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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久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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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份正好是刚刚入冬的时候,天气凉得让人发抖。

A大来来往往的学生老师身上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外套,今年的初雪似乎已经蓄积在沉沉的云层上许久了,却仿佛感觉总是差了那么一点什么,很难酣畅淋漓的落下来。

学生会的聚餐刚刚结束。

别栀子跟黎丽一群人走在一起,喝了点酒,大家脸上都带着一点微微的熏红。

夜色下,那是一双比头顶着的月光似乎还要透亮的眼睛。

弥散着朦胧又醉人的薄雾。

秦江慢吞吞的走在旁边。

说实话,他是实实在在的A市本地人,见过五官漂亮的女生也不算少。

别栀子身上却有一种很特别的漂亮,像是极其单薄却有割风如刃一般的竹叶,看向人的时候,总是带着那股子淡漠又傲然的韧劲儿。

她正转头笑意盈盈的听着黎丽讲她怎么伪装成校霸,把高中班里第一名追到手的故事,像是夜色里被云层遮住的银河,霎时间落在了她的眼睛。

寒风轻轻的从衣领中错开,又不自觉的掉进领口去了一点凉意。

她轻轻缩了缩脖子,

下一秒,一条毛茸茸的围巾骤然搭了上来,那人甚至还十分体贴的帮别栀子提起发丝多绕了两圈。

“那个,”秦江咳了一声,“我看你好像穿得有点少。”

“少……吗?”别栀子的语气有些迟疑。

毕竟所有人里面,只有她一个人提前穿上了厚厚的棉袄。

周围传出波浪般的起哄声,闹得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学生会长动作都有些僵硬。

青春就是这样的,三五成群的好友,对着两个稍微就有点苗头的暧昧对象,发出狒狒一般的群呼声,欢乐至极。

别栀子走出那座压抑又血淋淋的小城,整个人就像是被拂去了尘埃的明珠,耀眼又璀璨。

让人想得要命,痛的钻心,却也只敢隔着人群远远的观望一眼。

风从别栀子渗透着他人体温的围巾之中穿过,打着卷儿的掀起两三片枯黄的叶子,在人来人往的脚底下化成看不见的气流旋涡,四处乱窜,最后终于慢悠悠的落了下来,

迎面落在了人的脸上。

让他下意识的颤动了一下干涩的眼皮。

“叮铃铃——”

清一色花里胡哨的音乐彩铃之间,单调得令人发指的来电提示。

那是一个穿着皮衣形影单只的男人,手上还带着黑色的皮手套。

一般来说,多是骑机车的人爱戴这种皮手套。

他的骨骼生得极好,没有一处不是又利又锐的,长腿轻靠在校门口的石碑旁。

眼神直勾勾的往前盯着,周围来往的人视线不自觉都会往他身上搁上两眼,但这人恍若未觉,那炙热又压抑的目光,似乎穿梭在移动着的身影的缝隙里,聚焦到了某一个人的身上。

电话响了很久,总会在自动挂断后,没几秒又重新拨了回来。

陈涉看着人群中心笑得柔和的那张脸,忽然感觉到了令人心慌的陌生。

寒风猎猎的割着刀子,胸腔前却是被生锈了的铁针慢慢磨出来的钝痛。

她好像在哪里,都能轻易的成为人群的中心。

挂断的铃声之间的截断越来越短,似乎在奋力的表现出打过来的人的急切心情。

陈涉不知道自己在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想着来一次的高等学府门前站了多久。

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将不顺路的车开过来的。

他格格不入的僵着身子在寒风里等了很久,

死都不肯承认自己是在等什么。

直到熟悉的那张脸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棉袄里,展现出一个微妙又模糊的侧脸。

这尊守在校门口像是来要债的煞神一样的雕塑,顷刻之间才动了起来。

别栀子真琢磨着怎么委婉的拒绝脖子上这个过分亲密到难受的围巾,又不让学生会长显得那么尴尬。

余光里闪过一个黑色的身影。

她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两拍,抬起头,眼睛比大脑更下意识的迅速寻找了起来。

今天正好是周末,晚上是学校最热闹的时候。

喧哗的嬉笑声密密麻麻的堵在四周,但别栀子只觉得像是在她和外界之间隔住了一层膜,她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莫名加速的心跳声。

“怎么了栀子?”秦江察觉到她的走神,伸出手在别栀子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令人心惊的熟悉的黑色背影,在他的指缝间闪现了一瞬,恍若梦境一般,又消失在了视线里。

别栀子回过神,这才收回视线,长长的吁出一口暖气。

她将围巾摘了下来,礼貌道:“谢谢学长,我不太冷。”

秦江愣了一下,刚刚接过围巾,下一秒别栀子就头也不回的脱离群体,独自沉默不言的加速走向宿舍楼。

一个礼貌又随性的矛盾体。

她总是这样,

再怎么靠近,都始终与人隔着一层又薄又硬的纸面。

淅淅沥沥的雪籽砸在拳馆的招牌上,落下一声声轻巧的脆响。

怒气冲冲的彭老三朝着越野旁边的身影就是一通怒吼。

“陈涉,一整天联系不上人,你要死吗?”

“不是说了送崔丽开庭去了。”陈涉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放屁!她那庭早开完了,你他妈一个人在那温存什么呢?”

丽丽姐的老公出轨,两人正在打离婚官司。

不过那人据说是五大三粗的手脚不干净,崔丽只好半夜三更偷偷跑到县里找陈涉求助。

按理来说,早上开完庭陈涉就该回来了。

李仇还等着他商量冬天封路的事情。

结果一整天根本联系不上人,再看到陈涉身影的时候,他在黑影里披着一身的寒气。

时针都已经转钟了。

看他这样,彭老三琢磨半天,试探道:“去找她了?”

这些天大家看着气氛不对劲,其实多多少少也都猜出来了点,不过在陈涉板着脸发了好几通火之后,已经没人再敢在他面前提起别栀子的名字。

“你跑过去是想干嘛?”彭老三只觉得操心得有些牙疼,“不是说再也不见了?”

“不知道。”陈涉靠着车门抽烟,指尖被冷风吹得有些发木,“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她打肿脸充胖子不肯要钱,一个人在外边上学又能把自己搞得多惨。”

“看到了?”

“看到了。我有时候真是恨死她了,她怎么能够在哪里都过得这么好?”陈涉的声音哑哑的,像是情绪漏了风。

——在哪里都那么耀眼死了。

世界上没有人会不爱别栀子,她只要站在人群里,什么都不做,就足够照亮一群人了。

“过得不好你烦,过得好你也烦。”彭老三啧啧感叹,“真是难伺候的大爷。”

难伺候的陈大爷慢吞吞的抬头,冷冽的寒风吹灭了嘴角的烟。

雪花落在他的眼睛里,一股刺痛的凉。

他抬手接了一片,肉眼还没看清形状,雪花就依然融在了掌心的温度里。

不远处许立业揣着手跑过来大喊,

“四哥!李老板叫咱现在去紧急封赛道,顺便把车也给封了。”

“来了。”彭老三拍了拍陈涉的背。

陈涉回神,朝着皮卡走去。

他还是一如当年在拳馆见到的那样,如同天地间挺立而锋利的一道脊梁骨。

似乎从来没变过。

——别栀子,县里今年下暴雪了。

——你可要好好的走出去,再也别回来。

那年的确是个暴雪天。

接到张挽程的消息的时候,别栀子刚刚下课。

“我朋友来找我了,你们先去吃饭。”她跟黎丽打了个招呼,跑向食堂旁边站着的男生。

黎丽目光在俊秀的男大学生脸上停留了两秒,看他的制服猜出来,貌似是隔壁警察大学的。

这才收回了x射线一般警惕的目光,放心跟着其他两个室友吃饭去了。

别栀子意外的扬了扬眉:“怎么了老同学,这么突然过来找我?”

“今天下午放半天月假,我反正在A市也不认识什么人,”张挽程比高考的时候看起来更稳重了一些,头发剪成了板寸,一身干净利落的感觉,说话也干净利落,“就想着要不约你出去转转。”

“早说啊,”别栀子叹了口气,“但是下午我有个工作。”

周发财才给她安排的新杂志。

张挽程似乎也有所预料,神色稍微有些遗憾道:“行吧。”

“不过我请老同学吃个午饭的时间还是有的。”别栀子笑了笑,“不嫌弃食堂吧?”

“当然。”

两人自高考完,一晃半年多这也是第一次见面。

“栀子,你变化还挺大的。”张挽程感慨。

“怎么把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别栀子笑着给他递了一瓶饮料。

张挽程拆开吸管,不知道想到什么,动作顿了一下,迟疑的开口:“你跟陈涉……”

“我们俩早分了。”别栀子的表情很坦荡。

“是吗。”张挽程先是松了口气,随机表情又有些古怪,挣扎了半天,缓慢道,“那你知不知道西郊山那边发泥石流了?”

“什么?”别栀子愕然抬头。

“这两天不是雪夹着冰雹一块下吗,好像有好几座山体都被砸塌了,”张挽程叹了口气,“情况不是很乐观。”

别栀子的表情是近乎茫然的:“这跟……陈涉有什么关系吗?”

张挽程看她表情就猜到她估计是误会了,连忙摆手:“不是陈涉出事了……但也不是,哎不知道怎么说,消息被封闭了,目前还不知道县里边是个什么情况。”

别栀子都不知道最后是怎么送张挽程走出校门口的,她只知道她的脸色大概不是特别好。

但是下午还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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