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柠抱着小熊玩偶推开家门的瞬间，恰好撞上唐母从厨房出来。

她似乎下班回来已经有一会儿了，厨房里都飘来阵阵芳香，那是热乎的美食的味道。

“妈，你今天怎么回家这么早？”唐柠把小熊放在沙发上，接过唐母手中的水果盘，从里面拿出一瓣切好的苹果塞嘴里。

酸甜的汁水在嘴中绽开，唐柠忍不住又拿起一块。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我下午请假了，早点回来给你们做吃的。”

唐母过来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亲昵地做责怪道：“在外面一天，手上多少细菌，洗了手再吃。”

“好的，妈——”

唐柠拉长声音，放下果盘，蹦蹦跳跳地跑去厨房洗手。

待她出来，唐母站在餐桌旁整理物件，瞥见沙发上的小熊，随口问道：“柠柠啊，这玩具你从哪来的？”

唐柠脸上的笑意停滞一瞬，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脑海里已经掀起了狂风巨浪。

原先她打算趁着唐父唐母都未回来时，先把小熊“偷渡”到房间里。

一来父母极少进她的房间，能大大推后被发现的时间；二来她的房间其实堆着不少玩偶，床上柜子上皆有，是这些年从各处收到的礼物，也能迷惑视线。

但唐柠没想到，唐母今天回来这么早，这一个出其不意，打乱了她的第一计划。

plan A失败。

幸好唐柠还做了第二手准备。

她维持住笑容，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回答妈妈的问题：“有同学送的。”

唐母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严肃地问：“柠柠，你礼物给人家了吧？”

唐母一生都在严格地恪守礼数，什么节日该送什么礼，什么宴席该准备什么红包，全都办得井井有条，争取不在别人那里落下口舌。

她也从小教育唐柠，要会做事，不能在大大小小的场合中丢唐家的脸。

此刻，她还在担心一种可能，唐柠没有送礼，反而从生日宴会上顺了东西回来。

那别人会怎么看唐柠？

“放心吧，妈，送了。一起去宴会的有个同学知道我也今天生日，送我的。”

唐柠笑着，从果盘上拿起一块苹果塞到唐母嘴里。

“妈，我都知道的，不用担心啦。”

唐母对礼物的来历仍将信将疑，但眼前站着的女儿从小就没让她失望过。

这样想着，唐母转身回厨房继续忙活起来。

还有几道菜需要准备，事情还很多，至于那些小事，就被她暂时搁置了。

唐柠度过这一关，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回头瞥见沙发上的小熊，以及靠在它身下的袋子，走过去将他们抱起，一起拿回了房间。

今日的晚餐格外丰盛，满满当当地摆了整个桌子，唐母已然尽情展示了自己的厨艺。

而唐父回家时还带了一个小蛋糕，就是四寸的大小，小巧可爱，摆在一个透明的塑料盒中。

趁着这一年一度的好日子，再加上女儿一生中唯一一次的成年日，唐父难得有雅兴，还开了一瓶白酒。

“我们家柠柠都十八岁了，爸爸为你感到自豪！”

酒过三巡，唐父的脸上都出现醉醺醺的红意，他望着身前优秀的女儿，竖起大拇指。

“柠柠，加油！我看好你！”

“都喝多少了？”唐母说的是抱怨的内容，但语气丝毫没有不满，也是含着笑。

温馨的暖色调灯光照亮了这一桌，色泽诱人的美味饭菜，与温馨甜蜜的一家人。

家永远是人的港湾。

或许家人之间偶尔会有小摩擦，但亲情如同难以割舍的纽带，将所有人紧密地牵连在一起。

有悲有喜，有怒有乐。

唐柠感觉自己很幸福。

唐母低头看了眼手机，不知看到了什么内容，突然出声。

“诶，我同事，刘阿姨的女儿，萱萱，你们知道吧？”

她口中的萱萱与唐柠同年级，且都在槐山一中，一直来都是几位家长比较的对象。

不过，从小到大，唐柠都以持续保持年纪第一的好成绩领先，而萱萱时常维持在中上左右的水平。

很稳定，虽说考不上顶级学府，但也能去不错的学校。

唐柠点点头，回答唐母。

“你刘阿姨说，萱萱最近在谈恋爱，整门心思全在搞对象上，一点都没学习，那成绩掉的……”

“连个重点线都要达不到了！”

“换作平常，哪会这样？”

“萱萱看起来也是文静乖巧的女生，没想到还能做这种事，真是想不到。”

说着，唐母“啧啧”了几声，看向埋头吃饭的唐柠：“柠柠啊，你可不能早恋啊，早恋害人。”

“你现在的身份是学生，就得好好做好学生的事情，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听到了吗？”

唐柠心里一跳，她的脑海里蓦然浮起谢青川的模样，不合时宜，且有点心虚。

她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我知道了，妈。”

“唐柠！”

唐母唤了她的大名，平日里她都只喊小名，能够这样称呼，证明事情已经不简单。

唐柠坐直身子，准备等待母亲大人的教诲。

“你不会让爸爸妈妈失望的，对吗？”唐母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唐柠，眼神中有许多她不懂的复杂情绪。

唐柠被她的态度感染，也用力地点头：“我会努力的。”

唐母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脸色又缓和过来，招呼父女俩继续吃菜。

一家人的庆祝还在继续。

刚才的对话仿佛只是一道小插曲，很快被所有人压在心底深处。

吃饱喝足，唐柠回到房间。

新来的成员，小熊玩偶正在对着她笑。

活泼可爱的模样，引得唐柠弯了弯眼。

她的目光移到旁边的小袋子上，中午吃饭时，谢青川将它们一齐递过来，白天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赶来，她还没来得及打开看过。

眼下终于空闲下来。

唐柠瞥了一眼房门，已经严丝合缝地关上。

她拿起袋子，里面装着一个方正的小盒子底下压着一封类似信一样的信封。

这小盒子的样式很眼熟，是常见到每一次婚礼现场都能遇到的模样，比那个尺寸稍微大些，属于放大版。

唐柠为自己的发散思维红了红脸。

打开盒子，正中间摆着一个发卡。

整体的造型是柠檬状，上下窄，中间宽，上面镶满了细碎的钻，即使没有受到灯光直照，依然熠熠闪亮。

发卡虽小，但能看出来其做工与设计都有经过精心规划。

很精致，也价格不菲。

唐柠又抽出底下压着的信封，粉白色的外壳与信纸，是甜蜜浪漫的色彩。

似乎也预示了信中的内容。

唐柠握着信封的手微微颤抖，她期待，同时也畏惧。

打开后，其实信纸上并没有写多少字。

「唐班长，生日快乐！」

「还有一句话——」

「你无需开口，我和天地万物便通通奔向你。」

是谢青川那飘逸洒脱的字体，文字好看，排版顺眼，还有，感情。

感情……

唐柠嘴里轻轻念着：“我是个俗气至顶的人，见山是山，见海是海……”

“唯独见了你，云海开始翻涌……”

王小波，《爱你就像爱生命》。

是唐柠摘抄在素材积累笔记本上的一段话，谢青川抄了，记住了，并且在今天使用了出来。

唐柠心中思绪万千。

眼前又浮起那个熟悉的少年的身影，他信誓旦旦地承诺，他与她，他们，会有未来。

一定会有。

唐柠把信收起来，与曾经谢青川写的那份不完全是道歉的“道歉信”一起，放到了书桌的抽屉里。

抽屉拉开，里面塞满了从小到大所有值得纪念的小物件，包括各类竞赛证书，摆在最上面的，是那两张写着字的纸张。

还剩下一个物件，唐柠把视线移向发卡，光看外表就能知道，它与街边买的不一样。

没见到购物发票，唐柠翻出手机，点开浏览器拍照搜索。

跳出来的结果是，某高端设计品牌的新品。

限量版，含金量十足。

唐柠盯着它看了半晌，还是收起来一齐塞进了抽屉里。

收到如此贵重的生日礼物，要说唐柠没有心理压力，肯定是假的，但是，她也不如最开始那般，一个熊崽蛋糕就诚惶诚恐。

并不是因为她见识到了谢家的实力，在花花世界中迷了眼，而是，对他们两人的信任。

她相信他们会有未来。

这次生日也只是漫长的人生旅途中的某一站，礼物是见证，并不是全部。

唐柠也相信自己的能力，以后她定能返还回去同样价值的东西作为礼物。

还有今日的午餐费……

唐柠凭借着记忆，给谢青川发了一个红包。

他不会收，但唐柠一定会发。

红包刚发出，就收到了回复。

谢青川:「晚上好啊，唐班长！」

唐柠:「晚上好，弟弟。」

谢青川盯着屏幕上的称呼看了半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突然轻笑出声，眼神晦暗不明。

今晚阿轩又给他们约了训练赛，正好结束了一局，两方选手约定休息一会儿后再继续。

他们还都在同一个队伍麦里，冷不丁听到谢青川笑了一下。

小烨忍不住搓了搓手：“枫哥你在笑什么，听起来有点……不怀好意？”

谢青川淡淡地回了一句：“没什么。”

而后，毫无留恋地关闭麦克风。

清了清嗓子，他点开微信，给唐柠发去了一段语音。

不长，四五秒的时间，差不多一句话。

唐柠随手点开。

或许已是晚上，少年清朗的声音中透出些慵懒与沙哑，低声道：“晚上好，唐，姐姐。”

中间刻意停顿了一瞬，亲昵撒娇的语气为这个常见的称呼披上了缱绻旖旎的细沙。

让人听在耳中，又好像听得不够真切。

唐柠的手指快于脑子，指间再次触碰到屏幕上，少年的声音又在房间内环绕。

谢青川：「怎么不说话，唐姐姐？」

唐柠从书桌上抽出一本书，在自己的脸颊旁扇风。

不知名的热意涌上全身，连空气都是干燥厚重的，密密地压在人身上。

唐柠：「晚安！」

不能再聊下去了，现在是——

她瞥向手里的书，随手拿起的是一本数学竞赛题，也是她逃避的理由。

现在是学竞赛的时候！

谢青川似乎能透过屏幕看到女生慌张的模样，唇角勾起。

谢青川：「晚安，唐姐姐。」

离开微信的谢青川开始下一场训练赛。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本就掌握许多对线细节，平常都能完美对线，而今晚的第二局他更是超常发挥。

压得对面发育路根本无法出塔，还时常营造出一打二，杀了人好全身而退的高光操作。

小烨：“枫哥，你今晚真猛！”

谢青川还认真回答他：“心情好。”

小烨：“枫哥，你能每天都有这么好的心情吗？”

想到唐柠的模样，谢青川又忍不住地笑：“看情况吧。”

不理会耳边小烨与雨辰的吹嘘，谢青川活动了下手指，准备迎接第三局训练赛。

离全国大赛的日子越来越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