有铜雀锁结界的庇护,鎏金人无论对于应敌还是负伤这种事都可以说是猝不及防,胆战心惊。

是以挨坐在地上的鎏金人先是经历了被精怪掳走折磨,又莫名其妙被人带走关在小黑屋里,现如今再瞧见占领了鎏金城的月魔陡然出现在眼前,心中都不免把这个原本生得艳绝的青年想象成什么高大凶悍的洪水猛兽,抱团在一起嗦嗦打颤,想看又不敢看,想走又不敢走。

月烬辰负着手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动作,弯腰伸手就想把人打包拎起来。焰熙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似的道:“我来。”

他的声色一直都是低而脆、湿而雅的,像浸过水的玉,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想亲手拭去那玉上饱满的水珠,感受美玉自身腻滑润凉的触感。月烬辰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低低地“嗯”了一声,转头出去了。

这些人里有人认得焰熙安,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地叫道:“少主!”

焰熙安伸出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人非常识趣地安静了,眼中的恐惧渐渐消散,惊喜浮出。

“诸位跟我一起回鎏金?”焰熙安温柔道。

那个叫他少主的人没有半秒迟疑,几乎是应着声就站了起来。其余人也陆陆续续站起,跟着焰煕安要往外走。

直至走到门边,众人看到了门外颀长的蓝影,复又大惊失色,连连后退。

有人怯生生开了口:“少主和月魔……?”

焰熙安沉默一瞬道:“诸位信我。”

有了少主作担保,再加上在外经历这么多凶险后,这些伶仃人也实在是归乡心切。于是方才那个发问的人又犹犹豫豫地往前站了几步。

他虽然站出来了,但环顾一看,身旁并没有人跟随他一起出来。

那人顿时涨红了脸,扯住后边一人的领子,也不辩是谁,语无伦次道:“你们在干什么?这可是少主,少主!我们潦倒街头的时候,城主怎么对我们的,都忘了?!”

“没忘、没忘。”被扯出来的人像突然被惊醒似的,猛地抬起脖子,却是一副大义凛然、随时准备慷慨赴死的表情,“少主说如何,我们就如何!”

千姿百态,苦乐长消,这是人间。

卓然不群,遗世独立,这是仙境。

趋利避害,从众自护,这是人性。

而纯一不杂,计行言听,这也是鎏金。

赤金血,莹白心。

焰熙安无奈一笑,上前挨个扶起他们,又多说了几句安抚的话,领着他们出了门。

却没再在门外看见月烬辰,心中一惊,带着众人七拐八绕才绕到了仙京广场,定眼看去,愣在原地。

月烬辰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那,对面站着银临英气仙姿的仙君,二人皆面无表情,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月烬辰道:“别再让我碰见第二次。“

银筝道:“呵。“

月烬辰道:“道歉。“

银筝道:“什么?“

月烬辰道:“给那些人道歉。“

银筝道:“我从不给人道歉。“

月烬辰道:“巧了,我也是。”

冰魄和清浊顿时在两人腰间似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焰熙安轻轻叹气,快步走上去扯了扯月烬辰的冰蓝衣袖,低而柔和道:“冷静。”

“……”月烬辰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剩下焰熙安和银筝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彼此。

这是在焰熙安杀了银默语,又跟着月烬辰回了鎏金后,第一次回来直面银筝。奇怪的是,银筝并没有想象中的对他表现出弑父的恨意,甚至连一丝不满也瞧不出。

焰熙安思考片刻,对银筝道:“往后鎏金人的事,就不劳仙君费心了。”

话中含义明显,往后鎏金这些伶仃人不会再来仙京进行什么所谓的参访染灵。银筝敛了敛唇,眼神冷鸷,一开口,却没有直接应他的话,而是道:“焰圣大人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焰熙安眸光动了动,淡淡道:“自然记得。我记得我与你身份相当。”

我与你身份相当,你没资格质询我。

银筝轻蔑地笑了:“身份相当,立场却可以不同。焰圣大人可别忘了,仙灵佑苍生,圣灵愈苍生,世世代代,永不止休。“

焰熙安仍旧是淡淡笑着,却在心里扶了扶额。创世神留下的医圣之名,可真不好当。

月烬辰靠在仙京大门外,皱着眉头远远地看他们交谈。他内心先是轻蔑,搞不清楚这两人有什么好说的,蓦地又想到医圣与仙京的关系,自我不觉地皱紧了眉心。

焰熙安终是在银筝意味不明的眼神注视下,率着众人走出了仙京大门。这些人中有人受了伤,没了飞行的力气,月烬辰和焰熙安便耐心地带着他们走回了鎏金城。一进城,就有人感叹道:“果然还是家里好啊!山猪吃不来细粮,以后再也不去仙京了!“

焰熙安循声看去,却辨不出此话是出自谁口,映入眼帘的是众人一片点头附和的祥和模样。他们在城主府前散了,有一人踟蹰了一阵,欲说还休,咬了咬牙还是在月烬辰刀一样的目光注视下跑远了。

“也许是想向你道谢。”焰熙安道。

月烬辰眉梢一挑,径自回了北殿。一进门他就把冰魄从腰间取下来晾到一边,撩袍坐到金案前,按着太阳穴对座下的彻月吩咐道:“过去城主是怎么安置这些孤寡人的,有没有什么文献记载之类的?彻月,你去替我找找。“

彻月了然,又问道:“教主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属下好提前安排。”

月烬辰把最近发生的事在脑海里快速捋了一遍,最终阴冷道:“先找妃命。”

盛夏已去,秋意渐生。城主府东殿院落里开始有了花叶凋零的痕迹,除此之外一切都还是焰熙安上次离开时的模样。他推开外室的门走入,几个月前和月烬辰同案饮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茶杯和桌凳的位置甚至没有移动分毫,一切像被人摹进了画里,生动持久地保留了下来。

他在室内添了壶新茶,独自坐下抿了几口,莫名觉得有些无味,于是又站起来走到书桌旁。桌上还铺着他之前描钗用的一叠熟宣纸,靠近宣纸上方的砚台上,金色墨汁早已干涸。

他突然心血来潮,将金墨汁洗去,换上了清墨,再调了一抹朱砂色点于石砚边缘。而后他于无人室内绽出个笑来,慢慢地把黑发间的红珠玉簪取下,仔细摆在宣纸上。

焰归宁走进来就看到焰熙安黑发滑落,又立于案前描描画画。本见怪不怪,结果不经意间扫过去一眼,还是忍不住出了声。

“干什么?”

焰熙安抬起头就看到焰归宁破天荒地在他描钗时走近了些——他早就看出来她对这些笔墨纸砚的玩意儿不感兴趣,不禁讶异道:“描钗作画——怎么了?”

没想到焰归宁用一种比他更诧异的眼光盯着他,神色古怪:“这是红簪。”

不是金钗。

焰熙安微微一怔。

焰归宁盯着他看了半晌,脸色更难看,幽幽道:“他给的。”

“……”

焰熙安默默用狼毫笔勾完最后一笔,又默默地将红珠玉簪插回发间,面不改色道:“我知道。”

“英雄不问出处,尤物不究来路。”

“……”焰归宁说不过他,也不屑争辩,恢复了没什么表情的神色,道:“你信他了?”

焰熙安沉吟不语。半晌,道:“我找的人不在漠央山。”

焰归宁不以为意,衣摆一转又出去了。

焰熙安眨了眨眼,半带惑色地看了看刚刚完成的画。他像是没想明白什么似的,自嘲般地笑了笑,顺手把那画压在了一叠熟宣纸的最下面。

“不就是几叠纸吗?怎么这么难看明白?”

月烬辰把眉心揉得通红,把彻月找来的书卷翻来覆去地看,仍觉不得其意。他虽不是不曾读书识字,甚至略通诗词歌赋,但自小驭剑成痴,对城邦管理之事却是知之甚少,此刻对着浩如烟海的鎏金典籍就如同旱鸭对着不胜枚举的海底生物,一个都叫不上名。

他暂时放弃,不胜其烦地回了卧室,决定先睡一觉起来再去找镜夭请教一番。

他在柔软温暖的床榻上不经意翻了个身,突然感到左手肘窝被轻轻硌了一下,那感觉像有什么东西玩闹似的轻咬了他一口,弄得他又酥又痒。

触感冰凉,他一下就忆起了袖里藏的是何物,叶眉微挑,从袖子里把玉骚摸了出来,又放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这并不是那位焰圣所使武器的原身。他扬起唇角,露出一个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灿笑。

不知过了多久,玉骚便静静躺在了他掌中,陪着轻握它在手心的人沉沉睡去了。

这一觉直睡到傍晚,月烬辰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玉骚竟然还被自己攥在手里。他盯着那墨绿色的簪子兀自出了会神,起身走出卧室时便看到彻月早已候在室外,神色平静。

“怎么了?”月烬辰问道。

“教主,有人在城主府外跪着求了好久,说是求你们帮忙救人。”彻月虽在说着一件似乎很急迫的事,语气却并不着急,“看着像刚刚跟随您从仙京回来的,焰圣已经过去了。”

月烬辰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救谁?”

“镜戈。”

“……那是谁?”

今天更晚了……只因今天的晚饭实在太难吃了

第44章 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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