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尚蒙蒙亮，下着薄薄细雨，车辆载着他乡之人前往远方。

八月一日的行李几乎等于没有，只需要一个小箱子就能带走，里面放着几件神社定做的和服和御法川崇送的小西装，一本村民祝福集一本通讯集和一本苍月真由理的相册，医生友情赠送的可伸缩拐杖，上野杏子的小熊抱枕，都是充满他人善意的礼物。

一个月的榛名山之旅也就此结束，所有的收获全凝聚在这个箱子中。

然后沦为E-1174练习系统背包收纳的道具。

是的是的，这个球总是能破坏本来还算温情的气氛，有时候能救人一命，有时候就让人哭笑不得，对此八月一日给出的评价是褒贬不一。

御法川崇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标准而精准地操控着车辆的方向与快慢，两脚也及时地给予加速或急停，眼睛却根本没有好好看路，时不时瞟一眼旁边的八月一日，表情微妙地看着对方面前的物品忽闪忽现，像闹鬼一样。

“话说，你这样没问题吗？”

八月一日对视线还算敏感，自然是发现了御法川崇的开小差行为，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安全驾驶。

“没关系的，我有驾车挂机模式，只要没有交警看到就没事。”

御法川崇颇为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以此表示挂机模式的可靠性，随后反问道：

“那你又是在做什么？变魔法？”

话音刚落，八月一日手中的挂饰一闪而没，凭空消失了。他为了验证真假，还挥了挥挂饰原位置的空气，确实什么也没有了。

过了几秒钟，挂饰又出现在八月一日手中，并不是原本的位置，而是以一种碎片重组的效果在手心出现。用手抓揉、捏搓，挂饰的手感和体积未变，可以从磨损的细节验证是同一个挂饰。

八月一日不自觉地眯了眯眼，像餍足的猫咪发出轻轻的哼唱声，随后与御法川崇解释起来：

“这是小真在做实验，实验系统背包。”

“小真……呃，是指你的系统？原本它没有背包的功能吗？”

御法川崇捋了一下，终于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顿时感到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中，八月一日的系统有着恐怖的探测能力，可以看穿任何地形和物品，应该还有辅助计算和逻辑推理的功能，不然八月一日怎么可能这么敏锐？

结果你和我说你的系统连背包都没有？这偏科也太严重了吧。

“很多功能都是小真自己摸索出来的，就比如这个，它说这叫做……”八月一日像一位家长，看着自家天赋不好的孩子通过努力考上了名牌大学，忍不住想要和每个认识的人都要炫耀一番，但在孩子自我介绍时却出了点茬。

这个孩子比较有个性。

“它说，这叫‘俺寻思之力’。”

“？”

俺寻思之力，是出自战锤40K的名梗，大致概括起来就是弱化版的心想事成，能够通过意念强行扭曲现实从而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通常用于武器研发中。比如兽人们可以用一堆废铁废钢制造出堪比高达的机甲，虽然结构稀烂，不科学也不唯物，但就是能发挥出它们想要的效果。

放在魔法界，那就是相信的心就是你的魔法！

而在对御法川崇使用系统背包时的数据进行分析后，它发现那些物品并不是和它想象的那样被分解为分子，收纳到另一个空间，要取用时再将其重组。真实情况更像是用了一个透明的“快递盒”，将物品装进去后再进行转移，所以御法川崇在取物品时，物品常常是直接空投下来的。

E-1174觉得挺合理的，系统虽然被锚定在了宿主的心脏，但其实系统空间并不是真的在心脏里，它所在的位置更接近第四维度，拥有独立的时间轴，能够调整流速，但无法快进和后退。

既然都已经是高维度了，为什么不能参考三次元对二次元的操作呢？

比如，我们可以在平面上创造出一个图像，对于这个图像而言，整个平面就是它的一切，但我们却能轻易地在上面涂画、擦除，甚至直接撕裂，或是嫁接。

虽然E-1174并不是真正的四次元生物，无法控制三次元，但可以将三次元的物品“寻思”为二次元的平面，将其抽象为一个定格的“图像”，然后再进行切割和转移。当要还原时，就将时间定格解除，将二维解压成三维，设定好锚点，便可以将物品毫发无损地放回现实。

这样的做法相比御法川崇的系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物品的时间是定格的，即使放置了十年，再拿出来时依旧是十年前的状态，不会有任何磨损，但这也意味着没法对物品进行修改，强行干涉可能会破坏物品。

对此，八月一日的看法是：

[你这不是比人家的方法还复杂吗？]

好用是好用，却不知具体原理，全凭感觉来操作，说是科学，不如说是玄学。

[你不懂，这就是柯学的精髓！]

E-1174觉得自己还是很合理的，毕竟它是真的涉及了超自然力量，但阿笠博士和酒厂是真的在用科技行魔法之事。

且不说只用机械结构调节参数就能模仿任何人声的变音蝴蝶结，或是只有薄薄一个小圆片厚度的窃听器、定位器，单就说名柯的终极神器APTX4869，正常情况下能让人查不到死亡原因，特殊情况下可以让一个大活人无视物质守恒定律变成7岁小孩，完全是把科学踩在脚下疯狂摩擦。

但你乍一听还觉得挺合理。

柯学，很奇妙吧。

再尝试了几个不同大小的物品后，E-1174停止了自己的实验，决定让自己歇一歇。

此时系统空间内已经储存了一些零花钱和一支钢笔，它们被压缩成几张照片，并不占多少空间，但E-1174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精神被消耗了大半。这是成为系统后非常罕见的情况，并且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法，只能不停地训练和适应。

普通的物品已经没有存储的问题，E-1174还在考虑薅点御法川崇的羊毛，试试能不能将对方的系统道具存储在自己这里，如果能够成功，那它就能转播御法川崇的监控内容而不被世界意识发现。

“你想和我联络？简单，我给你一个移动手机就可以了。”

在八月一日帮E-1174提出要求后，御法川崇没有多余的想法，非常豪爽地答应了，并从背包中取出一部手机，放到八月一日手中。

“我怎么记得这个……原本是翻盖的。”

八月一日惊讶地打量着这个像砖块一样的黑匣子，看起来和E-1174所描述的智能手机已经非常相似，只是厚度和重量依旧保留着这个时代应有的样子。他摸索着一侧的按键，一个个测试其用途，手指小心翼翼地在屏幕上点点戳戳，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玻璃弄碎了。

“这个是系统商店出品的，可以根据时代变化而变化，而且还是最新款。”

“现在就已经有这样的手机了？”

御法川崇这时才发现这个手机好像不太对，把自己的那部也拿出确认之后，非常灵性地沉默了，快速地跑去论坛翻漫画，翻回来后表情微妙，语气迟疑：

“我不确定，但是旧版里确实出现过主线20年前就在用智能手机的画面……可能是世界意识最近刚修了bug？”

“哎呀反正能用就行，柯学的事情不用搞得太明白，你问你系统怎么用就行，我的电话都在里面了。”

八月一日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默默地摆弄新手机去了。

（二）

地球的另一端，美国，依旧还在夜晚中。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常见的、生僻的词藻堆叠在这些都市上，已然成为一种符号，而符号的每一笔都压缩着一个个存活于此的人。奢华背后是破败，生命背后是腐烂，那些人执掌着书写的权力，想要何种符号，无关墨水。

都市传说，妈妈恐吓孩子的故事，阴谋论，不论来源何处，人们总是相信他们的日常背后有一群特殊的人，代表了黑暗，代表了残忍，与猎奇的想象相合。这是一个传统，传统总是有它存在的道理。

“每个作品都需要一个反派，而我们不过刚好成为了反派，多么巧合，多么无辜。”

他举起酒杯，鲜红的酒液在炫目的水晶灯下折射出光，凌乱的光，不为色彩增艳，为阴影加。光斑游弋，像一群蜉蝣、浮藻、虫豸、一切渺小的事物，卑微地生存，然后死去。

他将酒中的生灵一饮而尽，微微吐舌，将杯沿残余的酒液卷入口中，尚不满足地咂咂嘴。

“怪物并无恶意，祂只是生活着，就像每一位平凡的人。”

一声清脆的破碎声，酒杯掉入地面，回归它应有的结局。

让我们从地面移向天空，镜头缓缓上移。

一个宫殿，集尽赞美之词都无法描述的宫殿，但只有一个房间大小。主人坐在黑檀木与珍珠和丝绸的王座上，光芒洒落，明暗分明。他是个白种人，眉眼却更为柔和，一双青色的眼眸如原石透出的一抹翠，神秘，也鲜明。

房间内还有另一个人存在，那是美的化身，恶魔的投影，腐烂的苹果，贝尔摩德。

她穿着黑色的晚礼服，像是来赴宴，但眉间却尽是不耐之色，手指灵巧地翻弄着扑克牌，从中选出一张又一张，一一排列在桌面。这一套牌由专人定制，每一处花纹都精心设计过，尽显华丽风格。

“利口酒，我知道你喜欢摆弄你的文化水平，但说实在的，这些话让剧院的剧作家看了，一定会被当做废纸扔掉。”

利口酒无视了这句评价，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剧场中，双手如指挥家般夸张地挥舞，像是有一首激昂的交响乐在演奏，而现实却什么也没有。

他自我陶醉了一会，左手突然上举握拳，这是收的手势，代表一段音乐停下。

“贝尔摩德，听不到天堂的乐曲是你的遗憾。”

“哦，所以我该称你一句圣塞西莉亚，是吗？”

贝尔摩德挑出一张牌，是皇后，牌面上绘制的却不是常规的图案，而是一位妙人，银发飘飘，碧绿的双眸如同毒蛇紧紧地注视着画外的人，皇后的冠冕被她遗弃在脚下，手中是一双破碎的翅膀。

画的是谁，不言而喻。

相当大胆的设计，利口酒将组织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缝合了进去，实在是恶趣味。

“我不信任何宗教，”利口酒耸耸肩，从王座走下，为贝尔摩德倒了一杯不知名字的酒，满脸殷勤，“但我愿意为你信仰……所谓的天使。”

贝尔摩德的眼中透出一丝茫然，完全不知道利口酒又在内涵自己什么，但表面上还保持着自己厌烦的表情，拒绝了递来的酒。

“嘿，我可比清酒的品味好多了，至少不会加什么怪料。”

“听起来，你和清酒关系还不错？”

一提及了关键词，利口酒的表情就垮了下来。

“哈哈，一点也不。”

内斗一直是酒厂传统，每个代号成员都有着自己的派系，派系也代表着不同的利益，而情报派内斗最为激烈。与原作不同，朗姆并不是情报组的老大，他的地位被清酒这个半路杀出的对手分了一块，新晋的利口酒又咬下一块，局势愈发错综复杂。

朗姆毕竟是老牌情报组，地位一直稳坐第一，利口酒想要上位就只能和清酒争，可惜清酒除了情报外还掌握着一个独立的实验基地，相当于有不动产，是个难啃的骨头。利口酒努力了几年，依旧没有成效。

听说他之前随手捡的一个下线失控了，就在清酒的地盘里，说没有清酒在里面搞小动作，连伏特加都不信。

“我听说有一批精神迷幻剂在黑市里流通，造成了很多失控的暴力冲突，很有可能是清酒下属的实验室流出来的……你应该存了不少吧？”

“你想用来做什么？”

利口酒没有拒绝的意思，两人间的交易关系非常坦诚，只要不是用在利口酒身上，他都很乐意为贝尔摩德效劳。这种迷一般的信任一度让贝尔摩德警惕，但最后利口酒的行为让她明白了舔狗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因此，利口酒这次只是问了下用途，心里早已开始打算让手下取货了。

贝尔摩德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回答了利口酒：

“不告诉你。”

“好吧好吧，看你这幅态度，估计又是给你家的……哈哈，可怜虫，是吧？”

利口酒的语气多了几分嫉妒，说到“可怜虫”时几乎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代指的人给生吞活剥了，却为了在贝尔摩德面前保持形象而不得不放弃。

“贝尔摩德，要不要打个赌？”

贝尔摩德疑惑地挑了挑眉，保持着沉默，没有轻易答应，当然，利口酒也不在意。

“你那个小宝贝，是被派去卧底了对吧？啊，警察，多么美好的职业，真是讽刺。”

“只是卧底，利口酒。”

“你动摇了，那我就赌这个。”

利口酒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伸手拿过贝尔摩德挑出的皇后牌，迷恋地亲吻了一下牌面，将其放在两人中间。

“我就赌，他一定会被光明吸引，最终选择背叛黑暗，包括你，贝尔摩德。”

“而赌约，也是你。”

第一卷，完结！

有些犹豫要不要单独开一本新书写警校篇，毕竟第一卷实在太漫长了，全是基础设定和铺垫，大家都不爱看，也就没有人看后续了。

算了，先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