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班长，这一切都归功于你！你需要锦旗吗，喜欢什么样子的？多大尺寸？上面印什么字？”谢青川接二连三地抛出疑问，这幅积极的模样，大有只要问清唐柠的喜好就会立马下单的架势。

他敢发，唐柠还真不一定敢收。一世英明神武的堂堂唐柠班长，在考试领域可谓一敌难求，结果教出来的学生，荣获三十分的成绩。逆徒！真是师门不幸。

更不幸的是，这个学生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失败。

唐柠微笑摆手，婉拒了。

“真的不要吗？”谢青川觉得有点可惜，他甚至已经构思好了锦旗的整体样式，绝对精美，绝对酷炫，那将会成为一件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既然这样，那我也尽量拦住我家里人。”谢青川给唐柠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表示一切有他。

还有家长参与啊，真的不会被骂做误人子弟吗？唐柠的笑容开始变得勉强，她清了清嗓子，问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问题：“你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谢青川眯眼思考了片刻：“就这么过来的。”

家庭和睦，孩子开朗，真幸福啊。

上课时，老徐点评了一下升学考的情况。

“我们柠柠啊，又是不负众望，班级第一，年级第一；另外曹彦这次发挥得也不错，年级第三；汪凌年级第十。其他同学继续努力。”

老徐说起自己班上几位同学的累累战果，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缝，他为自己的学生而自豪，同时也没忘记安抚失落的同学。

“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考试，并不能代表所有，也无法代表你的未来。所以，没有取得心仪成绩的同学也不要气馁，从结果中发现问题，改正问题，下一次就会做得更好。”

这没有明说的点名名单里得有个谢青川吧。

唐柠转头看去，他正一脸认真地看着老徐，一边听他讲话，一边还用力地点头，看起来深受启发。而老徐在这样信任的目光的注视下，讲课都讲得更加激情澎湃，比平日里还有冲劲。

多么可歌可泣的师生情谊，天地可鉴！

下课后，老徐又叫走了唐柠。

“青川的成绩，你大概也知道了吧？”唐柠刚在老徐办公桌前站住，就面对这样严肃的问题。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老徐拿起桌子上放着的水杯，抿了一口，不急不缓地接着说：“青川他情况特殊，你不用太有压力，跟以前一样就行，有余力再带带他。”

按照老徐一贯以来的“不抛弃、不放弃”原则，唐柠原以为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拉起谢青川，倒是没想到会这么说。看来谢青川的实际情况，要比老徐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更加复杂。

同班两年多，老徐也清楚眼前这个女生有多大的责任心，如果他今天没有这么说，唐柠一定会把谢青川当作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老徐也有私心，他希望自己的得意门生不会让自己承担太多的压力。

唐柠点点头，算答应了。

回到教室，段菲菲正站在她的座位上，笑得前仰后合。她这次也是正常发挥，收到所有的成绩的段菲菲终于平安度过了她的“死亡倒计时”，重获新生。

“你这样子出去，怎么说是我们柠柠带出来的？”段菲菲好不容易逮到谢青川的小辫子，当然不会白白浪费掉这个好机会，对着他就是哐哐一顿笑。

谢青川也不还嘴，任由段菲菲发挥，就安静地坐在自己座位上，右手转着笔，眼神虚虚地落在自己的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样看去，竟有点惹人怜爱了。

尽管段菲菲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但唐柠生怕这些话戳破谢青川敏感脆弱的小心脏，如果他有的话。听说有些人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唐柠赶忙在中间打圆场：“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吧！”

“好！”段菲菲抢先回应。

“段姐！”班上的体育委员沈晨过来叫了段菲菲一声，他指了指教室外面，“有戏看。”

“走走走。”段菲菲一下子跳起来，拔腿就往外面走，匆匆留下一句告别的话，“我先走了，柠柠！”

少了段菲菲，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谢青川仿佛刚从美好的梦境中醒来，他抬起头，对着唐柠露出了一个迷蒙的笑容。

糟糕，不会是听了段菲菲的话后，因为伤心与自责而生起的后遗症吧？

唐柠安抚他：“没事的，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虽然离高考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是，一切皆有可能，现在开始学习完全来得及……”

“唐班长，你在说什么？”谢青川歪头浅笑，“我没事啊。”

“乾坤未定，你也可以是那匹黑马。”唐柠绞尽脑汁翻阅脑子里有的鸡汤，决定一股脑全给谢青川灌上，让他一次性喝到撑。

“我真的没事。”谢青川摆了摆手，“我只是在思考，该拿什么奖励。”

唐柠的话停在嘴边，转而问道：“奖励？”

谢青川点点头：“总该为这次的超常发挥谋取一些福利。”

“生活费缩水了好几个月，要生活费吗？不，不行，得要一个更加稀有的东西……”谢青川喃喃自语，开始比较所有想要的东西的性价比。

得，大少爷的生活还是与我们这些人有壁的。唐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感到懊悔。

回到家的唐柠把自己的成绩单递给唐母。唐母刚从厨房出来，手上还沾着水，她撩起穿着的围裙的一角擦手，边说着“什么东西”，边接过唐柠手上的纸。

一眼扫下来，唐母脸上的笑容遮也遮不住，她又来回看了几遍成绩单，连声说：“这次考得还不错啊，不过还是有进步空间。你这数学还能高一点吧，以前满分都考过的，这次少了三分。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能骄傲，下次也得考好。这些平时的测试都不是高考，要高考的时候你也能保持这样，那才时真正的好。”

末了，她补充一句：“知道了吗？”

唐柠应下：“知道了，妈，我会继续努力的。”

唐母这才满意了。

“要求别那么高，孩子已经很不错了。”唐父从旁边插进一嘴，他给唐柠比了个大拇指。

唐母轻捶了他一下：“高考才是最关键的，要一直保持状态。不能因为别人夸两句就飘了。”

说到后来，她是面对着唐柠的，这是她对孩子的告诫。唐柠低垂着眼，顺着她的意思点头。见到孩子愿意听自己的话，唐母欣慰极了。

她就知道从小就被寄予厚望的女儿，在自己的精心培育下，一定会成才，一定会有出息。

吃完饭后，唐柠又拎着书包回到自己的房间。今天她原本打算再复习一遍以前记录的数学错题，但本子摊开后，她的思绪却无法集中。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眼前一直浮现出谢青川自信满满，等待家里人发送奖励的样子。

她其实并没有想过拿着自己的成绩单找父母要什么礼物，家里能给她提供最好的环境，供她吃穿喝，供她上学，已经足够了，她别无所求。只是，偶尔她也会有一个期待，母亲会不会为自己感到骄傲，她能不能真正地夸一下自己。

不是一句“还可以”，也不是“你还能更好”，而是真正的夸奖，就像最简单的“柠柠，你真棒”。

从小她就为了这句话而努力，努力至今也没有获得过。

唐柠心里有一种难言的失落感，究竟要怎么样，才算做到最好呢？她不明白。不过今日的复习计划得改变了，唐柠从书包中拿出一本厚厚的习题册。

这一本全是数学竞赛题，厚如板砖，唐柠拿出来时，手腕都可疑地抖了抖，毫不夸张，这一本东西砸下去真能造成意外。

习题册已经被看过一大半，从侧边书页处也能看出来。经常翻动的书页皱皱巴巴的，而剩下暂时没动的纸张则光滑平整。

闲来无事时，心情一般时，紧张激动时，总之只要唐柠不处在复习时间，她都愿意拿出这本竞赛书看。

从小开始，数学对于唐柠而言仿佛有魔力一样，她喜欢在数学中遨游的感觉。只要眼前有题，只要手中在列式计算，她总会平静下来，并且感到隐隐的兴奋。而成功算出一道难题的成就感与满足感，是这个世界上所有其他东西都无法比拟的。

唐柠很快沉浸在做题中，忘却了其他纷繁的想法。而被她偶然想起的谢青川，正在家里打电话“邀功”。

谢青川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四肢舒展，右手举着手机打电话。

嘟嘟嘟，一阵忙音过后，电话被人接起，是一道优雅的女声：“喂，青川啊，怎么了？”

“妈。”谢青川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问，“考试成绩你们知道了吗？”

庄珊其实一早就收到了老徐发给她的消息，也准备等谢青川放学后打个电话过来，没想到被他抢先了，想到最近儿子的不错表现，她温声说：“知道了，宝贝儿子，你最近做得真好！想要什么妈妈给你奖励，零花钱加倍？还是多买几双球鞋？”

“什么都能答应吗？”谢青川抬头望着高高悬在上面的天花板，思考该用什么措辞说出接下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