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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引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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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客了。”陈涉咬着烟转身,虚虚的往几人身上扫过,“几位打拳还是消遣?”

“四哥,一点小矛盾,你不用管。”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气势非凡,后面还跟着脸色不太好的陈清许一行人。

显然事态发展到了他拦不住的地步。

别栀子一抬头,就跟为首的刀疤脸对上了视线。

一群人各有各的凶相,像是粗粝的沙狗长了两只浑浊的眼珠子,毫不在意的掉在脏兮兮的毛发前,赤裸裸的盯着猎物看。

她就算再蠢也该知道了。

这群人是给周端雅出头来的。

那时的通南县对于别栀子而言就像一把钝刀,是从一点一点的摩擦中切开皮肉的、那种缓慢而持续的痛感。

里面尽是她被磨平了白森森的齿尖的无奈。

“找她的?”陈涉随意的靠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休息室沙发上坐着的别栀子。

她像是被禁锢在围栏里四面楚歌的困兽。

单薄的身影就这样坐在门里的沙发上,一双泪还没干的眼睛定定又警惕的看着外面凶神恶煞的保镖。

她的本能让她的身体在不自觉的打着颤,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急促。

手指紧紧扣住沙发一脚。

薄薄的身形看上去那样脆弱,落到他们手里甚至根本不需要费多大劲儿。

“你放心,我们带着小姑娘去外面聊。”刀疤脸朝陈涉点点头,眼神里夹杂着三教九流里那股熟稔的暗示意味,“不会脏了你的场子。”

别栀子死死的捏住沙发的皮层,棕黑色油亮的沙发都被她的指甲刺穿了。

她浑然不觉,身体往休息室唯一的窗口边上倾靠。

别栀子乱成一团毛线的脑子头皮发麻的咬着牙想。

要是落到这群人手里还不如再跳一次二楼。

陈涉没开口。

但是周端雅认识他这么久,陈涉是个什么脾气她多少摸到了一点。

这人很怕麻烦,而且从不多管闲事。

“四哥,他只是帮我讨讨公道而已,他心里有数。”周端雅一边脸通红,一双漂亮的眼睛也水盈盈的通红,任谁看上去都觉得像是个楚楚可怜的受害者,“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别管这件事了好吗?”

半天,陈涉用食指把烟头摁灭,一口白雾虚虚的吐了出来。

“小孩儿之间打打闹闹的,你也出手啊?”他的嗓子低低哑哑的,很轻,但听得清清楚楚,“挺掉价的。”

刀疤脸冷下脸来:“陈涉,什么意思?你非要管?”

陈涉轻嗤一声:“我也不想管,你要不要看看这个拳馆他娘的写得谁的名字?”

他身上穿了一件敞开的皮衣,里面黑色背心露出一片嶙峋的锁骨,像是一道割风刃。

看上去有几分清瘦,但刀疤脸见过这人打架的样子。

又狠又不要命。

“我说了,我把她带出去聊。”刀疤脸压着怒气道。

“我也说了。”陈涉吐出来两个字,“不行。”

“陈涉!”周端雅的脸色更差了,咬着牙怒道,“她跟你什么关系,你要这么护着她?”

“关你屁事。”陈涉靠在门框右边,朝着刀疤脸扬了扬下巴,神色淡淡的威胁,“我看谁今天敢踏进这个房间半步。”

喉结尖锐,下颚凌厉。

他骨架大,身上的肌肉精瘦线条又修长,眉眼压低,随意靠着都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戾感。

窗外又是一阵机车引擎的轰鸣声,还夹杂着几道中气十足扯着嗓子的吼声。

大概是彭老三定完点带着人回来了。

“陈涉,老爷子很欣赏你,”刀疤脸冷哼道,“这点面子你也不肯卖?”

“帮我谢谢老爷子。”陈涉从耳后又摸了一根烟出来,放在鼻尖前面嗅了嗅,淡淡道,“我就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没什么面子可卖。”

刀疤脸嗤笑一声,不知道是笑的是“没面子可卖”,还是那句“本本分分的生意人”。

周端雅咬着牙不甘心的瞪着休息室,却被刀疤脸扯了两下肩膀。

至少在这片,他们跟陈涉起不来争执。

眼看几人准备忍辱负重的转身走人,陈涉又轻飘飘的喊住他们:“包厢里的那只死老鼠,谁的东西谁弄走。”

“那是她带来的!”周端雅忍无可忍的指着别栀子。

“哦。”陈涉的视线随意落在了她身上,冷冰冰的,“也是她弄死的吗?”

一直到堵在门口的那群黑压压的人走光了,别栀子这才恍若隔世的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抽出一点神来想。

幸好压住了,不然现在从二楼跳下去,岂不是又该跟刚撤出去的那群人撞上面了。

陈涉见她坐在发呆,啧了一声,走过来踹了两下沙发脚:“起来,你也滚。”

别栀子像是恐惧感都比别人慢半拍一样。

血色褪尽的脸一下子苍白起来,指尖也在抖。

她刚站起来,毫无知觉的腿一软,一瞬间就往前倒了下去。

好好的视线一瞬间倾斜了起来,别栀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要摔倒了,连忙闭上眼。

可惜狼狈的一场头磕地礼还是没做成。

她被一个手臂稳稳当当的拦腰捞了回去。

脸颊骤然磕上了一个坚硬又滚烫的胸膛,还是软红利群那股子说不上好闻的烟草味,一下子钻进了她的感官里。

别栀子愣神两秒,才慌忙的退后两步站稳。

“刚刚不是挺冲吗?”陈涉没好气的嗤笑一声,“这会儿一个屁放不出来?”

鉴于刚刚在这人手里死里逃生,别栀子完全忽视了他嘴里粗鲁的措辞。

她看着陈涉半天,才缓缓道:“……谢谢你。”

别栀子知道如果不是他顶着,她今天大概很难收场。

所以那双漆黑的眼睛水亮亮的,显得郑重又真挚。

陈涉真是服气了。

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这样善变。

讨厌你的时候瞪着一双火山似的浓烈的黑眸,把人当成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畜生看。

感谢你的时候还是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是澄澈的月亮影子落在河面上,颤颤的、水淋淋的,恨不得溺死进去。

“滚。”

他移开视线,言简意赅。

云层密成了一团透不过气的雾色。

馆外突然响起警报声。

陈涉透过窗子侧头往下一看。

红绿交接的灯光在地下来回闪烁着。

一天下来,陈老板那张脸终于变了个神色,骂道:“谁他娘的报的警?”

陈清许后面,王晓琳哭丧着脸颤抖的举起了手臂:“我、我报的,对不起。”

“……”陈涉指着她,朝着别栀子咬牙切齿,“带着你朋友,一起滚。”

几人被陈老板赶着一道从拳馆滚出来。

那警官一见到他就没什么好脸子:“陈涉,又是你?”

这块重点关照的老熟人。

陈涉只觉得有点牙酸,脸上也没什么好表情,臭得不行。

别栀子刚刚看上去还被吓得一句话说不清楚,这会儿已经能够苍白着脸色跟警官解释起来了。

她大抵文科学得特别好,言语间很会抓重点。

一两句话就把矛头指向了该指向的人。

“还给你见义勇为上了。”警官表情怪异的连扫陈涉好几眼。

来的是个四五十来岁的老警官的,有儿有女的一看到别栀子这样受欺负的乖巧女学生就更加愤慨了。

“你放心,这群人绝对不会再来骚扰到你了。”警官铁汉柔情的拍了拍别栀子的脑袋。

“那就拜托你了,警官先生。”别栀子勉强的笑了一下。

倒是也没提她给人家甩了一巴掌和一个死老鼠的事。

陈涉看着啧了一声。

大概是她有着这样一个名字的原因,大多数人总是先入为主的把这个有着一张漂亮又清淡的东方骨相的女孩比如成洁白的栀子花。

陈涉没见过什么洁白的花身上又这么浓烈的不顾后果的濒死感。

她反而更像是白蛾子。

单薄、脆弱。

扑火的时候带着那种轻蔑又不屑的疯感。

天色阴沉沉的,带着暴雨将至前的宁静,人都差不多走光了。

“陈涉,谢谢你。”别栀子再次给他道谢。

陈涉咬着烟站在拳馆门口,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别栀子蹙眉,动了动唇又想说点什么:“我……”

“以后别来了。”陈涉打断她的话,对她想说什么不感兴趣。

他的眉眼间除了深深的一道刻进头骨里的戾气,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像陈涉这种人,天生就薄得像是一把刀片一样,好像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无法在他锋利光滑的刃上留下一点点带有轻微色彩的痕迹。

别栀子闭上嘴,看着陈涉转身走进拳馆里。

浓艳的街头涂鸦落在拳馆两边的白墙上,他就像是天地间立着的一把削薄的脊骨,又浓烈又单调。

“快吓死我了你,到底是……算了,咱们还是先赶快走吧。”王晓琳现在才对这场闹剧有了真情实感,一边拽着别栀子的胳膊,一边嘴里后怕的絮絮叨叨起来,“你怎么胆子这么大?”

别栀子不知道是那股劲儿还没过还是怎么样,一路上心不在焉的随口应着。

“我还以为你是来跟陈清许表白的。”

“晚上吃什么?”

“你还有心情问!周端雅干嘛要这样对你?”

“要去我家吃吗?我妈今天不在家。”

“我跟你说正事儿呢!她是不是喜欢陈清许嫉妒你啊?”

“要吗?”

“……要。”

那时候通南县的居民楼大多还都是平瓦房和筒子楼,一到阴天,陈旧又有着点腐潮气的砖瓦全然的黯淡了下来,整座县城就像是一件老人家不舍得扔掉的灰棉袄。

沉沉的、重重的,却又是带着棉絮的那种轻飘的、绵软的感觉。

天色暗下来,这个点拳馆才真正的算是开业了。

疯狂的喧闹热潮中里夹杂着拳拳到肉的脆响。

对于很多人来说,汗水混杂着利落拳法组合的表演,更像一种原始与野性的碰撞。

“四哥,听说你今天英雄救美去了?”彭老三一回来就听见了在拳馆传得腥风血雨的故事,头顶上那一小措编成麻花辫的红毛在灯光下甩来甩去,整个人贱兮兮的。

陈涉靠在二楼栏杆上看着底下的擂台:“姓周的再牛也还没资格把手伸到□□来。”

彭老三的重点反而不在这:“怎么听说还是小外甥的漂亮小同学呢?她不是之前还打了你一巴掌吗?”

这人看起来人高马大的,还留着非主流发型,只是给人起绰号的时候特别喜欢在前面加个“小”字,没能冲淡他身上那股混账味儿,反而显得更加流里流气了。

陈涉把视线移到彭老三身上。

“谁让你提的?”

陈涉(沉浸在救老婆的喜悦里)

彭老三:你俩,小巷子,一巴掌。

陈涉:……

彭老三:一巴掌。

第10章 引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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