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厄斯的注意力一下就被我吸引了，他推开身边围堵他的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你去哪了？”

灰蓝色的眸子让我想到湖水里的暗流，表面沉寂，实则汹涌，将身边的一切卷走，只留下满地狼藉。

我走到他身旁，避开了那些人打量的视线，轻轻说道：“是王后要找我出去谈谈。”

凯厄斯紧抿着嘴，眼神中带着冷漠和警惕，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下声，“走吧。”

我跟着凯厄斯的步伐，向凯厄斯的宫殿走去，我好奇地问：“你之前去干什么了？”

凯厄斯顿了顿，绸缎似的金发披在一侧，昏暗的烛光下，他的神色不明，“拒绝了别的人。”

什么意思，是拒绝了他人不合理的要求吗？

我不太理解，凯厄斯也没有解释。

走过一道石门时，沉默许久的凯厄斯忽然开口道：“你害怕我是恶魔吗？”

他的身体紧绷，黑漆漆的环境里是一片寂静。我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扯了扯自己的衣角，转头认真地看着他，“你不是恶魔，你是凯厄斯。”

我不知道凯厄斯能不能看到我的笑容，但我想要笑着回答他。因为凯厄斯值得我那么回答。

凯厄斯的手冷得像块冰，他抓住了我的手腕，似乎随意地瞥了我一眼，“你是第一个那么认为的，我一直觉得害怕与恐惧是对我的赞扬。所有人都认为我是恶魔，他们恐惧我。”

我咳了一声，“好吧，我的确怕你，凯厄斯你太吓人了，感觉随时可以把我给扔湖里，然后把湖面给冻上。”

我简单地打了个比方，偷偷观察凯厄斯的反应。

凯厄斯没有看我，睫羽微微下垂，他轻微地叹了口气，“那你的直觉很准。”

什么意思？！我用右手一把抓住他放在我左边的手，抬着头，直勾勾盯着他灰蓝色的眼睛。

“你开玩笑呢？”

他灰蓝色的眸子如同锋利的剑，抛开了人的内心，似乎能看透我的灵魂，让我的灵魂感到颤动。

“你觉得呢？”凯厄斯避而不答，反而问我。

我推了他一下，“凯厄斯，你以后不准有这个想法！绝对不行！”

凯厄斯低头笑了起来，他半蹲下身，与我平视，眸子里是看不透的压抑，“如果你是在命令我的话。”

我揣住手，“会怎么样？”

“我会原谅你对我的冒犯，唯一的一次 。”凯厄斯的声音轻柔丝滑，如同演奏音乐那般悦耳。

忍耐，压抑，贪欲只会是无尽的空洞，他只会无止尽地向命运索取，无论多久。他的灵魂从来都不是纯白的，而是黑色的。

凯厄斯想起宴会上的所谓父亲要赏赐他女人，他是怎么做的呢？用剑劈了他的宝座，放在他的脖子上。

凯厄斯无法忍受有别的人出现在他的身边，除了‘他最特殊的收藏品’，每次看到凯拉安静地待在他身边，他的心底深处都有着诡异的满足感。凯厄斯不想探究这种感觉，只要符合需要和享受的原则就好。

“凯厄斯。”

女孩轻柔的嗓音唤回了凯厄斯的思绪，他看向她，在这双漂亮的眼眸中看到了无尽的绿色。

我歪歪头，奇怪地盯着沉默的凯厄斯，“我们走吧。”

凯厄斯似乎晃了晃神，慢慢回过神来，“走吧。”

凯厄斯知道王后会和我说些什么，他在意我的反应，却不在意自己的母亲对他的诋毁。

我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太过复杂了，我不能随意干涉，只要有自己的判断就好了。

相信自己的判断。

……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了，距离凯厄斯的成年礼过去了一个月，冬天来临了。

凯厄斯似乎在忙些事情，宫殿里的气氛有些紧张。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的亚伦闯进了凯厄斯的宫殿，他手持粘了血的剑，一时间那些侍卫不敢轻举妄动。

我以为是刺客，躲在宫殿的一个石柱后，手中拿着凯厄斯的刀。

但我看到亚伦时，我愣在了原地。

亚伦显然看到了我，他叫出了我的名字，“凯拉，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找你。”

我慢慢从柱子后面绕了出来，手警惕地捏紧了刀，“你闯进来找我干什么？”

我可不会简单地相信他口中的没有恶意。

亚伦神色黯淡，黑发上落了些许灰尘，“我有事拜托你，凯厄斯要杀了王后。”

“什么！”我诧异地看着他。

亚伦喘着气，滚烫的热气从嘴里冒了出来，他拿着剑指向围过来的侍卫，“凯厄斯杀了王，登上了王位，他要赶尽杀绝，连自己的母亲也不放过。”

我迟疑地看着他，在想通一些事情后说：“那你为何觉得我劝的了凯厄斯殿下。”

少年语塞了，良久他才道：“凯厄斯对你是特殊的，只有你去才有用。”

亚伦可能还不知道，如果没有凯厄斯的命令，他闯不进来的。

凯厄斯身上披着乌黑的披风，苍白的脸上溅上了一滴鲜红的血，灰蓝色的眸子里的冰冷的杀意，他从侍卫的拥护中走来。

我叹了口气，“亚伦，他来了。”

锋利的刀刃上仍然在滴着鲜血，凯厄斯浅金色的头发在这个大雪纷飞的世界显得格外亮眼，有时候我会认为鲜红的眼瞳更适合凯厄斯。凯厄斯傲慢冷血，他灰蓝色的眼瞳却让人联想到隐忍与无奈，这是凯厄斯身上从未出现过的。

他从不低头。

凯厄斯的脸上是残忍的微笑，这更让敌人感到悲哀与无力感，不敢反抗。

“我不会杀她，以后她不再是王后，只会是你的母亲。”凯厄斯轻云风淡地说了出来。

亚伦手无力地垂下了，剑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他眼中含着眼泪，眼尾红了一片，“你为何如此做？”

凯厄斯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心中无丝毫触动，“不是你们想要的吗？”

你不是一直私下称她为母亲吗？

这世间总会有人欢笑，有人哭泣。只不过是换了一方，便受不了了。

侍卫很快就把亚伦带了下去，不顾他的反抗。

寂静再次笼罩了这里。

凯厄斯慢慢地走了过来，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指尖也在滴着血，他在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眷恋与病态绮丽的占有欲。

我听到心跳在加速，手指在颤抖着，凯厄斯让我感到恐惧。

血腥味的腥臭腐朽让我的呼吸不畅，我甚至觉得我身体里的血液凝固了，聚集在心脏里。

上次凯厄斯如果是问我怕不怕他，或者现在他再一次问我，我会说我现在就怕他。

凯厄斯的手穿插过我的头发，语气如同粘稠的黑湖水底，“我曾经很多次要杀了你，凯拉。可是我还是放过了你，我想你是特殊的。”

我霎那间呼吸一滞，眉眼间有着郁闷，所谓特殊又是什么呢。玩物的特殊吗？

凯厄斯哼笑着，“我曾经给你水葬过，看着你躺在竹筏上的鲜花里漂流而去。我也想过你淹死在那冰冷的湖里，湖面上绚丽的荷花会埋葬你。”

“可是你是我最珍贵的藏品，我舍不得放弃你。但是凯拉你不应该和其他人有联系，你不应该和其他人交流。”凯厄斯述说着心中的想法，他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不对的地方。

我攥紧了手，指甲掐到了手心的肉里，疼痛让我勉强保持冷静。

“抱歉，让你不舒服了。”我略带讽刺意味地说了出来，尽管我知道我太过于冲动了。

凯厄斯淡漠地看着我，“你只是个奴隶，凯拉。”

奴隶，凯拉你只是个奴隶。我以为他起码会认为我是一个侍女，但他却视我为奴隶，把这段屈辱的关系随意地弄上来嘲弄。

我的脑海里重复着这句话，心脏上的血管好像缠在一起，很疼很疼，又有点苦苦的酸涩。

我想我真的太傻了，傻得可怜。

我抬起头，认真地说：“我不是奴隶，我只是平等的人。”

“平等？”凯厄斯的呢喃着这个词，他的眼神冰冷无趣，好像在讽刺着我。

他用上位者的身份怜悯地俯视着我，“凯拉你太傲慢了。”

“我傲慢？！”我愤怒地看着凯厄斯。

凯厄斯反问道：“不是吗？你和我谈平等，没有人是平等的，你现在能在我面前说话是因为你高于其他人带给我的价值。人生下来就不平等。”

我看着他灰暗的眸子，“那只是你们心里以为的，我们那——”是平等的。

我止住了未尽的话，转过身走向宫殿外，看着披着雪衣的树，整个世界白茫茫的，看也看不清，就像我看不清人生的前路一样。

凯厄斯三两步追上了我，踩在洁白的雪花上，修身的衣摆划出一道锋利的弧度。

“你去哪？”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好似怕我跑掉。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凯厄斯，冷漠地说：“不关你的事！”

“我拥有你，凯拉。你总是不可理喻，妄图挑战我的底线和原则。你的性命属于我。”凯厄斯眉头紧锁，他对我再次冒犯他的语言感到不理解。

我觉得凯厄斯就是个听不懂人话的疯子，他固执偏见，傲慢自大。

我扯住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偏过头，脚下是厚厚的一层雪花，雪融化在我的鼻尖，冻得我发红。雪水渗透进了我不太保暖的鞋子，我感觉身体有些僵硬了，但我的心很热。

我抿住嘴，呆呆地望着凯厄斯，良久才慢吞吞地吐出字来，“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的双手被凯厄斯抓住了，他的语调破碎，“你再次背叛了我，我说过你不需要和那些人交流。但我原谅你，凯拉，没有下次。你不会想要和他们一起死的。”

“所以你让亚伦过来求救，就是看我和他是不是有交情？”我全身发冷，虚弱地问道。

他理所当然地看着我。

“你是不是有病啊！”我甩开了凯厄斯的手，恶狠狠咒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