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一通事之后，沈云起便飞下了山。
“仙人路途遥远，不如到小店中坐坐？”沈云起感觉他在哪里都能被这个人发现一样，刚刚下山，就在山脚下遇见了晨起时一同喝酒的柳淡风。
“你的酒我已经喝过了，若是没有再有新的酒，我可就不愿意去了。”在他心中暗暗期待，因为那梨溶月喝起来确实令人回味。
“你想要自然是有的，只要你肯来。”那人说着就往前走，像他就知道，只要他走，沈云起就会跟着他一起，“我敢说我的酒是世间最好的酒。”
一天两次登门拜访，沈云起再次看见那个小女孩的时候，小女孩正在庭院中荡着秋千。看到沈云起来了，小女孩也从秋千上下来，向他跑过去。
“小月是吧？哥哥最喜欢你了。”他虽然已经三千多岁了，但是也不过是凡人中十七八岁少年郎的样子，而且他一直觉得自己生命漫长，不觉得老，让这个小女孩叫哥哥，沈云起觉得并没有问题。
说完，他还爱抚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小月，天色快晚了，你吃饭了，该去睡觉了。”柳淡风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小月看出来了，于是便走进了房中，只留下了沈云起和他。
沈云起说不上来小女孩和柳淡风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觉得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有些怪怪的，不好多问。
“她平常也是这样的，天色已晚，是要好好休息的。”柳淡风对他说。
沈云起向天幕已经要冉冉升起星辰，炉子中的火也烧的大了一些，天空中又不时飘来一些飞雪，落的头发也泛了白。再回神时，面前的这个人已经向他递了一壶酒。
“我以为你会是倒出来一杯这样的。”沈云起接过酒壶。
“清风自来，随意平生，喝酒就得一壶一壶的喝。”柳淡风把自己的酒壶拿起来，想要和沈云起碰上一杯。
“言必诚信，行必忠正，说话就得真真切切的交个底，我叫沈云起，你呢？”
那人把手中的酒壶停留在空中，想了一会儿，不禁失笑道：“四季年年，朝朝暮暮，我叫季朝，我也没骗你，在得这个名字之前，我是叫柳淡风的，只是这个我许他四季年年朝朝暮暮的人，我找不见了。”
嘭！二人还是正式的碰了个杯。
“既然这样，你就有了两个名字，我是叫你季朝好呢，还是叫你柳淡风好呢？”沈云起喝下一口酒，好奇的问道。
“今日我同你交了底，你就叫我季朝吧，反正我这个名字知道的人很少，你能记住，也算是我人生的一件幸事。”
季朝再次起身，转过头去看向了坐在火炉旁的沈云起，“今夜的酒要喝个畅快，今夜的雪也下得淋漓，出去看看吧。”
雪下得大了些，沈云起的头上已经沾满了白雪，不过他倒也并不是很在意，因为他的本相也是一头白发，他茫然地跟着这个今天才认识的人走了出去，来到了河边。河边流水不绝，浩浩荡荡。
“你知道这是什么河吗？”季朝问道。
“蛰河，贯穿北渊丹羽两国，养活了沿岸无数百姓。”阳和启蛰，品物皆春。
季朝笑了笑，“其实在很多年以前，这条河是赤凰国的母亲河，全国上下都要依靠这条河，分支众多，流水不绝，赤凰国灭之后，一国分为三国，这条河也只流通了北渊和丹羽，就连那赤凰国后人建立起的后凰国也没能汲取这河中的灵气。”
他说的这些，沈云起是自然是知道的，因为他再怎么说也在这个世上活了三千多年，哪怕刚刚修成人形时他也是从蛰河中出来的，当时正值赤凰国灭，是他对于这一部分的记忆还是有的。
“太久了，这条河一定孕育过许多生命。”往来流水三千年，浩浩荡荡向大洋。
季朝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望向奔流不息的河水，“这世间有许多事物被困在一个地方，就像这河水，只会沿着一个方向流下去。”
“万物的规则罢了，能困住我们的，不过也是世俗的规矩。”沈云起想起自己刚刚潜出的时候，那个时候整个三界神人鬼，出现了这唯一一只妖，说是惊涛骇浪也罢，说是异类也罢，他确实是事实存在了。
总有逃不出的世俗要把人拉向滚滚红尘。
沈云起向季朝辞别时，季朝给了他好几坛子的梨溶月，他记得昨夜季朝说过的酿制这酒配方，“没有梨，只有月。”
他将这几坛子好酒收入囊中，走的时候季朝又向他塞了一个罐子，沈云起好奇是什么，打开看了之后又有隐隐感觉到有些无语，“是把我当做小月来看待了吗？”季朝给了他一罐子奶乳，“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
“小时候我总想喝些奶乳，偏偏那时候家里穷，母亲没有办法给我弄到，如今我自己能够办到，倒是想对别人也分享一些，是甜的。”
神域，神念域，自然法则天生地养神明之所在。
“沈云起，还是你小子心疼老头我啊。”宇神暮晓把沈云起回来的酒喝了大半，“不愧是老头我的好朋友。”自然法则神明生来如何便是如何，沈云起不知道暮晓究竟是活了多久，从他初上神域之时，暮晓就是这个样子，也一直叫自己“老头”。
“你留下来一点，我还没给宋遥歌送去呢。”
“害，你和宋遥歌什么时候想要下凡不是都可以的，像我们这些身处神念域的，从化为人形起再到化为灵气去，我们是都不能出去的。”说罢，他抱着坛子猛喝了几口，“小云起啊，你若是有这时间，还不如跟我讲讲你此次下凡遇到了些什么事，老头想听。”
困在一个地方太久，是会向往外面的天地的，沈云起把这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告诉了暮晓。
日子过得久远了，多次上界下凡，沈云起曾又去过那个名叫花落的酒肆，早已人去楼空，那最后一坛梨溶月早就被喝得干干净净，一个凡人的一年，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游历一个国家，可以在另一个国家安身立命，可以为自己谋一份好的出路，也可以是走向死亡。
“不该对凡尘太过留念的。”沈云起想。
神域大殿之上，梵音帝君正召集诸神议事，梵音帝君已经飞升了两千多年，实力强悍，无人能及，受众神景仰，终年游览三界，保护三界安宁。
“丹羽国白水湖千机阵动了，无隐，这是你飞升之前下的阵法吧？”帝君说话威严，大殿中诸神自然是听令。
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和尚，一个“假和尚”，头上并没有戒疤，沈云起不是很记得这个人，应当是近几十年飞升的，面相有些生。
“回禀帝君，确实是我飞升之前设下的阵法。”那个人虽然头上没有戒疤，但是他的形式做派却一副和尚样。
“你有凡间事，未了已升神，前世因后世果，这需要你自己去了结。”这是帝君下令让他去往凡间了却凡人之事。
“云起。”帝君的声音传来，沈云起立于大殿下方众神首位，“一年前，你曾助祝凌神官平了无相山禁制，然本君查巡三界，发现三界各地有不少地方有妖邪作祟，这些都没有通达神域，此番陪同无隐一同下去，顺便查询一下原因吧。”
“知道了。”沈云起道。
出了议事殿，宋遥歌才搭上沈云起的肩膀，“你此番又要下界咯。”两人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已经有将近一年没有下过凡间，宋遥歌也想同去，只是无法，帝君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派给他。
“放心吧，回来的时候给你带酒。”沈云起道。
沈云起和无隐不熟悉，见面的时候沈云起先给他打了个招呼，“无隐神君。”
“云起神君。”
……
两个人静默的出奇，“咳咳咳，你们两人现在共事，若是都做哑巴怎么行？”宋遥歌来打破了僵局，“无隐神君，你不妨把帝君提到的丹羽国白水湖那什么千机阵给云起说说吧。”
宋遥歌给沈云起示意了个眼神，沈云起也心领神会，于是边和无隐一同下了界。
“丹羽国白水湖是我年少时飞升之所，而那千机阵算作是我那飞升之所的一个屏障，里面有很多……很多我的秘密。”和尚虽然是个假和尚，但是他做的足啊，手中的禅杖也是拿的稳稳当当。
“来时遥歌曾给我说过‘丹羽赤心’，这就是你飞升时的佳话吧？”宋遥歌临走前给沈云起说过，丹羽赤心，举国同悲。
“嗯。”无隐漠然。
丹羽国位于北渊国南方，风水养人，江南美景，白水湖则位于丹羽国皇城之外，湖水取名为白水，自然是因为水流清澈见底。
沈云起和无隐到的时候便也看到这样的美景，湖不算太大，应当是来自蛰河的分流，湖边立碑“丹羽赤心”，无隐在碑文面前树立良久，最终只到了一声“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