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晏峥说。

祁乾云只觉得他越来越能装了：“不高兴这三个字都写你脸上了。”

他把晏峥带到了精装的小包间，又叫了两杯果汁：“话说你白天不是还去演讲了吗？晚上怎么还跑来泡吧？明天不上班？”

“早上休息。”晏峥试了一下这个果汁，说甜不甜说酸不酸，诡异得刚刚好。他放下杯子，看到祁乾云喝得不亦乐乎。

“我坐一会儿就走了。”他说。

祁乾云海咬着习惯：“咋，刚来就走？我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时候不早了。”

“你是二十五岁怎么说出五十二岁的话。”祁乾云扶额，“话说你去留学，怎么回来了还这么保守？不应该更懂得找乐子吗？”

“哪里是乐子？”晏峥说，“长期不回家熬夜通宵调酒跳舞？”

祁乾云盯着他：“兄弟，你越活越像我的标杆了。我每次不回家熬夜通宵调酒跳舞，我妈就说我叛逆期怎么还不过去，然后拿你举例子。”

晏峥想起刚才肖予蔷提到的妹妹。她妹妹走的也是一条不那么常见的路，却得到了所有家人的支持。

肖予蔷说起她的时候，眉眼间的疲倦都化作温柔。似乎无论她妹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她都会是那个笑着支持她，为她骄傲的姐姐。

这种无条件的宠溺，会是晏嵘信赖她的原因吗？

祁乾云的鬼叫打断他的思绪：“我的话已经难听到你听不进去了吗！Chris，you broke my heart！”

晏峥想把饮料泼到他脸上。

“虽然你现在面瘫，但你应该是想把饮料泼我脸上。”

晏峥无语。

祁乾云笑嘻嘻。

晏峥扫了一眼这包厢的装修：“你不是说要我帮你的店拍照宣传吗？”

“对。但是你现在提出，我觉得你已经想好了报酬。”

晏峥不知道他的直觉怎么可以准到这个地步：“望桂阁的‘金桂’入场券。”

祁乾云不明所以：“你要这个干吗？你想去望桂阁还需要用券？”金桂券是望桂阁的最高级会员才能享有的优惠券，还得是在消费一定次数和一定金额情况下才能有的一张。这券虽然不是免单的优惠券，但是可以以十分之一的价格在望桂阁享用一顿种类不限，数量不限，人数不限的茶点。

“不是我用。”晏峥不想多说。

“这券得过我妈那关。”祁乾云面露难色，“要不你换个？”

晏峥看了他一眼：“好，我再想想。”

“行，那我先给你欠着，你想好再找我。”

临近期末，晏嵘却觉得他哥越来越奇怪。

每次到了中场休息，晏峥会在桌上放一盘水果或者点心，并且不主动接触弟弟和肖予蔷，体贴得让晏嵘害怕。

“这很奇怪吗？”肖予蔷不明白。

晏峥嘴边还沾着一点巴斯克，拇指和食指捏着勺子：“嗯嗯！”他摇着头：“这些一般都是陈姨来做的，他哪有这么好心。”

然而在肖予蔷说出“这个蛋糕好好吃”后，他好像顿悟了：“我懂了，我哥是要收买你！”

肖予蔷看着被晏嵘吃掉三分之二的蛋糕，哭笑不得：“你确定？”

晏嵘看到盘子里的蛋糕，再看看肖予蔷碟子里的那一小块，耳根一红：“行吧，算他突然好心泛滥。”

“他应该是怕影响到你吧。”肖予蔷放下盘子，“你哥哥知道你对期末的重视程度。”

“算了吧。”晏嵘说，“我考得怎么样又不关他的事情。”

“人也不是只会关注和自己有关的事情，更何况他是你哥。”肖予蔷收拾，“你没发现最近陈姨晚上都不在家吗？都是你哥哥在做饭。”

上一次她来的时候，晏峥穿着围裙给她开门，吓了她一大跳。晏峥问她怎么了，她抿了抿嘴，心想自己要不要形容一下晏峥穿围裙的身人夫反差感很有趣这件事？最后她是咬着下唇让自己憋住笑声的。

“我知道。”晏嵘心里也很矛盾。一方面他不想让哥哥管自己，一方面他做的饭太好吃了。他看到在认真品味巴斯克的肖予蔷，计上心头：“肖老师要不你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

肖予蔷觉得自己很没职业道德地犹豫了一下。

最近晏峥做饭的时间有点早，她和晏嵘上课上到一半，总会因为突如其来的香味而陷入沉默。说实话，她其实也很好奇晏峥的厨艺到底是什么水平。

但是自己是家教，怎么可以肖想学生家的饭呢？

她克制自己的表情拒绝：“我回去吃就好。我已经收了你们很多东西了，不能再要了。”

见晏嵘还想再争取一下，她连忙把话题打住：“好了，上完这节课你就要考试了，我把这些题再给你说一次，剩下就靠你自己的了。”

晏嵘正襟危坐：“行。”

肖予蔷在满屋子的香味中结束了授课，出门的时候晏嵘来送她。两人站在门边的时候，肖予蔷发现晏嵘好像长高了。15岁的男孩子长高这么快吗，她记得第一次见晏嵘他才刚到她肩膀，怎么现在都越过了？

“考试加油啊。”看着他刚才思考题目时抓脑袋抓出的鸡窝头，她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手感真不错啊。

“哎呀——”晏嵘捂住脑袋，夸张地大叫，耳根连着脸一起红了，“知道了知道了，我15岁又不是5岁！”

“那我先走了。”她关上了门。

晏嵘捂着头去到卫生间，才发现自己的头发被成什么样了。他扒拉了两下，洗了手，走出卫生间。

晏峥在饭桌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看什么啊。”晏嵘走过去，拉开凳子坐下。

晏峥又盯了他几秒，然后伸出了手。

晏嵘反应迅速：“你干什么！你别想摸我头！”

晏峥手停在半空，然后握拳，食指伸出：“你鼻子上有签字笔的痕迹。”

晏嵘大窘，在鼻子上狠狠搓了一下，又掏出手机当镜子看：“啊——”

他踩着拖鞋跑进卫生间洗脸。

晏峥坐在饭桌旁，闭了闭眼。

难道真的是代沟的问题吗？

晏嵘很快就回来了，像往常一样假装他不存在埋头吃饭。

但晏嵘明明能笑着和肖予蔷共享他做的东西。

她是怎么做到的？

或者说，她到底做了什么？

接下来的一整周，肖予蔷都没去上课。周二到周五晏嵘考试，周六她要考试，晏嵘让她专心备考，干脆把下一周的周二晚上的课也推掉了，这四天的课时直接推迟到两人都考完试后。

大二下的课程已经开始偏向实践类了，比起背书做题，肖予蔷的任务更侧重在写论文报告和做课程视频。没有课上的时候，她就一直待在宿舍闷头做。

于清涵醒的时候看见肖予蔷在书桌上，睡前看到肖予蔷还保持那个姿势，睡醒后看到肖予蔷换了套衣服还保持着那个姿势。

她大惊：“肖肖你完全不睡觉的吗？”

肖予蔷听到她声音也没抬头：“睡了，刚醒。”

“你要不歇会儿，我看你都赶了好几天作业了。”

“没事，我很快就剪完这个视频。”

这个“很快”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等她交完作业后，看不下去于清涵拽着她出门：“陪我出去拿快递！”

肖予蔷觉得自己像个麻袋一样被拖了出门。于清涵拿了快递后还带她绕了一圈，美名其曰“光合作用”。

两人回来的时候遇上了原本在外地跟剧组拍摄的文静。

“静静你不用去拍摄吗？”于清涵问。

文静还拿着行李箱，嗓音累得像是漏了气：“我跟剧组申请回来期末复习考试。”

文静在宿舍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她身形偏小，四肢纤细灵活，一眨眼就爬上床，拉上帘子：“我补个觉，你们做你们的，不用管我，我很快睡着了，天崩了都别叫我。”

于清涵目瞪口呆看到她四肢并用爬架子的样子：“文静你爬床的样子像只吗喽！”

文静从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滚……”

肖予蔷捂着嘴笑。

她想起了晏嵘给晏峥的备注，晏嵘特意给她看过，都是“XX大吗喽”格式。但不久前上课的时候，晏峥把晏嵘拉在餐厅的手机还给他时说道：“记得拿手机。”屏幕上是“天杀的大吗喽”让晏嵘出来拿水果的消息。

晏嵘在哥哥面前气得憋红了脸，拿到手机后就跑来和她吐槽。虽然晏峥不是故意看到屏幕，也没让晏嵘改备注，但晏嵘还是对着虚空狂怒了好一阵。

肖予蔷看了眼自己做的时间表。自己提交视频作业的这天，晏嵘的期末考试正好开始。除了妹妹以外，她还没很正式带过其他学生。虽然晏嵘知识吸收得很好，也表现得很优秀，但这毕竟是期末。

这么一想，心里有些紧张。

等宿舍四人都考完的时候，已经是再下一周的周二下午了。

林冬默问肖予蔷：“你上周都没去家教，不要紧吗？”

“这周四之前都没有家教，我和学生都要考试。”

那边于清涵一手拎着自己的袋子，一手提着半死不活的文静：“文静这是太久没感受到校园生活，已经出现排异反应了。”

“老娘……的半条命……都写没了……”文静挎着虚弱的脸，嘴里飘出了一个看不见的魂魄。

于清涵提议：“今天考完，难得大家都在，文静也没补觉，要不我们出去团建一下？”

肖予蔷和林冬默都支持，文静颤颤地举起手：“打车去……不想走……”

文静是被三人抬上出租车的，然而到了烧烤店动手最迅速吃得最快的也是她。

于清涵吐槽：“你这是没吃过饭的样子吗！”

文静嘴里嚼着虾肉，手指灵巧地剥开又一只小龙虾：“你不懂，吃饭对我而言是超级快充状态。”

林冬默慢悠悠地喝着酸梅汁，注意到旁边肖予蔷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很久了。肖予蔷一只手上还拿着只鸡腿，但是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表情还有点严肃。

林冬默问：“怎么了？”

肖予蔷视线没有移开手机：“有人找我。”

晏嵘给她发了一张图，是他的成绩单。

晏嵘/Royal：肖老师，我期末全级第四，学期总排名全级第五

肖予蔷感觉呼吸被人掐断了一下。她和他约定的学习成果是年级前三，不限是期末还是学期总排名。

而在她要回复的时候，晏嵘又发了一段明显是认真编辑过的话。他说没关系，他和老师都尽力了，是他以前没有花时间认真学，能考到前五他已经很满意了。

当一个人说自己很满意的时候，那一定是带着遗憾的。肖予蔷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捏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窗口弹出新的消息提示。

【肖老师，这周四晚上家里临时有事，需要取消家教上课。另外，想问一下，老师你周六的晚上有时间吗？晏嵘和我想请你吃个饭。】

头像上，十字架旁的那只鸟盯着她，就像某种审判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