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凌晨四点，医生和八月一日信人起床准备迎接工藤优作。

“工藤优作绝对会在六点前起床，你再不起来就完了。”

医生在八月一日信人耳边疯狂地捏着尖叫鸡，像一个怨鬼絮絮叨叨，而八月一日信人则面容扭曲地死死捂着耳朵，像条蛆一样一点点地从被窝里挪了出来，睁开一双充满怨气的眼睛和医生对视。

“太好了，这下我们有救了！”医生毫不在意八月一日信人的情绪，马上嬉皮笑脸地站起来，再摁了一下尖叫鸡以示庆祝。

八月一日信人有系统闹钟，当然是不会起迟的，这个时间点也是他和医生约定好的，但不代表他不会赖床。尤其是在医生这种令人崩溃的起床仪式下。

果然，赖床是世界所有高中生都必备的技能。

“早餐你做了没有？”八月一日信人奄奄地抬起眼皮，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怎么会没有做呢……”医生的笑容僵了一瞬，又马上恢复，只是脚已经朝着门外挪去。

八月一日信人抓起一个枕头就扔了过去，医生接过枕头连连道歉，愉快地跑去做早餐了。

[医生还是那么不靠谱啊……]总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登场的E-1174忍不住开口吐槽了一句。

[他只是有点紧张，也可能没有在紧张，要我说该紧张的是我才对。]八月一日信人叹了口气，起身将门口的枕头捡了回来，拍干净后放回床上。

[宿主你就放心吧！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E-1174一说起这个可就来劲了。它昨天研究了好久关于身体数据的功能，还把前几周的日志给翻了出来，总算是找到伪装身体状态的完美手段。

原则上系统不能更改宿主的身体数据，所以最初他们无法通过捏脸来创造新身份，但是当主线任务完成后，新身份的身体数据就能够在历史数据的范围内进行微调。

当然，已经好的伤是不能还原的，调整数据也只是让宿主的外表和感受还原历史状态，并不是真的回溯时间。如果想要恢复到巅峰状态，则并不能完美复刻，仅仅只能提供可以达到巅峰状态的身体条件。

而且还原也有时间限制，一旦开启最短也要保持1小时，而最长只能维持5个小时，冷却时间则根据维持时间从2小时递增到10小时。

功能很强，但限制也非常大。

E-1174严重怀疑这个功能是主系统偷偷加上的，之前还没有，赶得这么巧需要的时候就出现了，你说没有鬼，谁信啊？

但确实有用，且好用。

嘿嘿，真香。

[现在还不用，我还要换衣服的。]八月一日信人汗颜地阻止了兴奋的E-1174，他可不想现在就开始坐轮椅，然后让医生帮忙换衣服。

医生每次帮忙都要嘲笑一番他的身高，明明他还在生长期，只要给他一年……不，至多半年，他一定能突破一米七！

E-1174听着宿主强烈到能产生回音的心声，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眼身高和年龄，离一米七还差一两公分，十七岁，确实还能长，只能长一点点。

当然这个是绝不能说的。

小个子八月一日信人骂骂咧咧地换上很久没穿过的病号服，按照E-1174给的历史日志用铅笔在身上做记号，那些都是曾经需要包扎的位置。

工藤优作不一定能注意到，但他必须要做到完美，这才是在名柯最强推理面前演戏的仪式感！

就这样忙活了一会，医生已做好了早餐，他照例先自己吃完，再端了一小碗蘑菇加肉粥给八月一日信人。粥的做法是八月一日信人告诉他的，试着做了一次后发现挺好吃的就一直这么做了，除此之外还学了不少新菜。

而八月一日信人又是从E-1174那学来的，主要是它也想吃，主打的就是一个菜谱的搬运工。

“你说他会带他家人一起来吗？”

“你问我我问谁？”

八月一日信人慢悠悠地把碗里剩下的最后一点粥刮干净，把碗放到一旁，上下打量了一番医生，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把你打理干净。”

医生摸了摸下巴刺刺的胡茬，感觉还能再攒一段时间：“会不会太刻意了？”

“就是要看起来刻意，把他的注意力放在你身上，这样才能提高我这边的容错率。”

“那我可真是牺牲巨大。”

“我相信你能行的，补偿就由我来做饭一周吧。”八月一日信人敷衍地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强硬地把碗塞医生的手里，让他去洗碗。

医生做出被伤透心的表情，可怜兮兮地背过身离去了。

做饭是不可能做饭的，医生他绝不会将自己入口的食物被他人掌握，所以八月一日信人也只是当个玩笑话。

医生的秘密总会被揭晓的，不差这一点时间。

（二）

[我去，医生原来姓一条！]

正在候场的八月一日信人闲着也是闲着，就和E-1174一起通过探测功能偷窥外面的事。

病房和门口的距离有点远，所以E-1174关闭了一些待机功能，分配了更多内存增大探测范围，并着重加强听力部分。

当工藤优作说出医生姓氏的时候，E-1174就像终于解出数学压轴题一样，激动得对空气拳打脚踢。

八月一日信人没那么激动，但也非常给面子地鼓了鼓掌，以表庆祝。

他刚刚还想着医生的秘密总会知道的，然后工藤优作一来就得知了姓氏，顺利得就像解送分题，自然没什么看法。

不过，一条氏可不简单啊……

E-1174只是一个普通二次元，对于日本文化的了解仅限于动漫中展现的部分，所以没有察觉到一条氏的特殊性，反而还觉得用中文念出来怪怪的。

一条医生，噗。

门外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并逐渐远去，应该是上野杏子离开了。门外的两人呆了一会，才终于走了进来。

[好了，可以开了。]

八月一日信人活动了一下手脚，让自己在轮椅内躺得更舒服一些，然后让E-1174把调试好的身体数据应用上去。

清脆的提示音后，他突然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了，就像灵魂与身体的连接被断开。

他从系统的角度看见数据一点点覆盖，右上角浮现出一个倒计时的图标，随即灵魂一沉，坠回了身体。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理性上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健康，但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伤口被绷带和药膏覆盖的触感，稍稍移动就会传来一阵刺痛。

身体的四肢变得僵硬和疲惫，就像做了一晚上的噩梦睡醒后还落了枕，哪哪都不舒服。双腿的肌肉仿佛成了摆设，软软地被摆在座椅上，感受不到除了伤口之外的存在。

这是他曾经经历过的状态，但并不代表他能快速适应。谁会喜欢受罪啊？

[宿主，需要我把等级调低一点吗？]

E-1174见宿主一直不出声，脸色也不太好，就担心是不是自己第一次使用这个功能等级拉得太高了。

[不用，这样才最真实。]

八月一日信人看了一眼还原等级，现在只有5级，也就是一半，并不算高。

这个程度已经还原了身体状态，但并没有还原精神，所以只要他将意识上浮，就能屏蔽掉身体的知觉。

还有另一原因就是，医生来了。

医生走到病房时明显加快了脚步，他几乎是快跑着来到八月一日信人的面前。

“哇哦，你这演技可太绝了。”医生一眼看过去，竟找不到任何漏洞，就和两个星期前还无法下床的样子一模一样。

“有点冷…”八月一日信人没有现在就接戏的心情，弱弱缩了缩身身子。

医生本来想说他可以自己添衣服，但看到他那副真得不能再真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最后乖乖地拿了条毯子披了上去。

[哟，他人还怪的好咧。]

[估计是以为我假戏真做了吧。]

八月一日信人哼了一声，勉强接受了医生的毯子，用僵硬的手拉紧包住自己。

一切准备妥当，医生便推着八月一日信人离开了房间。

坐在待诊厅里的那个男子应该就是工藤优作了。从三次元的视角去看，他是个相当英俊的男子，二次元中独特的发型也还原了，只是因为没有工藤优作中年时期的小胡子，所以宿主两人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

也不知道七年后的工藤新一与黑羽快斗是否真的长得一模一样，毛利兰的尖角是否真的是个角，这些二次元的设定真的会在三次元里复刻出来吗？

不对啊，可以直接找黑羽盗一的照片对照工藤优作，就知道有没有了。

在E-1174胡想连篇的时候，八月一日信人已经和工藤优作打了招呼，用的就是他招牌的似笑非笑，看工藤优作的表情，效果很不错。

工藤优作非常绅士地在八月一日信人的面前弯下腰，询问他的姓名，而八月一日信人本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现在还没有名字。”

是的，他也很无奈。这个新身份至今都没有起名字，而且上野一家也没有让他也姓上野的意思，说是尊重他的选择。

现在他的称呼倒是很多，小家伙、小可怜、准弟弟、上野家的新成员……就是没有名字。

[医生他打出了第一张牌，真诚就是最大的必杀技！]

E-1174快活地给八月一日信人做着解说，看样子十分渴望亲自上阵。而八月一日信人则因为身体的影响而精神不振，将意识上浮到系统空间稍微休息一下，到他需要动弹的时候才下去照剧本动一动。

[宿主宿主，工藤优作他问你了！]

关注着外面动静的E-1174急匆匆摇晃起八月一日信人，并把写好的剧本贴到视网膜的显示屏上。八月一日信人这才懒洋洋地把意识落下去，一点点地恢复知觉。

“我当时在林地中前行，寻找道路，然后就发现了一个行李箱。”

“你为什么会在森林里呢？”

[因为我从山上滚下来时就落在那里。]

[咳咳……]

E-1174很不好意思，那个破挂机模式简直就是人工智障，它已经把这个功能给打入冷宫，决不再用。

真实情况自然是不能说的，所以八月一日信人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不记得了。”

对面的工藤优作显然是没想到八月一日信人会这么坦然，一看就是没怎么被宿主的话噎过，像医生，早就习惯了，还能反过来噎住宿主。

这个工藤，就是逊啦。

但很快E-1174就笑不出来了。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行李箱，是否能记得它的材质、尺寸、品牌？”

[啊？]

[这确实是个调查方向不是吗？]

E-1174无法反驳，他们确实做过这个备案，但是没想到工藤优作会这么早就问这个问题。

它老实地将历史日志中的数据调取出来，那是曾经扫描过的行李箱建模数据，非常清楚地记录了行李箱的材质、尺寸、容量、存储物和每一处装饰、划痕、水渍……如果愿意，强大的计算力还能推算出行李箱放置在此的时长，存储物的腐败程度。

详尽到令人不敢细看。

E-1174已经将存储物的数据和建模屏蔽掉，但看到行李箱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面目全非的受害者，然后一阵反胃。

八月一日信人自然也想到了。

他放任恐惧的情绪影响自己，让自己的表演更加真实，然后挑出能够说出的那部分信息一点点地讲述出来。

到这里他还能忍住，毕竟只需要把注意力集中在行李箱上就行。

“那么，你是怎么发现里面有尸体的？”

[啊？！]

[啊？]

八月一日信人感觉自己真的快吐了。幸好早餐没有吃太多，到现在已经消化干净了，不然他的面子就要丢尽了。

这个真不怪工藤优作，毕竟他也不知道八月一日信人有透视挂，能看见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工藤优作最后能找到那个箱子，等他看到里面只剩一团团的填充物时，也就能理解八月一日信人为什么会应激成这个样子了。

嗯……好像也不一定。

医生其实也没有听八月一日信人谈过这个，在讨论剧本时这一部分都被刻意省略了，这下看来是因为心理阴影太严重了吗？

他用眼神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忙，得到拒绝的答复后还是决定先等等，毕竟他也挺好奇答案是什么。

“我只是好奇，就走了过去，然后就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当时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就想把它抬起来，但却发现它很重，非常重。”

八月一日信人说到这里感觉要绷不住了，满系统空间地发放表情包，大部分都是尖啸的流泪猫猫头，而E-1174也在像打音游一样边挡表情包边刷安抚，突出一个群魔乱舞。

[医生快救一下啊，救一下啊！孩子要死了！]

医生这时候也知道不能拖了，赶紧上前擦汗，犹豫了一下下还是把本来是储备粮的葡萄糖给八月一日灌了下去，然后给工藤优作解释。

八月一日信人喝了葡萄糖后，反而因为肚子里有东西而更想吐了。他死命地闭着嘴，瞪大眼睛给医生撤退的眼神，而医生虽然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也明白了他的状态不对劲，赶紧把可怜孩子运回了病房。

等医生把门关好后，八月一日信人马上把头挪到床边呕吐起来，但也最后却只能吐出一些胃液，其余什么都没有。

“你这情况可比你说的严重多了。”医生将八月一日信人微微抬起来，让他的头能好受一些，然后顺着背帮他顺气。

“咳、唔……呃……”八月一日信人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和医生耍嘴皮子，只是想要说话就引发一阵干呕。

本来应激反应没有那么严重的，可是被调整后的身体严重影响了他的精神，双重buff之下就变得严重了。而数据调整的持续时间最低也要一小时，现在远远没到结束时间，只能慢慢等了。

“你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医生偷偷捏了捏八月一日信人的腿，不出意料地没有得到反应，看上去就像真的没有知觉了一样。

[宿主，他捏你腿！]

E-1174在医生动手的时候就马上跟宿主打小报告，而八月一日信人却根本没有力气去打医生，只能给了个要杀人的眼神。

医生惊讶地将手举起投降：“你还能感觉到啊？”

“废……话。”

“好了，你先躺着吧。”医生无奈地把八月一日信人的脸和脖子擦干净，然后塞回被子里，摆摆手就要离开，工藤优作还等着他。

八月一日信人突然伸出手抓住医生的衣角，倔强地瞪着他。

“名字。”

“啊？”医生愣住，没有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你的。”

这下他明白了。

工藤优作是医生的老熟人，自然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所以今天一定会暴露名字。但小家伙现在状态不好，没有办法参加后续的谈话，就听不到他的名字了。

哇，原来我的用意是这个吗？我真狡猾。

医生不禁感到好笑。

“一条诚人，我的名字。”

说罢，他就开门离开了病房，没有去看八月一日信人的反应，没什么好看的。

(三)

八月一日信人在系统空间内笑了起来，主要是身体笑不了。

他把E-1174搂进怀里，报仇雪恨地撸起来，没有人类能拒绝毛绒绒，只有毛绒绒才能抚慰受伤的心灵。

情感，实在是太碍事了，我以往可不会这么着急的……

太丢人了。

E-1174不明所以地任揉，心思都放在医生的真名上，毕竟这个名字实在不符合医生。

[诚人……他真的对得起这个名字吗？]

八月一日信人听后笑得更厉害了。

[所以他才放弃了这个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