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青早晨醒的很早,睁眼的时候能从没关严的窗帘缝隙里看到仍旧漆黑的天空。
心脏仿佛有预知能力一般砰砰跳着,每一下都像沉重的鼓点打在心底。
关青翻身,仔细看了会儿雄主的睡颜。
平日里他没有这样长久用目光描摹雄主的机会,那样简直是大不敬的罪过。
然而此时,雄主还沉睡着,眼睛闭着,姿态放松。他就像小偷一样,在这段自己早起偷来的时光里,悄悄把雄主的样子印进心底。
明明一切都这么美好,但心底的不安还是越来越重,他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悄声从被窝里出来,简单洗漱过后,在餐桌边打开了光脑。
铺天盖地的负面评价袭来,像一桶冰水浇下。
怎么会这样?
关青默默浏览着那些言语激烈的评论与发帖。
心脏像被一双大手狠狠捏紧。
但其实他们说的没错。
关青想。
自己就是很没用。
因为匹配度极高嫁给雄主,但成婚这么久,他只在发/情期争取到一次侍寝的机会,却没有任何怀蛋的动静。
关于暗杀也是一样,他先是隐瞒了关于克摩尔的部分,在追查真正的幕后凶手时又频频受阻,现在更是发现自己才是雄主受到暗杀的原因。
今天还因为自己被牵扯进了舆论中。
是不是雄主如果没有娶他做雌君,生活会比现在要好很多?
没有暗杀,没有贵族,没有这些胆大包天的雌虫竟敢在星网上无凭无据的议论。
他轻轻叹口气,气流从胸口涌出的瞬间,带动酸涩蔓延。
他最终只是把这一切压在心底,先进厨房为雄主做好早饭,然后留下信息,换好衣服,出门。
他想,如果能在雄主起床前把这件事解决,那雄主永远不必要知道这件事。
如果雄主不看到那些评论,是不是对他的宠爱能持续的更久一点?
坐在飞行器上,关青才意识到有一丝不对劲。
别的不说,深夜与清晨并不是大部分居民使用星网的时间。
舆论在这个时间段里爆发,就显得十分可疑了。
是闻原吗。为了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关青默默思索。
那这件事情恐怕没有这么好解决。
到了军部,许多相关人员还没上班,但关青还是强制性的联系上了一些未婚雌虫来处理。
不出所料,所有相关步骤都被卡得死死的。
简单的封贴,屏蔽关键词,在星网上仿佛都失去作用。
类似的帖子和声音还在不断涌现,无形的压力也笼罩在办公室内。
几只雌虫从未见过他们的长官如此沮丧严肃的模样,哪怕当初远征失利,关青也是临危不乱。
不过事关雄虫,几只雌虫也充分理解。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事情的走向越来越不受控制。
天亮了。
关青站到窗边,轻轻叹了口气。
“上将,您…您来看看这个…“
关青揉了揉额角,转身走过去。
电脑屏幕上巨大的红色感叹号和仿佛滴血的大字:“您没有权限进行此操作”。
粘稠的沉默像无形的网,罩住整个办公室。
原本作为管理员的账号,竟然被更高等级的监管账号封号了。
如果说先前还是怀疑,那么此刻几乎可以确定,就是有人在恶意推动舆论,并阻止关青的介入。
面对阶级与权利的压制,关青知道这件事情已经不是能通过常规手段解决的了。
再把几个下属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关青挥挥手,让手下先出去,顺手批了半天假条让他们回去补觉。
自己则坐回了椅子里。
所有事情总有解决办法,闻原要的不过就是他离开军部罢了。
不管怎么样,雄主一定不能被牵扯进这件事里。
*
吃完早饭,贺万拆了些前些天到的快递,转眼又过了两个星时,关青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满地的快递盒子懒得收拾,让设定好程序的小八去处理,贺万靠在新买的抱枕上刷星网。
这场闹剧仍旧没有结束,相关帖子仍旧挂在不同版面的热门头条上,后面还跟着一个大大的爆。
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话,更有甚者直接写到是因为贺万太过心软才造成了今天的场面,关青这样不知好歹的雌虫就应该被关进雌教所折磨致死。
也有虫认为是关青私下里控制了贺万,即使贺万给他买了抑制环,也没法有效限制关青的行为。
这条评论获得了极高的点赞,下面的回复都是清一水的at雄保会让他们去调查真相,确保雄虫安全。
再往后,有雄虫用户也加入了战斗。
雌虫在攻击关青的时候,雄虫开始谩骂贺万,称他是雄虫中的败类,完全不懂的如何调教自己的雌虫,才让关青这样的异类影响了秩序。
贺万看了会儿觉得眼睛有点痛,去医药箱里翻找眼药水。
天气预报明明是多云,阳光却异常刺眼,贺万有些烦躁地拉上窗帘。
贺万从小到大面对的言语霸凌多的不计其数,什么“没爹妈的孩子”“扫把星”,全都是家常便饭。
小时候的记忆明明已经模糊,但带给人的体验却不会轻易消失。
长大些,身边的同学朋友不再会拿他父母双亡的事故开玩笑或是嘲讽他,但在遇到不公的对待时,他也失去了据理力争的倚仗。
还记得中学时,有一位任课老师对自己意见很大,总是在同学面前为难自己。
最开始只是在谈笑间仿作不经意地透露出贺万的家世,让同学们都知道他父母双亡。
再后来就是明目张胆地穿小鞋,一点小错就揪着不放,让贺万去走廊罚站或是言辞激烈地辱骂。
甚至只是因为上课时撑着脑袋,就被拎起来训了半节课。
贺万那时候正处在青春期迷茫的阶段。
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人生中缺少父母的引导与支持,老师这个看似权威的形象其实意味着太多。
他反思过自己无数次,是他不够好吗?或是他哪里做错了?
然而到毕业那年他才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所有的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他挤掉了关系户的奖学金名额。
那时贺万就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
也明白,那名老师敢这样欺负他,不过是因为没有人会为他出头。
今天看到这些激烈的言论时,贺万又想起了小时候被七八个同学围成一圈指着鼻子嘲笑的场景。
砸在身上的篮球,唾沫星子…
那时候他怎么做的?抱着书包呆呆站着,低着头,哭了吗?也许哭过几次,后面也没再哭过了。
再然后呢?那些同学觉得他没意思极了,推搡几下,也就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贺万滴眼药水的技术一直很烂,手抖几下,眼睑处都糊开了溢出的液体。
接着就是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等眼药水被吸收。
他猜测到关青或许是去处理这件事,但很明显,并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成果。
贺万并没有公开过自己的社交账号,因此并没有什么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的真实感。
但他去看了一眼关青的社交版面,各种辱骂的声音交杂,不难想象私信是怎样的景象。
突然,光脑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贺万睁眼看去,关青竟然发帖了。
他先是简单阐明了自己的立场与回应,随后晒出了一张单据。
贺万点开图片,竟然是一张在雌教所受罚的证明单。
上面赫然写着,因为他在婚后未能严格遵守雌君守则,对其他雌虫起了妒忌心,并且精神海状况差到至今无法受孕,被雄主送进了雌教所。
而受刑日期则是…昨天。
同时,他也表示因为自己被雌教所拘留,已经申请了暂时停职,将目前事务交给副官处理。
贺万紧紧皱眉。
昨天?他哪门子的把关青送进雌教所了?
通话拨给米珞,那边同样也是毫无准备地在社交平台看到这则消息。
军部也在接下来的五分钟内发布了公告,证实了关青所言。
他仔细询问了关青早上的行踪,但那时太早,知道的人并不多。
但关青必定是今天才去的雌教所,然后想了别的办法将日期改成了昨天的。
贺万来不及思考更多,匆匆换鞋上了飞行器。
关青自己列出的条条罪状,每一条都是虫族对雌虫极力限制之处,不知道这样的罪名会带来怎样可怕的刑罚。
来不及为关青的自作主张感到生气,贺万已经钻进了飞行器。
飞行器被调到自动驾驶,光脑显示收到了关青发来的消息。
「雄主,抱歉没能和您提前沟通就自作主张,我晚些回家向您请罪。」
贺万轻哼一声,挺好,起码还会给自己发消息解释。
说晚些回家,这么看那些拘留的话术也是说给公众听的了?
但贺万并没返程。
这么久的相处,关青是怎么想的他大概能想到。
作为当事人,他站出来公然发声,不论说了些什么,大众的视线都会聚焦到他身上。
贺万这边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更不用说关青发的帖子简直像罪己诏,把所有有争议的点都包揽下来,并强调是贺万在一天前就把他送进了雌教所。
这下甚至连那些叫嚣着贺万软弱无能的雄虫都失去了继续攻击的理由。
更重要的是他暂时放弃了上将的职位,这大概是这场荒谬舆论的症结。
关青不再是上将,对方也就不再有步步紧逼的必要。
不过关青明白,贺万明白,闻原自然也会明白。
“暂时”两个字就代表关青没有真正退出。
因此,关青必须要付出一定代价,来证明他在短时间内确实会失去行为能力。
证明的方法有很多种,被雌教所拘留是一种。
但关青说了晚些回家,那他大概是没有选择这一种。
另一种可能性则是,关青真的受下那些刑罚,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回家。
一个精神海不稳定,还受了重罚的雌虫,自然在短时间内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这是贺万不愿看到的场景。
上周一直在忙着考试 没顾上写orz
第37章 风波(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