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出口,谢乘风心尖一跳,刚才吃饭太放松了,这一下又踩到了许映白的雷区。
果不其然,许映白原本笑着的嘴角忽然僵了一秒。某些地方的病态固执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这些固执让他非常想要一次性地解决所有问题,不给自己留任何麻烦的伏笔。
许映白认真又刻板地问道:“误工费多少,我转账给你。”
谢乘风逗着小白,假装听不懂,随意道:“别闹了,逗你的。”
在医院门口时许映白半漏了底,虽然起因始末没说,但以谢乘风的智商不会不明白。
许映白眼底有些泛红,声音有些沙哑,重复问道:“多少钱,我给你。”
谢乘风明白他没这么好打发,捏了捏眉心:“我开玩笑呢,如果让你不舒服,跟你道歉。”
“不用道歉,本来就是我的问题。”
许映白告诉自己谢乘风没有恶意,他只是在开玩笑。但他无法忍受被一件事情长久牵制的感觉。
许映白看着他,情绪压了再压,再次问道,“多少钱?”
谢乘风收起在小白脑袋上的手,拧着眉心说:“说了不用就是不用,你钱多的没地方花?”
这会儿再说什么道歉的话于事无补,谢乘风由着他发脾气,打算咬死了不松口。
许映白的情绪在今晚被上下翻覆了好几下,也没了平日里的沉稳,像在发泄什么一般道:“对!钱多的没地方花,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你最好想清楚,今晚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但过了今天除了复查时我会负责,其他一概我可就不会管了。”
“呵、”谢乘风盯着他的火力无所谓地笑了,语气里故意带着难以置信,“我跟你开玩笑说我是混子,你不会当真了吧?”
许映白想到自己大概在谢乘风心里形象全无了,顶着莫名的火气也顾不得那么多,说道:“没当真,但该赔偿的还是要赔。”
谢乘风见他不松口,闪了下眼睛点点头,他掏出手机按了几下,说道:“卡号发你了,十万,转吧。”
许映白听到这个不少的数字怔了一下,但依旧掏出手机痛快地给谢乘风转了钱。
“周日上午见。”许映白说完直接上了车。
这一架吵得莫名其妙,汽车尾灯也很快消失在巷口。谢乘风以为自己狮子大开口会打消他的念头,实在没想到许映白竟然这么痛快。
这一晚折腾的挺累,到家后许映白没心思教训闯祸的小白,给它开了一罐头,自己去了卫生间洗漱。
一身浅色系的衣服早被弄脏了,纯棉的布料特别吸味儿,沾了烧烤味又糊了一层医院的消毒水味儿,两种味道夹杂在一起难闻的很,他将上衣脱掉扔进了洗衣机。
许映白看着挺瘦,脱下衣服来可见优美的肌肉线条,手臂血管微微凸起,腹部的人鱼线充斥着荷尔蒙的气息,蓬勃坚韧的身躯跟他温润的表面大相径庭。
浴室内热气弥漫,水声哗哗。后背细腻的皮肤上一片墨色刺青跃然映出。
那是一片翅膀的图腾,翅膀羽翼延伸至肩臂,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像是要立刻振翅飞翔一般,不过这副翅膀只纹了一半,看上去有些残缺。
白皙的后背一分为二,一边是栩栩如生的翅膀蓄势待发,另外一边空空如也。
晚上睡得不是很踏实,断断续续做了许多梦,能记得住的梦居然是跟谢乘风有关的。
他在梦里被谢乘风举着手腕追,喊着要他负责,他闷头向前跑,又被忽然出现的方翊堵住前路了,他也举着手腕,也要他负责。
第二天许映白是被吓醒的,猛一起身的动作惊到了小白,它爬到许映白手边,用小爪子一把一把推着他。
“喵~喵~”
奶呼呼的声音抚慰了许映白,他重新躺回到床上,轻轻地将小白压在臂弯,含糊不清地念叨:“五分钟,再躺五分钟。”
“喵~”
“嗯?饿了?”
小白在他胳膊下也不挣扎,一下一下地舔着他的手指,猫咪的舌头都有倒刺,扎的慌。
许映白还是没躺够五分钟,起身将洗好的猫碗放好,加了水又加了粮,蹲在地下查看猫主子的胃口。
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许映白瞟了一眼那个红点,没点开,等洗漱完毕缓过神来,才坐下点开消息。
--周末别见了,车卖你了,十万块我赚大了
这句话很符合谢乘风那副高冷不好惹的样子。
许映白揉了一把头发,昨晚确实失态,想要道歉的心思也被谢乘风的短信给打断了,转念一想也还好,至少谢乘风表明了态度,他也算彻底解决了这个意外。
许映白蹲在小白身边,拿着手机点了两下,回了一个--好。
回完短信心里更愧疚了,他盯着谢乘风的头像看了好几分钟,心里苦笑自己还是没留住这个新朋友,犹豫良久,将人拉进了黑名单。
小白有了肇事的前科,临出门前被许映白塞进了猫包里。
拐过一条街,便利店老板看见他远远地就冲他招手。昨晚事发突然,许映白带着谢乘风直奔医院,把自行车放到了便利店门口。
“您这车得挪走了。”便利店老板见过许映白几次,帮忙将车停进了自己店里,“昨晚人不多,白天人来人往的,放着不方便。”
许映白拎着猫包,前后看了看一时没发现合适的地方,对老板道了谢,将包背在身前,跨上了车骑到了店里。
乔镜正在店门口放立牌,看到他骑车过来问:“你这么懒的人居然骑车来?”
车子很轻,骑得不费力,许映白拍了拍车座,想到谢乘风今早发来的微信,于是说道:“嗯,新买的。”
乔镜十分意外地眨了眨眼,竖起一个大拇指,说道:“嗯,好,你确实该锻炼锻炼了,看着就弱。”
许映白没给自己辩驳,推着车放在了书店侧墙处。停车时难免会想到谢乘风,酷帅酷帅的洒脱范儿,笑起来的眼角压不住的飞扬。
许映白默默地叹了口气,拎着猫包进店,等书店内开始进客,他抱着猫又上了三楼的小房间,小白小房间熟悉的很,一被放开就开始了日常巡逻模式。
墙角处堆积了一层层厚厚的纸张,许映白坐在地下,翻起了那些被反扣住的纸张,上面都是一些素描手稿,手里的这几张画的都是小白,线条流畅,笔墨晕染的栩栩如生。
他起身将画板支在了窗边,从手机里又找出一张小白的照片,猫咪可爱的瞬间被定格在手机里,他盘坐在椅子上,拿着铅笔开始细细勾勒。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落笔的唰唰声,小白偶尔会发出一声软软的叫声,一人一猫都很惬意。
中午时,许映白打算补个觉,他将未完成的手稿放好,抱过小白就要往沙发床上躺,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上四个大字,备注‘母后大人。’
“林老师中午好啊。”许映白接起电话问,“您有什么指示?”
“今晚回家吃饭吧?”林老师说,“许老板赏个光?”
许映白失笑:“遵命母后大人,晚上见。”
“来的时候不许带酒,许教授最近被下了禁酒令。”
林老师的话刚说完,许映白就听见许教授在电话那头反对了一句:“人家大夫说尽量别喝,没说一点儿都不让喝。”
“你等会儿。”
许映白听着那边开始上演了家庭教育,他摸了摸鼻子没敢吱声,在心里同情了许教授三秒钟。
“晚上等你啊。”林老师估计着急接着教育许教授,说完这句没等许映白回便痛快地挂了电话。
许映白在店里浅眠了一会儿,三点不到就准备出发回家。其实不光许教授怵林老师,他也挺怵的,他妈做了一辈子的教师,气场日积月累完美地融汇到了生活里。
老两口都是知识分子,对于许映白的性取向也没极力反对过,不过自打听说他跟方翊分了手,总时不时地要问两句。
许映白背着小白蹬着车,一边骑一边在心里打草稿,计划着怎么搪塞许教授跟林老师。
车虽然很好骑,但骑了得有一个来钟头才到小区门口,下车的时候许映白揉了揉屁股,酸意翻涌,一下子从屁股麻到了后脚跟。
走路的姿势有点儿别扭,进屋时发出不小的动静。
林老师正在收拾菜,看着许映白皱了邹眉头,手里拎着根豆角问道:“许老板交男朋友了?”
许映白正在放小白,闻言一愣:“没有啊。”
“哦。”林老师拎着豆角回了厨房。
许教授在阳台浇花,鼻梁上挂着一副眼镜,抬着眼问他:“你回家就空着手回来?什么都不带?”
许映白抱起小白,走到阳台跟前,接过许教授手里的喷壶,又将猫递到许教授怀里,说道:“怎么就空手了,我这不把你大孙子带回来了。”
“臭小子。”许教授扶了扶眼镜,笑骂了一句抱着小白回了客厅。
许教授为人温和,话也不多,父子俩关系很好,许映白在沙发上半躺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家常。
许映白啃了块儿西瓜,冲着厨房方向喊道:“妈,菜弄好放着就行,我来做。”
许映白厨艺很好,一个人住他懒得开火,好不容易回趟家自然是要露一手。
林老师在厨房扬声回道:“知道了。”
林老师做事认真,光收拾菜都块收拾了一个小时,许映白看了看时间,发现他妈还在厨房折腾,忍不住起身走了过去。
生姜蒜末辣椒在小碟子里摆的整整齐齐,蔬菜也都洗干净分别放在小盆里,不小的厨台上码放的满满当当。
“母后大人,可以了。”许映白靠着门框笑着说。
林老师正在洗手,说道:“弄完了,你直接炒就行。”
许映白点头,去卫生间洗了个手进了厨房开始做饭。
林老师在客厅里泡了一壶茶,回身跟忙活做饭的许映白说道:“厨房柜子地下有一袋榛蘑,我刚忘了泡,你提前泡一下,待会儿跟排骨一起炖。”
许映白随意地嗯了一声,弯腰打开柜门打算拿榛蘑,等看清里面的东西后手腕一顿。
装榛蘑的袋子外面是个纸盒,纸盒上写着‘南岭特产’。
许映白心里不住地往下沉,默不作声地将榛蘑泡上了水,这一路上打的草稿一个字还没用上,林老师一出手,打的他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