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嘉苑离市中心不算太远，不过这里已经是老房子了，而且并没有什么升值空间，所以在这里住的人不多，主要的住户都是一些本地的老人和一些外来的年轻人。
沈静澜和姜厌舟到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了，不过车上有放应急的雨伞，虽然只有一把，但两个人似乎并不太在乎这个，姜厌舟撑着伞和沈静澜两个人躲在伞下朝着住宅楼的方向走过去。
大概是出于职业习惯，姜厌舟在上楼前打量了一下这栋住宅楼的四周，这栋楼并不与其他楼栋相连，是一栋独栋，在楼道入口处对面是一间平房，是小区里的小卖部，卖些烟酒饮料一类的东西，还有一部老式的座机。
“你看，那老爷子似乎就住在店里，看到门口那个牌子了吗？就那。”沈静澜指了指小卖部门口摆放着的一块木牌，那木牌破破烂烂的，不过依稀能辨认几个字——香烟，饮料，电话，全天营业，晚上有事敲窗户，老板睡得浅。
“是，一会可以下来问问他。”姜厌舟收起雨伞，将伞靠在楼道的边缘，楼道的入口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一楼朝着楼道入口的那间房门正开着，穿着制服的警察来来往往，楼道里散发着一股恶臭，刚刚在楼道外，雨水和草地的气息掩盖了这股味道，一走进楼道，沈静澜就不禁皱起眉头，她平时也经常跑现场，但这股臭味混杂着楼道的潮湿气实在令人有些不悦。
姜厌舟的表情也不好看，他礼貌性地对着门口的警察打了个招呼，掏出自己的证件给那个年轻的警察看了一眼。
“头儿，七组的人到了。”
只见从房间里钻出来一个身穿黑色夹克，剃着板寸的中年男人，男人的皮肤有些黑，不过大概是因为皮肤粗糙的缘故，那男人见到姜厌舟和沈静澜，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迎了上来。
沈静澜看着那个男人脖子上挂着的警官证——连清。
“姜组，这案子恐怕得交给你们七组了。”连青握住姜厌舟的手，象征性地摇了俩下，他凑近姜厌舟和沈静澜，“这事，不像是一般人干的。”
“这是你的判断吗？”姜厌舟扫视了一圈四周的其他警察，他压低声音在，“清场。”
“来来来，小吴，把兄弟们带出去，准备收队了。”
“是，走了，收队，姜组，还是和之前一样嘛？”
“嗯，你们的现场勘验结果到时候直接发到我那就行。”姜厌舟看了看四周，“连哥，你也先出去吧。”
“好，那就不打扰你们了，走了！”连清带着其他几个警察从屋子里走出去，等走远了，他又回头打量了一眼那个楼道，他此时突然感觉那个楼道黑的有些可怕，就好像会吃人似的。
连清还记得，自己刚做警察的时候，自己的师傅就跟他说过，如果在现场碰到什么诡异的案子，实地考察之后发现是人力所难及的，就联系特别案件七组。
他以前以为这个部门只是师傅说出来唬人的，直到有一次，有一起案子，师父当着他的面拨了七组的号码。
连清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姜厌舟。此后，自己做到了队长，他也联系过几次七组，来的基本上都是姜厌舟，有时候案子接走了，过个一天他们还会还回来，但是有时候，那案子就悄无声息地结了，后来，他交给姜厌舟的案子，退不回来的越来越多……
连清打了个寒颤，他突然觉得这雨落在身上格外的冷，他想，这个案子恐怕也不会退回来了。
而此时房间里，姜厌舟和沈静澜没有急着去看尸体，而是在房间的客厅里转了一圈，不过实际上这间房间也没有什么客厅卧室之分，进门就能看到桌子和床，桌子上摆着的食物已经开始腐烂，看样子已经放了有些日子了。至于床上乱糟糟的，看样子有人在上面睡过还没来得及收拾。
沈静澜拉开狭小的储藏间的门，说是储藏间和衣柜也没什么区别，这屋子打通了客厅和卧室，隔开的就只有一间厕所。
床的旁边摆着一张桌子，看样子并不是这间屋子原本的家具，上面放着还有电的笔记本电脑，电脑旁边放着一个最近挺流行的潮玩品牌的盲盒摆件。
姜厌舟蹲到墙边，那里盖着一张墨绿色的布，盖布之下应该就是尸体。
姜厌舟一把掀开盖布，一股腐臭味冲出来，让他不禁后退了几步，他也没想到退的这几步居然就撞到了身后的沈静澜，这间屋子竟然这么小。
沈静澜捏着鼻子越过姜厌舟的肩膀看向那具尸体，这一看让沈静澜不禁觉得有些反胃。
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形，而是一个扭曲的肉团，准确的说，就好像是一根人肉香肠，各种部位都长出带着皮肤和脂肪的血肉，有些皮肤上面大概是因为肿胀的原因能看到裂开的血痕。
“这完全看不出是个人。”沈静澜感叹道，“该死，刑侦那边早就该把事情交给我们来办了。”
姜厌舟也理解沈静澜的意思，这事情他们早一天拿到或许就能少死几个人。
“周围的灵屑含量怎么样？”
沈静澜收起情绪，她站立起来，环视四周，这一刹那她眼中似乎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蓝色光影，视线在四周游移了一圈，最终扫过尸体看向姜厌舟，她稍稍眨了下眼，说道：“很高，以肉眼估计就可以看出来，这里曾经来过祸妖。”
“看样子我们得忙一阵子了。”姜厌舟苦笑一声，他伸手想盖住尸体上的绿布，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指尖触碰到尸体上生长出的肉块。
姜厌舟突然皱起眉：“嗯？”
沈静澜也凑过来，她看着悬停在半空中的姜厌舟的手：“怎么了？”
“尸体不对劲，不能就这么回去，联系看看，附近有没有正在巡逻的监灵官，让他们过来帮忙把尸体运回去司里。”
“明白了。”沈静澜点点头，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姜厌舟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尸体上，尸体身上确实疯长出了这些肉块，但是……
他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些肉瘤，肉瘤的手感并不让人厌恶，反而，那是一种很光滑的触感，就好像，那是新生儿的皮肤一般。
“已经联系到人了，大概十分钟之后就会有人过来，我让他们连着运尸体的车一起带过来了。”
“好。”姜厌舟将那块布给尸体盖上，他站起身，再次检查了一下四周，确定了房间里没有其他异常之后，才若有所思地喃喃了一句，“那个小卖部老板……”
“去找他问问看吧，虽然我觉得如果是祸妖干的，他大概率什么也没看到。”沈静澜一边这么说着却已经推开门朝着楼道口走去。
姜厌舟跟在沈静澜身后，屋外的雨比刚刚来的时候似乎小了一些，但是下起雨来，这种老旧小区的楼道里总有着一股潮湿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姜厌舟很不舒服。他向来不喜欢下雨天，从小到大都这样。
沈静澜率先一步拿起靠在楼道墙壁上的那把雨伞，她撑开伞的时候，姜厌舟顺势挤到伞下，其实雨下的不大，他淋一会也没关系，不过他清楚，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不自己钻进伞里，沈静澜也会把他拉进伞里的。
便利店的货架上没有什么商品，零星地摆着几包烟，和几瓶可乐，还有些薯片辣条一类的零食。
“老板，拿包烟，再拿包辣条。”姜厌舟敲了敲小卖部的窗户，隔着窗户，老头儿似乎有点耳背，他拄着一根拐杖站起来，有些费劲地拉开那扇并不算太灵活的窗户。
“要啥？”老头带着一种川渝口音，似乎并不是天海本地人，“耳背，刚没听清。”
“一包烟，一包辣条。”姜厌舟稍稍提高了些音量，把话再重复了一遍。
“要啥牌子？我是说烟，辣条只有一种了。”
“就那个，红盒子的。”
姜厌舟一只手接过烟盒和辣条，另一只手掏出手机付账，老人家颤巍巍地从抽屉里掏出一个贴着收款码的硬纸片递给姜厌舟。
“扫这里，你们不是这个小区的人吧？”
姜厌舟一愣，他正想着要怎么跟老头问话，老爷子却自己打开了话茬。
“是啊，老爷子您怎么知道的？”
“这小区里，已经好几年没搬过来年轻人了，这啊，虽然是市里，可因为是老小区，年轻人不爱住，所以租金便宜，能住在这的，要不是穷学生，要么就是外地来打工的，还都是那种挣不了多少钱的。”老人家说到这咳嗽了两声，他自己敲了敲后背似乎是在顺气，“咳咳咳，像你们这个年纪的，这个打扮的年轻人，通常是不在这住的，而且那个小姑娘，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天海人，长得俊。”
“谢谢。”沈静澜倒也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道谢，她确实漂亮，不需要过多客气。
“老爷子，问你点事。最近，晚上的时候。”姜厌舟伸手指向他们刚刚出来的那个楼道，“就那栋楼，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怪事，你们是警察吗？”
“是，我们是警察。”
那老人皱着眉似乎在用力回忆，但是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似乎很难从记忆里搜刮出什么对姜厌舟他们有用的讯息。
“你要说奇怪的人，我还真没看见。”老人摇摇头。
“那没事了。”
“不过，奇怪的事情倒是有一件......”
姜厌舟停了下来，刚刚准备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他的视线重新落回老人身上：“您说。”
“有一天晚上，大概，晚上十二点以后，好像就是上周，反正前几天的时候，我看到，就那栋楼，那栋楼被一群鸟围住了。”
“鸟？什么鸟？”
“大晚上的黑漆漆的，我一开始也没看清，有一只鸟飞进我这小店来了，我看清楚，那个啊，是喜鹊。”
“你是说，前几天晚上凌晨的时候，那栋楼被喜鹊围住了。”
“没错，警官，这个算线索吗？”
“算，算......”姜厌舟口中应答着，脚步已经迈了出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栋老旧的楼房在午夜时分被一群喜鹊围住的场景，他的口中反复呢喃着那个词：“喜鹊......”
“为什么会是喜鹊。”沈静澜也陷入了思考，不过两人的思绪很快就被一阵警笛声打乱，两三辆警车伴随着一辆救护车停在楼道口，那两辆警车上都有一个特殊的标记——被黑白双鱼所围住的眼睛。
从车上走下两个警官打扮的人，他们其中一个走到姜厌舟身边，另一个则领着一队人进了楼道。
“姜副，不好意思刚刚路上堵了一下，来慢了。”
“没事，你们收拾尸体的时候顺便把那间屋子再搜一搜，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都带回去，其他的我找刑侦那边要。”
“是。”那名警员朝着姜厌舟敬了个礼，小跑着进了楼道。
姜厌舟带着沈静澜躲到一边的屋檐下，他从口袋里掏出刚刚买的那包烟，但又摸索了一阵子，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没带打火机。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了？”沈静澜看着他朝着他伸出手，“我的呢？”
“你抽这个。”姜厌舟从口袋里掏出那包辣条递给沈静澜，“这个适合你。”
“这个好。”沈静澜接过辣条，撕开一个口子，她从袋子里用嘴叼起一根含在嘴里，用还算清晰的声音问，“我跟你在一起搭档这么久，从来没看过你抽烟。”
“我其实不会抽烟。”姜厌舟叹了口气将那根香烟塞回烟盒，“而且其实我也不清楚我手上拿的这包是什么牌子，我抽烟，呃，算是抽烟吧，方法比较特别。”
“下次让我见识一下。”沈静澜将那包辣条递到姜厌舟面前，她从其中挤出一根朝着姜厌舟抬了抬下巴，“今天先抽这个吧，姜厌舟同志。”
姜厌舟叼起那根辣条，一股甜辣味在舌尖扩散开来：“这个不是很辣啊。”
“刚好，我不是很喜欢吃很辣的。”
“可我记得你吃火锅很喜欢红油的。”
“那是火锅和辣条不一样。”
“明白了。”
沈静澜嚼完了自己嘴里的那根，又从袋子里抽出两根，一根送进自己嘴里，一根等姜厌舟那根嚼完，递到他嘴边：“大哥，抽辣子。”
“你这说的什么话。”姜厌舟似乎是被她这种说法逗到，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丝笑意。
如果这个时候那些去处理现场的警员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恐怕会以为自己看错了。
姜厌舟在他们面前可很少笑，虽然一直表现得很温和，但他很难得露出这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