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杨其实根本没睡，只是用装睡来避免面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抬头时那双狭长的眼一片清明。

教室里除了他，还有一个人也还没走。

隽佳佳终于找到机会，从座位上起身，快步走到了陆海杨的桌子旁边。

“陆同学，上周五早上的事谢谢你。”

上周五，隽佳佳上学路上被一群混混拦住，正巧陆海杨路过，顺手帮隽佳佳解了围。

今早陈帅帅表彰陆海杨，也是隽佳佳向学校提的。

隽佳佳看着他脸上的口罩，担忧道：“你没有受伤吧？”

陆海杨单手扶着脖子活动了几下，往后靠在椅背上，语调懒散，漫不经心地说：“没事。”

隽佳佳抿了下唇，说：“你刚转校可能还不适应，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和我说。”

“谢了。”陆海杨轻轻点了下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隽佳佳还想再说什么，教室后门忽然走进来一个人。

她下意识偏头看过去，瞬间变得有些紧张。

宋星书仿佛没有看到站在旁边的隽佳佳，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就要往外走。

“哎。”陆海杨忽然出声，“同桌。”

宋星书停下来，回头和他看过来的目光相撞在一起。

“一起下去吧。”陆海杨往后推了下椅子，从位子上站起来。

隽佳佳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放下心，感觉有点多余，便默默先离开了教室。

在此期间宋星书始终没有给陆海杨回应，等人走了，他瞥了陆海杨一眼，转身要走。

陆海杨跟上去，歪头看着他穿外套的动作，“一中做的是哪一套体操？”

“第三套。”

宋星书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直把拉链拉到了下巴，脖子也被竖起的校服领子遮住。

明明看露在外面的小臂也不显得强壮，打架倒是挺厉害的。

陆海杨一开始没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等下楼到了太阳底下被毒辣的阳光晒得睁不开眼，他才明白过来。

微风也是热的，浓绿的树梢被吹得沙沙作响。

陆海杨忍不住勾起口罩的一角，深深吐出一口闷热的气息。

宋星书恰好在这个时候扭头朝他看了过来。

口罩下的半张脸在视野中一闪而过，但也足够他看清陆海杨一直藏在口罩里的脸。

宋星书的眉心瞬间拧紧：“你的脸……”

陆海杨扫了眼他的表情，“你看到了？”

宋星书抿了下唇，表情看着有些严肃：“嗯。”

陆海杨看着他纠结的样子，忽然玩心大起，压着嗓子问他：“很丑吧？”

宋星书望着他的眼睛，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陆海杨眼角垂下，流露出几分自卑和可怜，还长长叹了口气：“哎——”

宋星书憋了很久，终于开口：“你的眼睛很好看。”

陆海杨望着他认真的表情，眨了眨眼。

“真的吗？”

宋星书语气和表情都不敷衍，“真的。”

陆海杨口罩下的唇角翘起一个弧度，听到他又用谨慎的语气问：“你的脸……不能治好吗？”

陆海杨盯着宋星书看了一会儿，故意给了个半真半假的答案：“不能。”

宋星书又不说话了。

好在已经到了十三班的队伍，做操的站位也和升旗仪式一样。

陆海杨跟宋星书一路走到队伍的末尾，路过虞鸣身边的时候被他一把抓住摁在身前的空位，“你站这里。”

宋星书回头看了眼拉扯的两人，继续往后走到末尾站定。

陆海杨不喜欢和人拉拉扯扯，想把小臂从虞鸣的掌心里挣脱出来，却发现这人的握力出乎意料的惊人，根本拉扯不开。

虞鸣瞅了眼他的脑门，苦口劝说：“你比我矮点就该站我前面，别乱跑了。”

陆海杨：“……”

两人对峙到广播响起预备式的音乐。

陆海杨忍不住说：“可以放开我了吧。”

虞鸣满意了，松开他的小臂，说：“可以了。”

他打量着陆海杨露在外面部位，说：“你看着挺瘦的啊。”

陆海杨掀起眼皮上下打量他一眼，蓦地笑了一声。

虞鸣不明所以，“你笑什么呢？”

陆海杨：“财不外露的道理懂吗？”

虞鸣：“……”

陆海杨：“我怕脱掉衣服会吓死你。”

虞鸣：“……”

虞鸣总觉得陆海杨看他的眼神里一直写着“你真是愚蠢”几个大字，不等他再细细地品味，陈帅帅从前面背手溜达过来了。

他连忙站好，盯着陆海杨的后背做第一节动作。

陆海杨的动作透露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懒散，虞鸣思绪放飞，无意识跟着他伸展手臂。

恰好这时陈帅帅刚从陆海杨身边路过，站在两人之间的空隙的斜前方，斜睨着虞鸣，说：“做哪一节动作呢？”

虞鸣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变换动作。

等陈帅帅走后，虞鸣忿忿地盯着陆海杨这个罪魁祸首的背影。

最后一节收尾，队伍集合的时候，虞鸣拍了下陆海杨的肩膀，“喂。”

陆海杨回头看着他。

虞鸣说：“以后你别站我前面了，你和我换个位置。”

陆海杨抬起眼皮瞅了眼站在他身后的宋星书，问虞鸣：“为什么？”

虞鸣怒道：“你到底会不会动作啊！”

陆海杨被问的沉默了两秒，理直气壮道：“不会啊。”

原本盯着别处走神的宋星书眼神一动，回头看向陆海杨。

虞鸣指责：“我刚才就被你带跑了！”

陆海杨反问他：“你会不会动作啊？”

虞鸣：“会啊！”

陆海杨目光审视，“那你学我干什么？”

虞鸣：“……”

还不等虞鸣把堵住的那口气提上来，陆海杨又换上一副无奈的口吻，说：“换就换喽。”

虞鸣差点被气死，队伍解散之后拉着宋星书去小卖部买了瓶水消火。

终于缓了口气，虞鸣怜悯地拍拍宋星书，“兄弟，这‘福气’以后就是你替我扛了。”

宋星书还没来得及回应，就有女生忽然过来把人拦了下来，“宋同学，给你这个！”

她伸出双手，给宋星书递过去一条糖果。

虞鸣对这副场景已经很熟悉了，主动拉开和两人之间的距离，给女生留下和宋星书的独处空间。

宋星书面对这样的事情已经习惯，脸上没什么情绪起伏。

他垂下眼睫，视线却只落在了女生的发顶上就不再继续往下。

“不好意思。”宋星书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手始终没有伸手的意思。

女生被他有些冷淡的态度打击，抿着唇收回送不出去的糖果，盯着宋星书的脸，仍不甘心就这么结束，“那可以加一下你的好友吗？”

虞鸣一听到这个要求，就开始在旁边努力憋笑。

宋星书说：“加不了。”

女生立刻追问原因：“为什么？”

宋星书说：“每个前任每天都要加好友骂我几百条，已经加不上其他人了。”

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渣男发言，女生当场就听懵了。

再看宋星书这张脸的时候，眼神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下一秒，宋星书就干脆了当地承认她心里的怀疑，“没错，我是渣男。”

女生：“………？”

见人终于甩头走了，虞鸣捧着肚子走回宋星书身边，弯着腰笑得天崩地裂。

“哈哈哈！你信不信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下节课上课之前就能在海市一中传遍了！”

见宋星书一脸不在意，虞鸣忍笑感慨道：“你到底怎么想出这一招的啊？”

两人回到教室的时候，陆海杨捏着笔抬头看了眼。

虞鸣坐下之后又回过头来喊他：“陆同学，加个好友呗。”

陆海杨发现这人莫名其妙笑得特别淫丨荡，盯着他观察了几秒，陆海杨注意到他一直在用余光去瞅自旁边坐着的宋星书。

虞鸣见他偏头朝宋星书看去，憋着笑对陆海杨说：“哎，你添加不了你同桌的好友的，待会儿我把你的名片推给他，让他加你吧。”

陆海杨问：“为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

虞鸣忽然间爆笑如雷，笑得东倒西歪。

陆海杨低头看了眼被波及跟着疯狂抖动的课桌，再看宋星书不为所动地趴在桌子上，不由有点佩服了。

终于等到虞鸣笑完了，他偷偷拿出手机，一边输入陆海杨的微信号，一边龇着牙说：“刚才那个问题让你同桌告诉你答案吧。”

陆海杨：“……”

手机屏幕上弹出来陆海杨的微信名片，看了眼上面微信昵称，虞鸣问：“你生日是六月八号吗？”

“不是。”陆海杨知道他在问自己的微信名字，说：“这是谐音。”

虞鸣在心里读了几遍，问：“陆要发？”

“你还挺聪明的。”陆海杨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虞鸣干笑两声，“谢谢你对我的肯定了哈。”

陆海杨口罩下的唇角勾起，“不用客气。”

虞鸣默默捏紧了手机。

可恶！

那种感觉又来了！

下午最后一个课间，卫生委员捏着一张值日表过来放到陆海杨桌上。

“陆同学，班上的卫生所有同学都要负责打扫，这是你的卫生分组，今天下午不要忘了打扫卫生哦。”

陆海杨向对方道了声谢，看了眼分组名单。

卫生小组不是完全按照座位来排的，一共五个小组，每组男女生的人数都很平均。

和他同组的男生有宋星书，虞鸣，虞鸣的同桌刘思杰。

放学之后，陆海杨坐在位子上没动。

隽佳佳和她同桌一起走到后排，对四个男生说：“我们开始打扫吧。”

隽佳佳看向陆海杨：“陆同学，你和宋星书一起负责拖地可以吗？”

陆海杨闻言，下意识偏头看了眼身边的男生，点头：“可以。”

拖地要等到扫地的人先弄完，宋星书带着陆海杨先去清洗拖把。

两人刚进去把拖把放在水龙头下面，头顶上的灯光就忽地熄灭了。

海市九月底的黄昏还是闷热的。

小屋里一时之间只有两个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和两人渐渐重叠的呼吸声。

宋星书抬头看了眼黑暗的天花板，下意识摸向口袋，却发现手机落在了教室里。

他望向站在他两步外的陆海杨，也只能看到一个漆黑的轮廓。

宋星书刚要动身去把自动闭上的屋门打开，就听旁边的人幽幽唤了一声：“同桌。”

宋星书动作一顿，再次朝陆海杨所在的方向看去。

陆海杨朝他走过来。

宋星书站在原地没有动。

等人走到了他面前，宋星书才发现陆海杨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口罩摘了下来。

宋星书握着拖把的手一紧，喉结跟着滚动两下。

他先扫了眼陆海杨脸上在昏暗若隐若现的痕迹，又向上盯着那双狭长清透的眼睛。

周遭安静又潮闷，让宋星书忽然之间有些呼吸吃力，下意识放轻了自己的声音。

“嗯。”

提问：生理上被吸引是什么感觉？

小宋盯着近在咫尺的老婆动了动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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