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柠并不是故意不理谢青川，她只是在思考。

吃完午饭，她和段菲菲一同回来，刚踏上三楼的楼梯口，远远地就看见教室前聚集了一群人。人群如一道屏障，将谢青川与聂雪玲围在中间。

俊朗的少年与绰约的少女，被当成视觉中心也很正常。夏末的阳光从走廊外侧的玻璃窗边探进来，照得那一块的温度骤然升高。

很养眼，而且也很合适。

唐柠的脑海里蓦地跳出来这两个词。高个的男生似乎说了什么，两人相视一笑。那些校园言情剧的画面大概也是这样吧？

段菲菲拽着她的手走进教室，好像放不下心，还特意给她送回到座位上，没有忍住抱怨了一句：“那个狐媚子！”

“谁？”

“还能有谁，谢青川啊！”

唐柠轻声“啊”了一下，段菲菲一脸认真地跟她解释：“柠柠啊，这到处沾花惹草的男人是万万要不得的，会出大事！”

“啊？”这话说完，唐柠更加困惑了，“我知道，但是，我要谁？”

段菲菲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很好，唐柠柠，就这样，继续保持，别让坏人有可乘之机！”

又是句没头没尾的话。但是她这次就是想打破砂锅问到底，追问道：“菲菲，你在说什么呀，坏人是谁？”

段菲菲抬手一指教室后门方向：“外面那个不就是吗？”

谢青川是坏人吗？虽然平时里他总会时不时抽风一下，但他身上并没有居高临下的高傲，也没有仗着身后有坚实的后盾而盛气凌人，其实性格脾气都挺好的，除了没有好好学习外，暂时没有做出特别的坏事。应该算不得坏人吧？

不对，菲菲的意思是，让我小心谢青川趁虚而入吗？

怎么可能，他可是谢青川诶！怎么可能发展到那一步。菲菲是太杞人忧天了吧！

唐柠的眼前浮现起最近的一幕幕，从落在掌心的玫瑰，到唇边酥软的牛奶味饼干，她迟疑了。

脑海里出现两个小人，白色的小人说：“段菲菲说得对，这谢青川就是在对你示好。”黑色的小人说：“你在想什么唐柠，你有什么值得他讨好的吗？”

两个不同的声音相互争吵，谁也不愿意低头，吵着吵着打起架来。

唐柠一挥手，把所有思绪消散。既然想不出答案，那就先做题吧。

做题使人快乐，做题使人聪明，爱做题的人没有烦恼！

谢青川终于回来了，他看上去心情不错，出声时明显能听出来轻松愉悦。和聂雪玲聊天就这么开心吗？

虽然能和美女说上几句话，哪怕只是打个招呼，也能让人的眼睛与心灵得到双重净化。

但是，唐柠的心间浮起几丝莫名的酸涩。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谢青川。

等时间过去了十多秒，又或者几十秒，几分钟，她才装作从题海中回过神，抿唇微笑：“嗯，回来有一会儿了，先看了个题。”其实手中握着的笔很久没有动作，只是停留在题目的黑字上轻轻划动。

谢青川也没有动静，唐柠没忍住转过头，去看他在干什么。

她的目光恰好撞入一双灿若晨星的眼眸中，少年人的目光深沉而炽热，里面藏了许多她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一直都在看着她，眼中全是一个人的身影，唐柠有些晃神。

谢青川轻笑：“继续看题吧。”

“那你呢？”唐柠的言下之意是，赶紧找点事情做，别再看着她了。

谢青川沉吟片刻：“我吗？我趴会儿。”

也行，只要别一直盯着她，一切都好说。

唐柠心满意足地回过头，这下终于能安心了，好不容易读完一道题，她下意识又转头进行一个随机抽查。

然后，她就看见身边的人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微眯，偷偷瞥向这里。看到唐柠转头，还有心情对着她眨眨眼。

“你睡觉怎么不闭眼？”唐柠又不满意了。

谢青川满眼写着无辜：“我没说要睡觉啊。”

唐柠无奈地又回过头去，奈何同桌的视线太过灼热，她有些坐立不安。

轻叹一口气，她直接问道：“你可以别看着我吗？”

谢青川弯眼笑起来。“不，”他开始耍无赖，“我喜欢看。”

犹如一块巨石被投入心湖，平静的湖面跃起层层叠叠的水花。暂且不提曾经的一次两次特殊举动，单论这一次，现在他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说，真如菲菲所言……

唐柠心事重重。在她十七年，即将达到十八年的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其实更确切来说，是第一次遇到像这样模糊不清的感觉。唐柠长得白净乖巧，水润润的双眼大而有神，被她看着，不自觉就让人生起保护欲，小学时、中学时也有一些男生没躲过情窦初开，向她递来代表爱的丘比特之箭。

但是，唐母从小警告她，不许早恋。唐柠也始终恪守自己母亲的忠告，每当有人试探时，她总是义正严词地拒绝。

到了现在，她也没跨过红线一步。她始终维持着心中的底线，她也坚信，没有人能够让她动摇。

可谢青川这个人很狡猾，他什么也不说，就做些惹人不解的事。如果有一天，他也和先前许许多多的男生一样，直接说出那些字，那唐柠就不会这么犹豫了，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拒绝，重新回到谢青川来之前的平凡普通生活。

他会这么做吗？

**

下午最后一节课中，老徐也宣布了十一月份有个文艺汇演的消息，除了学校中各个社团合伙商量出些节目之外，还强制要求每个班级也必须有节目。

“这个事情呢，大家周末的时候在班群里互相商量一下，我知道你们私底下都有建群聊。柠柠啊，你带一下头，最好下周一明确地告诉我，这样大家也能安排时间排练一下。这是高中阶段最后一次汇演，希望能够好好准备，以后回忆起来，仍然是最闪亮的一个片段。”

“当然，别借着聊天的名义偷偷摸摸做些别的事情啊，尤其是某些男同学，我不希望在周末的时候听到你们父母给我打电话告状！”

沈晨带头欢呼一声：“好的，老徐，保证完成任务！”

“你可是重点关注对象之一啊。”老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特意提点他。

铃声响前几分钟，教室已经传来阵阵整理书包的躁动声，同学们想离开这里的心特别迫切。

十，九，八……一！

几乎铃声响起的瞬间，已经有人站起身，把椅子拖回到桌子下，狂奔出教室门，仿佛身后跟着什么洪水猛兽，晚一秒都会被吞噬殆尽。

沈晨人已经跑出到教室后门，还扒着门框高声提醒道：“谢青川，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提醒就真的只是提醒，连回应都没有收到，他已经窜出去几米远。急死了。

教室很快走空，唐柠最后检查了一下窗户与电器，准备关上前门也离开，低头摆弄门锁时，眼角的余光中出现一双黑白色的运动鞋。

“唐班长，下周见！”

谢青川依靠在墙边，一直等到她出来，打了招呼才走。

原先这些细节唐柠并不会在意，可一旦往“谢青川是不是有意思”这个方向上思考，所有的蛛丝马迹都仿佛成为呈堂证供。

真的是这样吗？她一直在问自己，可又怕是在自作多情。其实人家根本没有这么多想法，只是出于对同学的友好交流，才会这么做。又或者，谢青川天生就善于和女生相处……

唐柠今天没有选择坐公交车回家，她决定步行回去，顺便清空下脑子。这一整天都被奇怪的思绪占领了，实属不该。

一开始打算得不错，但走了差不多一半的距离，她后悔了。背回家的书包格外沉重，巨大的负担落于她的肩头，她没时间胡思乱想，只在心里倒数，离到家还剩一千米，八百米……这样才能带动她继续走下去。

身边开过一辆辆车，其中就包括了她应该乘坐的那辆公交车。

别了！亲爱的车子，下一次，我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坐上去！唐柠就差拿出一块手帕，边擦眼泪边挥手了。

现在想来也是，坐在车上不也能思考吗？谁知那一刻发生了什么，她竟然能做出这么糟糕的决定。

唐柠气喘吁吁地回到家，一进门，先从迎上来的唐母身边挤过去，拿起桌上放着的水杯先喝了好几大口。

唐母走过来帮她脱下背着的书包，还轻轻抱怨了几句：“柠柠啊，没事吧？你今天怎么想的，走路回来了？没赶上公交车吗？我就在这看着时间，我还说平日里这个点早到家了呀，怎么现在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差点要出去找你去了。”

“妈，我没事，就是今天恰好想锻炼锻炼！”唐柠大喘一口气，微笑回答妈妈的话。

“锻炼也不是这么个法子呀，累坏了吧，快坐下来休息休息，马上吃饭了啊。”唐母心疼地为她擦了擦汗，又进厨房把做好的菜端出来。

唐柠单脚站立，轮流抖了抖两条腿，又在原地蹦跶几下，跟着进了厨房：“妈，我来盛饭吧。”

继续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