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馄饨摊上吃完馄饨,玉珩看上了旁边摊位上的首饰。
摆在外头的都是些绢花,深深浅浅的红娟绕成不一样的花绑在木簪子上,以前亓鸯也攒了月例买过一朵,但后来在张府被灭门时弄丢了。
再后来亓鸯上山进了珺璟山庄,玉珩人如其名,喜欢玉石,偶尔赏给亓鸯的发饰也都是玉做的。
玉石易碎,亓鸯当然不敢戴在头上,玉珩赏下来的首饰她都仔细的收在柜子里,还是用她的木簪子。
亓鸯看见绢花也有些走不动道,她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又悄悄看了看玉珩。
玉珩也在看摊上的绢花,但亓鸯的视线一过去,他的目光也立马过来看向她。
亓鸯连忙垂下眼帘,玉珩却不肯放过她。
“喜欢哪个?”玉珩问她。
亓鸯还没作声,里头走出来一个店小二,殷勤的说:“夫人看上哪个,可以进里头来对着铜镜比一比。”
亓鸯无措的摆手说:“不必了。”
店小二还要再劝,玉珩直接从摊上捻起了一支淡粉色的桃花簪子,“这支多少钱?”
店小二笑着报了一个数。
亓鸯许久不下山,不知道这个价钱现在是贵还是便宜,但比起她以前买的那支是贵了些的。
“公子……”
亓鸯正要说不买了,玉珩已经从袖口里拿出钱袋,利落的数了钱递给店小二。
“多谢客官。”店小二笑着说,“祝二位白头偕老。”
亓鸯耳尖一热,店小二却已经转身进了店里。
“方才见你一直在看这支。”玉珩温声说着,抬手将簪子在亓鸯的发髻上比了比,仔细的簪了上去。
亓鸯整个耳朵都烫的厉害。
如今世风开放,但当街卿卿我我还是会惹人侧目的。
亓鸯都不敢去看旁人怎么看他们,只敢等玉珩收回手,悄悄后退半步,低着头用手轻轻碰了碰发簪上柔软的绢花。
“喜欢么?”玉珩又问她。
亓鸯还没回答,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哼。
亓鸯被吓了一跳,放下手转过身,却见一个穿着男子装束的年轻女子正看着她们。
女子虽穿着男子装束,但胸脯鼓起,身量娇小,面容清秀,怎么都看不出一点公子模样,只能算是自欺欺人而已。
亓鸯看清来人的面容,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一声冤家路窄。
崔家小姐打扮成了崔家公子,原本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也做小厮打扮,却也还是丫鬟的形容举止。
只不过原本跟在她们身后的两个侍卫,今日却只看见一个。
见到玉珩同亓鸯,侍卫同他们抱了抱拳,也算是记得昨日玉珩说的,再遇就是形同陌路。
玉珩连点头示意都欠奉,轻轻扣住亓鸯的手腕一带,让她直接转身就走。
亓鸯跟上玉珩的步子,虽然觉得他们有些无礼,但要认真论起来,还是崔家小姐无礼在先。
亓鸯这么想着,却又听到身后传来气鼓鼓的一声“你们……”
后头的话崔家小姐没有说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侍卫拦住了。
但玉珩不回头,亓鸯自然也不会回头。
可他们不理会崔家小姐,崔家小姐却越发来劲,一路明目张胆的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
玉珩进去的店,他们也进去,玉珩买的小吃,他们也买。
走了小半个时辰,亓鸯越发觉得不自在。
亓鸯正想同玉珩说回客栈的时候,玉珩却突然停在原地,转身看向了城门口的方向。
亓鸯也顺着玉珩的目光看过去,路上的贩夫走卒比刚才多了些,但也是因为快到正午了,看起来并无异常。
她心里正奇怪着,玉珩又转过头来,轻声问她:“匕首带在身上么?”
“带着。”亓鸯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是有事要发生了吗?”
玉珩微微侧头往后瞥了瞥还像条小尾巴一样缀在他们身后的崔家人,伸手扣住了亓鸯的手腕,“跟紧我。”
亓鸯紧张的点头,玉珩拉着她转身进了旁边的一条弄堂里。
弄堂里没有人,玉珩在崔家人跟上来之前松开亓鸯的手,直接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亓鸯悬着的心还没放下去,就又悬了起来,她勉强把惊呼声忍下来,玉珩已经抱着她身轻如燕的跃上了屋顶。
周围的风声猎猎,亓鸯把头埋在玉珩的怀里,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不知过了多久,玉珩终于停了下来。
亓鸯小心的睁开眼睛,却发现他们已经出了城,城门就在玉珩身后不远处。
玉珩将亓鸯在一棵树后头放下来,“匕首拿在手上,藏好不要出来。”
亓鸯这会儿也顾不上害羞,将绑在里头的匕首从裙摆底下翻出来,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玉珩轻轻拍了拍亓鸯的发顶,“很快就好。”
“公子也万事小心。”亓鸯忍不住叮嘱一句。
玉珩的眉眼稍稍一弯,“好。”
玉珩将手搭在剑柄上走出去,亓鸯也悄悄转过身,目光跟着玉珩过去。
他们来时的官道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群身着黑衣、带着厉鬼面具的人。
这群人前进的速度极快,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仿佛一群在黑夜中潜行的魑魅魍魉。
但现在可是青天白日,上次魔道在官道上追杀崔家,现在又如此明目张胆的要闯城,魔道行事如此乖张,恐怕是真的觉得正道无人能治他们了。
亓鸯看着这群鬼魅般的黑影越来越近,目光瞥见站在前头的玉珩,心里却莫名的安稳下来。
魔道在离玉珩尚有一段路时突然停了下来,为首的人比了几个亓鸯看不懂的手势,十数人的队伍中左右各有三人往两边散开。
亓鸯心里一紧,玉珩却也在同时动了。
竹青色的身影就像是在风中摇曳而下的一片竹叶一样,看似慢,但只是呼吸间,玉珩就掠到了为首的人跟前。
但这次玉珩却没能一剑取下对方的首级,刀剑相撞发出一声嗡鸣。
亓鸯只看到剑光一闪,玉珩的身影已经欺向往她这个方向散开的三人,这三人都来不及迎敌,头颅已经从脖颈上落下来,咕噜咕噜的撞到一起。
亓鸯不是第一次见玉珩的手法了,但每一次见却都会被震慑住。
这次被震慑住的也不知有亓鸯,还有其他的黑衣人。
剩下的人像是躲瘟神一样往后散开,谨慎的打量着玉珩的动作。
玉珩站在日头底下,却没有立刻结束这场战斗,他只是站着,像是等对方先攻一般。
他手里提着的如晔剑看起来平平无奇,也没有开血槽,更没有雕刻什么纹饰,甚至光泽都并不夺目,但取了三条性命,却滴血不沾。
“你是玉珩?”为首的黑衣人发出嘶哑的声音。
玉珩没有说是,只语气冷漠的说:“说吧。”
玉珩莫不是认识对面的人。亓鸯心里的疑惑刚浮现出来,对面的黑衣人却桀桀桀的笑了起来。
“果然……果然是你!”
黑衣人的话音还未落下,剑光一动,剩下的黑衣人无一例外全都身首异处。
亓鸯连大气都不敢出,等玉珩收了剑,转身往她这儿走过来,她才敢从树后面出来,朝玉珩走过去。
走近一些之后,亓鸯才发现这些尸首里流出来的血竟然是黑红色。
亓鸯这几日托玉珩的福,见了不少新鲜的尸首,现在也知道常人死后刚流出来的该是红的,等干了凝结了才会变成黑的。
但这些人的血竟然却刚流出来就是黑的。
玉珩走到亓鸯跟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像是知道亓鸯心里所想一般说:“他们都是药人,身带剧毒。”
亓鸯打了个寒战,“他们都是魔道的人?”
“应当是的。”
亓鸯转头看向玉珩,“应当的意思是……他们也有可能不是魔道的?”
玉珩神色冷淡,“当年见过我的魔道都被我杀尽了。”
亓鸯若有所思的点头,小声说:“但公子一剑斩落魔道第一人首级的故事至今流传甚广,公子方才一剑斩首,他们或许是见公子身手不凡,又天人之姿,在故意试探公子呢?”
玉珩转过头来看亓鸯,方才的冷淡都成了眉眼间的笑意,“你是这么觉得的?”
“我觉得若是他们认识公子,应当一见面就转身跑了,怎么还会傻傻的等公子将他们就地伏法?”
玉珩却摇摇头,“我是说,你当真觉得我天人之姿?”
亓鸯一愣,脸颊发烫的说:“自然是真的。”
虽然是真的,但玉珩能这般面不改色的让人夸他是天人之姿,未免也太自恋了些。
亓鸯在心里嘀咕,玉珩却又直接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呀!”这次亓鸯没忍住小声惊呼了一声。
“别怕。”玉珩低头看她,“要是害怕就搂紧我的脖颈。”
亓鸯就是害怕也是不敢搂玉珩的脖颈的,她微微摇头,“我不怕。”
玉珩没勉强她,轻盈的一跃而起,在城门的厢兵过来查看情况之前,已经行好事不留名的离开了。
玉珩直接抱着亓鸯回了客栈,但他们刚从窗户里进来,房门外却传来了吵闹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