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本无心此次择采，如今到这里来，已经实非我的本意。既然酒已喝下，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沈云起不想在这里多做纠缠，因为他对这个择彩的本身也没有多大兴趣。

季朝把沈云起手中的酒杯拿了过来，起身，放在了桌子上，“不急，有缘千里来相会，没准你想要过来做的事情，正好与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异曲同工之处呢。”

沈云起看向季朝，眼中透露出茫然。

“你先等等吧。”季朝对着他挑了个眉。

二人平坐的时候，沈云起就显得比季朝矮了很多，其实他们二人本身的体格就相差很大，在一起时尤为突出罢了。

“主人，信来了。”这名下属是从外面飞进来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把信封交给了季朝就走了。

沈云起看向季朝手中拿的那封信，信封的火漆拓印出来的形状也是一个梧桐叶的形状。这让沈云起不得联想到方才在巷子中那棵参天梧桐树，莫不是他在寻找心爱之人？

他不敢多想，季朝就把信封给了他。

“给我看，这不好吧？”是他的手还是很诚实的把那封信拿了过去。

“没什么不能看的。”

沈云起打开那个信封，信封上写：

四将挽情近日于望阳城出现踪迹。

挽情？好熟悉的名字，沈云起想了一会儿，才惊觉这是祝凌给他讲过的鬼王四将。

“你来这的时候想必也听说过，鬼王是我的朋友，我这个人善于结交好友，也善于帮人解困，这鬼王四将中的挽情专杀天下负心汉，偏偏这出现的地方也是个熟人地。不妨一同去看看。”季朝道。

他应该很爱他的爱人吧，因此对这负心薄幸之人流露出痛恨，沈云起想，人间的事情他管不着，可若是有妖邪作祟为患人间，那么他作为神官就需要担负守卫苍生的责任。

“好，不过我的朋友还在外面，我需要去知会他一声。”沈云起道。

“不用知会他，我一会儿会派人去告诉他的，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说吧，他拉起沈云起的手，就往外面走去。

走到外面时，沈云起感觉自己像是在瞬行，季朝这个人居然会法力，见周围的事物都以飞快的速度向后面飘过去，四周的景物也看不清，直到季朝停下来，沈云起都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定住身。

这个院子他刚刚来过的院子里，正是种植的那株参天梧桐树，他果然有心结，沈云起想。

“可是与你心爱之人失散了？”沈云起道，他想来见过季朝也没有一两次，在他身边出现的女子最为亲近的也就是小月了。

“不会的，他无论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他。”季朝说，“带你来这里，是为了告别。”

沈云起和无隐来到这里的时候，正是黄昏黑夜时，这鬼界终年不见天日，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人在院外站了一会儿，走出来了一个人，那个人正是刚刚在梧桐树下躺着的那位男子，直到他站起来，沈云起才看清这个男子高大魁梧，身形壮硕，只是他脸上的疤痕太多，看不清是什么样的面貌，他的穿着也与鬼城的人不同，鬼城之人向来随性散漫，但是眼前的这个男子却将自己朴素的衣服穿的整整齐齐，即使有破洞的地方也被缝补的很整齐。

这个人应该就是季朝想要道别的人吧，沈云起想。

那个男子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下来，就和他们面对面的看着，一时无言，三个人干站着，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过了良久之后，季朝道，“走吧。”

说是要道别，一句话都没说，光凭眼神交流吗？沈云起感觉到奇怪，但是没有问出来，因为季朝这个人实在是身上的疑问太多，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的好。

“他马上又要投入轮回了，”季朝把沈云起的手牵着，是去往朝起楼的方向，“他每经历完一世，总会在鬼城住上一段时间，就在这个院子里，之后他又会选择投入轮回。”人死成鬼之后，是会保持他上一世的记忆，至于他上上世或者是前前世的记忆，是不可能出现的，但是季朝说，这个人每次活完一世之后，都会在同一个院子里小住……

“那他还真是又想做人，又想做鬼。”看的出来这个人十分的纠结。

“有的时候面对有的事情，其实做人做鬼都一样，皆有情，不是吗？”他们二人不多时，已经到了楼阁之下，因为季朝他摘了所戴的面具，不会很轻易的被人认出，楼阁下的人依旧很多，大多手里面都拿着些银子看得出来，这个楼阁的主人也了——季朝，财大气粗。

可我却没有情，沈云起想，他独自出生于三界之外，没有同类，没有朋友，一千年修成人形一千年修成神又做了神一千年，其他子凡间飞升上来的神官，或者有远大的抱负，想要心怀苍生，拯救天下，或者有一颗悲悯世人的心，但是他飞升上来，却是因为他天生的法力足够的强大，因此，自他飞升的这一千年来，他努力的与众神官结交，想要通过他们的行为做事来获得一点点作为人的情感。

毕竟不能太异类，不是么？

“确实如此，总归是要有些世间冷暖的。”沈云起道。

来到这楼阁之下，他却没有找见无隐的身影。

“他说此去路途不远，他先去那个地方等我们。”季朝好像知道沈云起在找无隐。

沈云起和无隐不算熟悉，经过丹羽国那件事情之后才有了联系，如今他说先走，只盼着他能散散心，好好缓解先下的忧愁。

望阳城位于丹羽国，临海靠南方，光照充足，沈云起从前也是来过这里的。

“人间有江湖，江湖出少年，望阳城也算是江湖上的名城了。”季朝给沈云起介绍。

凡间由有武林豪侠聚集之所这个地方叫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客，漂泊天下，豪情满怀，壮志凌云，一冲九霄。

是季朝施了法术，带他来到人间的，沈云起搞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法力，既不像是神界的通透，也不像是鬼界的阴气。

“这里名为望阳，是能看到太阳的。”季朝说，此事正值冬季，人间最需要的就是一场温暖。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晴天，沈云起的皮肤本来就细腻白嫩，在这温和的阳光照耀下，泛出的点点光泽。

“这世间有人骄阳似火，有人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们两个，红衣胜枫，玄衣类渊，站在我这望阳城头，不失为一道风景。”是一位温润如玉的公子，青衫翩翩，手中执扇。

“你来的挺快。”季朝对他说。

那公子把扇子打开，上面写着“人间绝色”四个字。

“好说好说，我本来就在这个地方等着，只是方才见你身旁有人，还以为是看错了。”他上下大量了一下沈云起，“我原以为你要孤独终老，只是没想到你偏生喜欢这颜若朝华，青丝如瀑，红衣曳地，眉若含情，此真谓‘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纤腰之楚楚兮……”

“这位公子，你误会了，我是他的朋友，我叫沈云起。”眼看着这位公子越说越没有边，沈云起赶忙拉回正轨。

那位公子看了看季朝有些僵在那里的动作，又看向沈云起一脸茫然地样子，嘴角含笑道，“了解的，在下墨语年，是这位季公子的朋友，你放心，我认识他有几年了，他身边没别人的。”后面这半句话是墨语年贴在沈云起耳边说的。

“债主。”季朝的声音传来。

“什……什么？”

“我说，我是他债主。”这是在否定刚刚墨语年说的他是季朝朋友的话。

“啊？”沈云起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这个解释。

“是是是，他这人就没朋友，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搬起石头还砸脚，二位大爷里边请。”

城内确实像季朝所说的那样，这里的人来往自由，穿着也不大相同，手中或多或少都有些刀枪剑戟。

“这望阳城经我手上已经有六年，六年之内，成为天下江湖名城，无数江湖侠客往来聚集于此，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当真是有钱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墨语年边走边说，“债主啊，您当初把这城交给我，真是您慧眼识珠，想想我灼灼璞玉，静世芳华，正在带领着我们望阳城走在一条阳关道上……”

这墨语年瞧这气质翩翩温润公子，没想到却是废话连篇，话唠且话唠，他们走了一路，这个人就说了一路，细算下来，竟然连重复的话语都没有！

季朝一个字都没有回过他，这样一来显得一前一后对比鲜明。

“沈公子，你说是不是？”墨语年问沈云起。

“啊？说得对！”

“若是觉得聒噪，可以不用理会，”墨语年还在前面滔滔不绝，“望阳城六年前择定新任城主，我使了些银钱助他上位，便是这样的。”

他在解释他和墨语年之间的关系。

不过也很难想象，光靠捐钱把人送上了城主之位，可见这个人的金钱实力有多雄厚。

“为何这望阳城居于丹羽国境内，不归官府管辖，反而是可以自己择定城主呢？”

季朝指了指前面的路，示意转弯。

“还是因为这里江湖人聚集朝廷难以管辖，不若放置出去，算作是一个江湖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