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秋天已经进行了许久。

不能四季常青的树木，绿色的叶子悄然枯黄，又从空中洋洋洒洒地飘落，在地上积起一层棕黄色的地毯。

寒风彻底驱散最后一丝热度，已经能感觉到空气中逐渐加深的凉意。

恰有一阵风吹过，唐柠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看来明日还得再加点衣服。

她正好去行政楼替老徐拿资料，纸张翻动间，能够清晰地看见上面写着的字——竞赛申请表。

顾名思义，在全校范围内征集精英人士，填写表格，经由校方审核通过后，建立起一个专门的竞赛班级，由校内名师与校外专业人士共同教育指导，去省级数学竞赛中争取名次。

下一步就是考出好名次，取得省队竞赛名额，再代表省份参加全国性的数学竞赛，要是还能取得国家队的认可，参加世界级数学竞赛，那将是一件荣耀满身的事情。

不仅会有各大顶尖高校抛出橄榄枝，跳过高考环节，直接保送至大学；还能受到广泛的关注，各类奖学金都不在话下。

不过，能获得如此高成就的人可谓凤毛麟角。

回到办公室，老徐果然从那叠申请表中拿出一张，递给唐柠。

他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和蔼地看着得意门生：“柠柠啊，你回家拿给父母看看，商量商量要不要参加。”

“我个人是非常希望你参加的，你数学成绩不错，而且我也有了解过你有在自己学习数学竞赛，有这么一个跟着科班进行系统性地学习的机会，我觉得对你来说是比较好的。”

“你去考虑一下？这件事不着急，月底给我答复就行。”

唐柠小心翼翼地接过纸张，郑重地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徐老师。”

回到教室，正好见到谢青川在门外，他的身前站着聂雪玲。

两人不知在谈论些什么，聂雪玲的面色看起来有些着急，而谢青川则一直是这一副淡淡的模样。

经过先前的解释，唐柠已经不会再对这一画面产生不佳的情绪。

她相信谢青川，也相信自己。

在座位上刚坐下没多久，谢青川回来了。

“唐班长，你出去干什么去了？”男生眼眸含笑，温声问道。

唐柠把那张表格推过去，示意他看。

谢青川粗略地扫视一眼，挑了挑眉：“数学竞赛？唐班长你要参加吗？”

唐柠单手托着下巴，右手拿起桌上的笔，一下一下在空中晃：“我也不清楚。”

“你都看了这么久的数学竞赛书，难道真的不想试试吗？”

唐柠心里当然是想的，只是——

她看着申请表上白纸黑字写着：“集训时长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不参与学校的课程，不能复习高考科目，全身心投入到备考竞赛中。

唐父唐母会同意吗？大概率是不会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

傍晚放学时，她刚和唐母提起这件事，一开始唐母还能微笑着点头附和，好声好气地同她商量：“柠柠你想去吗？如果不花时间的话，可以去考考，我听说这个对大学升学也有帮助。”

但当听到“三个月”这几个字时，她的脸色骤变，眉头紧锁，语气中透露着不许辩驳：“三个月？这么久？就全去学那个数学竞赛了？高考不准备考了？”

“要是能进入省队，就能有保送的资格了。”

唐母打断她：“柠柠啊，你想，你都没学过数学竞赛，你怎么能肯定你能考得过那些人呢？”

“妈，我自己有在学竞赛，我觉得……”

“没有你觉得，柠柠。现在最稳妥的方式就是用功复习，备考高考。按照你的成绩，你正常发挥，顶尖高校不是随你上，为什么要换一条不确定的路走呢？”

唐柠还想继续劝，但唐母下了最后通牒：“吃完饭回去看书吧，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一定要好好发挥。”

唐父在一边听完全程，他帮女儿说话：“去试试又不会怎么样，我们柠柠从小就聪明，那数学题还不是一学就会，希望很大的。”

唐母白了他一眼：“柠柠不懂事，你这个大人也不懂事？你这不是要毁了你女儿吗！”

“哪有这么严重。”唐父笑呵呵地搂住妻子，“青春就这么一回，也该让孩子去闯闯。”

“等考上大学了，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让她去闯，前提就是要考上理想的大学。”

唐母轻轻推了推身后的唐父，严肃地说道：“青春就一次是没错，但也不能拿事关后半生命运的大事来试错啊！”

“后果谁承担得起，你吗？”

“妈，我吃完了。”唐柠把匆匆扒完的饭碗往前一推，拎起手边的书包回到房间。

“就给孩子一个机会呗。”唐父凑到妻子耳边悄声说。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唐母看着女儿关上的房门，嘴里喃喃道：“等柠柠长大后，一定会明白我是对的，我是在为她好。”

第二天，谢青川亲眼看见唐柠把申请表整整齐齐地叠成豆腐块，扔进抽屉最深处。

她还把手伸向了竞赛书，但望着封面犹豫再三，她最终还是没有把这这本书连带着一起扔进去。

唐柠轻叹一口气，随意翻开一页，盯着里面复杂的公式发呆。

谢青川也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满页的数学算式与符号，甚至还有些他不认识的符号。

这难懂程度，堪比天书。

再多看一眼，谢青川都觉得要晕过去。

他赶忙闭了闭眼，把眼前映着的字符消除掉，转而问道：“唐班长，你不准备参加了吗？”

“嗯。”唐柠冷静地回答，“浪费时间。”

谢青川仔细观察她的脸色，一瞬间就明白她在说反话，这些话语并不是出自她的真心。

应该是受到了阻碍。

他想起自己父母竭力阻止自己参加全国大赛的情况。

谢青川敲了敲她的桌子，唤起女生的注意：“唐班长，还记得当初在忘忧亭我说过的话吗？”

“我的心中有一条路，即使顶着所有反对，我也会义无反顾地踏上去。”

“然后亲手把胜利的桂冠摘下，丢给那些人看。”

唐柠体会到了先前谢青川经历过的感受，也明白了亲人的反对是多么沉重的枷锁。

但她做不到像谢青川这样，完全不管不顾。

她深知父母在自己身上给予的重任，也深知她对整个家庭的重要性。

她不能够这么任性。

但她同时也感谢谢青川的宽慰。

唐柠抿嘴微笑：“我没事的。”

谢青川嘴唇微动，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课间，唐柠听见班上有同学喊她：“班长！有人找你！”

这可真是稀奇，她几乎不参与班外的社交，左思右想也没有个眉目，不知道究竟会是谁。

等出门见到来者时，她愣在原地。

眼前的人正是聂雪玲。

为什么传闻中的聂公主会来找自己？

似乎只有一个可能，唐柠的心中浮起一个人影，谢青川，肯定是与他有关。

自她出现在门外后，聂雪玲没有说话，一直在打量她，好似要在她身上看出朵花来。

唐柠能够感受到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轻咳一声，主动问：“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和谢青川很熟吗？”聂雪玲终于回话，直入主题。

唐柠小心地观察她的表情，但是她的面色很平静，完全猜不透她此次前来、以及问出这样的话的目的。

“还好，他是我的同桌。”唐柠只得斟酌用词，非常官方地答复。

“同桌？”聂雪玲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语气玩味。

唐柠轻声问：“你要找他吗？我去叫他。”

“不用了，我这次来是找你的。”

聂雪玲上前几步，将手中的信封递过来：“周末是我的生日宴会，邀请你来参加。”

“啊？”唐柠下意识接过，惊讶出声，“你生日，邀请我？”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聂雪玲挑了挑眉。

近距离下，更能看见她高挺的鼻梁与吹弹可破的肌肤。

真是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且赏心悦目，如果她没有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唐柠欲哭无泪。

大小姐，您要不自己看看您在说什么呢？

“生日宴会，应该会邀请关系更好的朋友吧……”唐柠小心翼翼地询问，暗示两人还没到这种程度。

“你认识我吗？”聂雪玲反问。

“当然。”大名鼎鼎的聂公主，谁人不知。

“我也知道你，你叫唐柠，对是不对。”聂雪玲歪了歪头。

“对。”

“那就没问题了，现在我们就是朋友了，况且我的宴会，我想请谁就请谁，你会来吧？”

“我……”唐柠不知如何回答。

聂雪玲红唇勾起，替她做下决定：“时间地点都写在邀请函上了，周末见。”

“等……”唐柠话未说完，聂雪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

她盯着手中多出来的信封，轻叹一口气。

信封是耀眼的红色，边角还有金色的暗纹，上面似乎喷洒了香水，即使拿在手中，唐柠也闻到了淡淡的玫瑰香。

她收起信封，转身回班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