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支花被安安静静地摆在客厅中。

此事也经过了一点波折。唐家没有专门养花的习惯，或者说，每隔几个月唐母会心血来潮生起养植物的心思，但不论是金贵的吊兰或者几乎可以靠自己就能活着的多肉，结局都不太美妙。几次之后，她也就罢了这个决定。

唐柠翻箱倒柜，才从角落里找出一只残存的花瓶，洗干净后把花放进去。

透明的水晶瓶里盛着一半的水，在外面晒了一天太阳的玫瑰重新焕发光彩，娇艳欲滴。

唐母回来时还惊讶了一下：“这朵花是哪儿来的？”

唐柠言简意赅地回答：“别人送的。”

唐母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回答：“谁啊？这么好心？”

本来可以大大方方地把所有事情全盘托出，但不知怎的，谢青川的名字一浮上心头，唐柠莫名感到几分心虚，于是，她的话隐瞒了一半：“花店新开业有活动，把花送了一个同学，路上碰到后，转送给我了。”是谁她没说，过程也省去了。

唐母还想继续问，唐父斜插一嘴，满意地说：“我们家柠柠人缘就是好。”

这样一来，合适的机会转瞬即逝，唐柠想解释，唐母想问清楚，全都被紧急拦下。

唐母骄傲地瞥了一眼唐父：“那当然，也不看看像谁！”

“像你，像你。”唐父笑呵呵的，主动让出这个赞美。

看这样子，不管说没说清楚应该都没有影响。唐柠歇了重新解释的心思。

她悄悄观察那朵花，眼里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意。

周一，又是全新的一周，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今日，谢青川的状态似乎有点不佳，具体表现在，他差点没卡上点。在早自修铃声响起的那一瞬间，他才匆匆跑进教室，往常都是闲庭信步地漫步进来的。

唐柠轻声朗读手中的材料，望向谢青川欲言又止。但他微微一笑，直接趴到桌子上。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小林老师也来到了教室，她四处环视一圈，视线落到谢青川身上，然后看向唐柠。

接受讯号，读出小林老师眼神中的深意的唐柠接受任务，边在心底默背写作材料，边伸手轻轻推了推谢青川的肩膀。

“别闹，小宝。”半梦半醒中的少年轻哼一声。

唐柠愣在原地，耳根瞬间通红，她摸了摸同样布满红意的脸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知道谢青川的声音一向都很好听，清朗又磁性，带着点沙哑时，平添几分暧昧感，扣人心弦。这样低声讲话，声音仿佛直接在人的耳边、在人的大脑中响起，让人一瞬间丧失所有思考能力。

好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谢青川猛地抬起头。

他盯着前方三四秒钟，后知后觉地转身，看见女孩白皙的脸上浮起两片红晕，他也变得紧张，磕磕绊绊地解释道：“不，唐班长，我不是……我以为是我家的猫。”

小宝是庄珊养的猫，在谢青川没有转来槐山一中前，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谢青川无法理解庄珊为什么要给猫取名叫小宝，更重要的是，那还是一只公猫！

这下好了，出事了吧？

谢青川小心翼翼地观察唐柠的脸色，她正看着面前摊开的书本，没有说话，似乎屏蔽了周围一切杂音。

谢青川挠了挠自己的头，再一次道歉：“唐班长，我睡蒙了，如果我说的话冒犯到了你，那我跟你道歉。”

唐柠点点头，仍旧保持沉默。

这样算是接受道歉了吗？谢青川搞不懂，但是他也不能强行让唐柠开口说话。

他从抽屉里也拿出一本书，摊开来放在桌面上，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翻书页。翻着翻着，在某一时刻，所有行动全都停下，包括他眨眼的小动作，因为他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在下课铃响的一瞬间，支撑了许久的大厦倾塌，谢青川又趴回到桌子上。

“这人昨晚做坏事去了？”段菲菲过来串门，指着谢青川满脸疑问。唐柠摇摇头，轻声说了句“不知道”。

“诶？”段菲菲又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柠柠你很热吗？脸怎么这么红？”她感受了一下周遭的温度，教室里空调工作得正起劲，一点都没有偷懒，不至于这么热吧。

“你不会感冒了吧！”段菲菲慌忙凑过来，想用手背测量一下她的体温。

唐柠赶忙拦下：“不用了，菲菲，我没事，就是刚读书的时候读累了。”

有这种事？

段菲菲装作撸起自己袖子的样子，气呼呼地看向蒙头大睡的谢青川：“我知道了，肯定是这家伙欺负你了，你等着，我替你报仇！”

她就是随口一说，想活跃一下气氛，结果唐柠坐在座位上，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忐忑不安地看着她。

“真是他？”段菲菲瞪大了双眼，视线在两人之间游走。

谢青川动了动身子，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唐柠对着段菲菲使了个眼色：“中午吃饭的时候聊。”

这一句话，无疑一柄巨锤，在段菲菲心里落下重重一击。一上午她都心神不宁，一想到弱小的唐柠被谢青川大魔王压迫的可怜场景，她就气得牙痒痒。

她早就知道，谢青川此子，颇有心计，断不可留。早就应该除尽了，哪还能等到今天？

“段菲菲同学，现在是数学课。”同桌曹彦推了推自己厚实的镜片，提醒她该把桌子上的语文书收回去了。

段菲菲正在气头上，恶狠狠地说了声“谢谢”，那副模样，不见感激，更像是去吵架的。

曹彦转过头去，在草稿本上涂涂画画。没过多久，一张纸被他推了过来。段菲菲眯眼一看，纸上写着“别生气了”。

一板一眼的四个字，和曹彦本人一样。段菲菲倏地笑出声。自从去唐柠那儿问了道数学题的答案，曹彦还顺带收获了别的技能，比如传纸条。

这书呆子，还挺好玩的。

上午最后的课一下课，段菲菲就冲过来护送唐柠离开，顺便瞪了谢青川一眼。谢青川刚从睡梦中醒来，白白挨了一记眼刀，不知上哪儿哭冤说理去。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段菲菲严肃地问。

唐柠就把这个周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讲的越多，段菲菲的脸色越凝重。还没说到早自修发生的事情呢，她已经有些面目狰狞了。

唐柠不敢再继续说，咽了咽口水，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段菲菲转过头，阴恻恻地说：“这谢青川，不怀好意啊，是冲着你来的，柠柠你可别被他骗了！”

她又低头沉吟：“刚转学来没多久，就和聂雪玲扯上关系，现在又来勾搭柠柠，啧。”

“你在嘀咕什么呢？”唐柠好奇地附耳过来。

看她这样单纯的眼神，定然不懂大人间的情感纠纷，段菲菲不想让那些复杂的弯弯绕绕影响到她。

段菲菲以老母亲看心爱的女儿似的心态，慈祥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你放心，有我在。”

“什么？”

“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小心谢青川。”段菲菲感觉到了此刻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母性光辉。

午饭吃完，两人相携走回教室。

“柠柠，你这是去哪？”段菲菲看了唐柠带的路，不是直接通往教室的最近路线。

唐柠环住她的手臂，嘻嘻一笑：“去一趟小卖部。”

段菲菲任由她牵着走，环顾四周，指了指对面一大块空地：“听说这里很快就要建一座图书馆。”

“图书馆？”唐柠歪头看向那个方向，已经有部分区域被围起来，还运来了几处土堆石块，是要造建筑的模样。

“我听人说的，说这图书馆是一个超有钱的企业家专为我们学校而建的。”段菲菲向她解释。

“为什么要捐啊？”

“说不定是槐山一中的名头太响亮了吧。”段菲菲哈哈笑道。

小卖部近在眼前。中午时分，很多同学都来买东西，本就不大的店铺被挤得水泄不通。

段菲菲吐槽一句：“其实也不一定非得捐图书馆，捐个超市也行，给这地方扩扩容。”

唐柠如一只滑溜的鱼一样，悄悄摸摸挤了进去，拿起两袋面包又溜到正在排队等待结账的队列末尾，安安分分地随着人群移动。

好在收营员早已见识过大大小小的“付款战役”，身经百战，手脚利落。扫码，刷钱，一气呵成。队列肉眼可见地变短。

“我好了！久等了！”唐柠终于又成功地从人群中脱身，对等在外面的段菲菲欢呼。

段菲菲笑着看向她，刚想说话，突然看向她身后，急急地扔下一句：“柠柠，我看到一个朋友，我去跟他打个招呼！”

“啊？”唐柠没有反应过来，段菲菲已经快步离开了。

她在原地蹦跶几下，透过层层的人群屏障，隐约能看见段菲菲对面站着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因为距离太远，没能看清他的脸。

“唐柠？”旁边有人叫了她一声。

唐柠回头，见到了杨明辰，她笑着招呼道：“杨会长。”

继续等待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