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众所周知，日本的死刑是个摆设。

虽然名义上日本没有放弃死刑，但执行死刑非常谨慎，几乎不会执行，所以死刑犯实际只是无期徒刑罢了。

同时，根据日本刑法典，进口、制造、销售或者持有为销售目的的鸦片烟雾的，处六个月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情况下就只用蹲几个月的牢，甚至可以直接保释出去，比被判六个尸体破坏罪和一个故意伤害罪要划算得多了。

目前还不知道山口虎熊是否意识到了黑衣组织给的生路……感觉还挺悬的。

“所以，我们只能坐以待毙吗？”

一通现实摧残过后，两位女生都有些失望，刚刚燃起的斗志也被冷水浇灭了大半。

御法川崇摇摇头，仍然持乐观态度：

“倒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已经做到了最好，而且警方也在行动了，要相信他们。”

虽然他知道无论是漫画还是现实中的日本警察都是一群饭桶，但作为曾经生长在华国的人，他对警察还是抱有一定的信任的，至少在这一批受他训练过的警员中，还是能稍微信任一点的。

实在不行，他还有无敌的系统外挂。

显然E-1174和八月一日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俩虽然自己没有外挂，但身边人有，不好好利用起来怎么行呢？

“御法川，你现在还住在神社吗？”

八月一日偷偷扯了扯御法川崇的衣角，凑到他耳边讲起悄悄话。

御法川崇有点奇怪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为了案件已经搬到这家酒店里，然后惊恐地发现八月一日笑了起来，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赶紧拉着八月一日转身背过去，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

“先说好，我虽然在工藤老师身上安了监视眼，但是我没有办法给你看到画面。”

[这么自觉的吗？我们都没说要干什么。]

[你说他是不是……有点傻？]

八月一日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御法川崇的脑袋，很怀疑这人是不是把系统当外置大脑用了，不像他，他还得分脑子给系统。

“这么大胆？你还给谁安了？”

“只是谨慎，谨慎！就一个，多的没了。”

御法川崇快速地澄清自己的道德，然后在两位女生起疑前又转了回去，迅速变出一个手表，从裤兜中拿出，向她们展示时间：

“现在已经快九点了，先不说上野小姐，津纪美你还不回家吗？”

小岛津纪美探过身子看清表盘后，脸色一变，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外面待了这么久，而且她还记不起来自己有没有和父母报告过行程，就算是去看比赛的，比赛六点半就已经结束了，没法当借口。

“那，那我就回去了！”

“慢点走，检查一下东西有没有拉下。”

上野杏子也站起来帮小岛津纪美收拾东西，比如心爱的竹刀和充当晚餐的零食，过了饭点这么久，家里估计早就没饭吃了，多少得带点。于是她就像送孩子上学的母亲一样，一路唠叨着和小岛津纪美离开了房间，一直送到电梯间。

她回到房间后也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并问起八月一日今晚的归宿：

“今晚还是在医生那里住？”

“今晚我和他一起。”

八月一日强硬地抓过御法川崇的胳膊，营造出和谐相处的模样，暗中加大力度，要是御法川崇敢拒绝就把他胳膊拧断。

御法川崇自然是不敢拒绝的，他努力维持着优雅的笑，对上野杏子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照顾八月一日，绝不带他乱跑。

“要是不放心，你可以叫医生也一起住，人多热闹。”

上野杏子不疑有他，甚至因他们还考虑到了劳累的医生而感动，收拾好东西后也离开了房间。

两人笑着挥手送别了上野杏子，在门关上的瞬间八月一日快速将手松开来，刚刚和谐温馨的一幕瞬间消失，气氛也变得怪异起来。

“过二十分钟，你看一下工藤新一上的眼，确认姐姐的安全。”

“好的。”

御法川崇下意识地接受了八月一日的指令，还让N-018将监视页面打开来，先放在后台，随时能够翻出来查看。

一阵沉默。

“‘就一个，多的没了’？嗯哼？”

八月一日幽幽地复述了一遍御法川崇的话，玩味地轻笑一声，对方也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套。

“我，我这不是关心主角的安全嘛……我一直安着，不是新安的，所以刚才没想起来。”

御法川崇支支吾吾地辩解起来，满嘴都是什么“监护人的监视不是监视”，“新安的就一个”“没乱用”之类的胡话，房间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其实八月一日没什么意见，毕竟这些道具又不是他的，只要御法川崇没在他和上野杏子身上安眼就行，其余的他根本管不着。

刚刚那句话也是随口一说，谁知道能诈出来别的情报啊？

[小真，你是不是有什么降智光环的东西？怎么御法川越来越没逼格了？]

[胡说！这明明是洗白弱三分定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E-1174拒不承认自己有问题，还催促起八月一日赶紧让御法川崇把监控打开，它抓紧机会记录数据，好早日把系统背包和道具外挂给研究出来。

八月一日慈爱地纵容了E-1174的逃避，转头压榨起御法川崇来。

“你有没有能把监视画面投影出来的道具？”

“没有。”

“居然没有？”

御法川崇顿感委屈，他是挂佬没错，但也不是万能的。

“《名侦探柯南》可是无魔世界，我虽然能使用系统道具，但并不能明目张胆地使用，大多情况下都只能作用于我自己。如果要给别人用，必须实体化，还得套一层合理化外壳。”

“我自己看是没问题的，但要给你看，那个道具就要变成真的监控摄像头，才能把影像放出来。”

“我不想凭空多出个摄像头在工藤老师头上，会暴露的。”

八月一日一脸震惊：

“你居然还知道会暴露啊？”

“正常情况下系统的保护会自动修正违和感，他们察觉不到我使用能力的，只是凭空冒出一个摄像头太难解释，修不了。”

说到这里，御法川崇有些纳闷。他用凭空取物来耍酷了那么多次，都已经成生活习惯了，但八月一日这个特例在身边，他根本不敢骚弄起来，生活乐趣少了一大半。

“你的系统可真全能……那算了，你转述给我就行。”

八月一日不带任何贬义地感慨了一句，理智地放弃了投影的方案，退而求其次选择让御法川崇转述监视情况。他还挺喜欢这个韭菜的，在只找得到一个穿越者的情况下，御法川崇是唯一的样本，必须好好保存。

把别人当实验样本的人，做一次实验样本，很公平，不是吗？

御法川崇心中不详的预感并没有因八月一日的放弃而消失，一直萦绕在心口处，如随时会挥下来的手术刀。

“那我们也转移位置吧，总占着人家的休息室可不礼貌。”

（二）

榛名神社位于山中，山坡夜晚降温快，空气冷却下沉，顺山坡流入山谷，山谷空气被迫抬升，并从上面从山顶上空流去，形成山风，因此夜晚的山谷温暖，山顶寒冷。这就是著名的山谷风。

说了这么多，其实想表达的意思只是在榛名神社的夜晚也适合散步，不用担心着凉。

神殿点着灯，映出橙红的光芒，将清寂的神社照亮，驱散了神明居所的寂寥感，多了几分人气。

工藤有希子牵着工藤新一在纳凉的庭院慢慢走着，夜晚的风轻柔怡人，吹过心房，企图安抚着难以平静的心情，却激起圈圈涟漪，更乱了。

今天下午，上野清士的话太过离谱，到现在，她仍没有真实感。

“小心你认识的每一个人，你的朋友，你的老师，你的学生，小心他们的真实面目。”

“尤其是看起来最光鲜亮丽的人。”

“比如……”

比如莎郎？

工藤有希子第一反应就是她的好闺蜜，还有好同学，美国最有名的影视女星，莎郎·温亚德。当然，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这是她对多年好友的信任，她不相信莎郎会与隐藏在社会中的黑暗有关。她才和上野清士认识多久？凭什么信一个陌生人，而不信自己的好友？

但上野清士的态度又在不停暗示着，最不敢怀疑的，最有问题。

他就是要挑破那层纸窗，让她怀疑，不得安宁。

“老妈……别想了。”

工藤新一担忧地晃了晃母亲的手，他不在恋爱方面的情商实际非常优秀，从上野清士与工藤有希子说了一堆话后就发现了母亲的异常，情绪混乱，一时高一时低，几小时过去仍没有缓解的迹象。

如果不是神社唯一的电话就在上野清士手上，他早就打电话和父亲求助了。

唉，崇哥哥怎么就不留一个移动电话给他呢？

“小新也知道妈妈的心情啦？没事的，我可不会被轻易打倒！”

工藤有希子欣慰地笑着，再次将儿子抱在怀中，从温暖的怀抱中汲取能量，充盈自己疲惫的心灵。

这是今天不知道第几次抱新一了，或许加起来比回国后一个月内的次数都要多，如果是以前，新一早就不耐烦了，但今天却老老实实地任抱任吸，这让有希子更加感动了。

只是那些挑逗关系的话自然无法打倒工藤有希子，但上野清士还补充了几句。

“我说这些，并不是说他们会对你不利。”

“黑白不是泾渭分明的，灰才是主基调，而工藤们拥有改变的力量。”

“工藤夫人，请记住，你也有那样的力量。”

这就是今天谈话的全部。

听上去像是用爱和善良感化反派的套路，先强调反派们的悲惨和迫不得已，然后再拿出主角的善良去包容反派，化敌为友。如果真是这样，先不论反派曾迫害的受害者们如何，总的来说是个完美的结局。

工藤有希子也希望是这样的结局。

但她知道，现实不是童话，即使是，现在也不兴合家欢那一套，一个追寻热点的作者，绝不会安排如此顺利的剧情。

“唉……我就是想太多了，真是的，怎么就喜欢上你爸了呢？”

工藤有希子再狠狠吸了一口宝贝儿子，终于把他放了下来，嘴上怪罪着工藤优作惹来的麻烦，心中仍不后悔这个决定。

“小新啊，你长大后可别和你爸一样，老招惹麻烦哦。”

工藤新一茫然地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也像御法川崇一样说了一样的话，只是御法川崇的说法更肯定，更怨念，就好像真的看到了他的未来一样。

但现在工藤新一只是母亲的小小骑士，一切以母亲的命令为准。

工藤有希子的喜色只维持了一会，又变回了原来的忧愁，显然，被描述出的心理斗争不过是她不断循环的一个过程，并不会因为得到了描写而直接获得转机。她能感觉到这是不正常的，与其说是情绪，不如说是病，因某种错误而导致了情绪的压抑。

如果医生在场，他一定会直呼“这个我熟！”。

但没有如果，来的是上野杏子。

她披着星河走上了台阶，以不同以往的姿态回到了神社，若是以往，她会先换上巫女服再回到神社，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回家的时间太晚，便穿着赛车服直接回来了。

所幸今天大家都玩得尽兴，花完了所有的力气，早早就回房休息了，不然要是被姐妹们看见，少不了一顿调笑。

当然，还在外面游荡的工藤母子是例外，他们远远地就看到了上野杏子，在靠近后热情地上前迎接。

工藤有希子强打起精神，给了对方一个拥抱，并为自己没能亲身参与比赛而道歉。

上野杏子则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有责怪的意思：

“没关系的，我也没进决赛，看不看都差不多啦。”

“可不能这么说，安全第一，比赛第二，我更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谢、谢谢你，有希子小姐。”

上野杏子被偶像如此关心，心头既欣喜又感动，脸红扑扑的，抓住对方的手重重握了一下，然后迅速放开来。

她似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激动，又蹲下来和工藤新一握了握手，假装刚才只是例行问好。

工藤有希子自然是看穿了这拙劣的演技，不禁觉得好笑，连心头凝固的阴霾都松动了起来。

“说起来杏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当然！我很乐意！”

上野杏子唰地一下松开工藤新一的手，立正站好，两手背在身后，乖巧地等待对方的问题。

“说起来有些冒犯，我记得杏子你和山口虎熊曾是很好的朋友，那你是如何看待……他的真实面貌的？”

上野杏子愣了一下，然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她的情绪先是低落，然后是犹豫，最后释怀，变回了原本没心没肺的状态。

“我一开始确实很难过，也在质疑我是不是错怪他了，这是对友谊的背叛。”

“但是我后来想明白了，我的想法并不会对事实有任何改变，他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只是我没有看出来罢了。”

“他背叛了你，你不生气吗？”

“生气啊，但生气了又能怎样？与其干生气，不如去找证据，用事实证明是黑是白。”

上野杏子豁达地笑了，往后退了一步，微微附身，像说悄悄话一样把手放在嘴边，低声道：

“所以说，勇敢去做你想做的就好啦，有希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