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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落花微雨,沧海桑田(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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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嚣而上,白烟四起!

天寒面颊处的干涸的血迹上还覆着一层薄薄的冰霜,一身蓝衣染着血色,满身寒气的疾步匆匆冲进了念梨殿!

“玉丫头她怎么了?”

天寒皱着眉头,却忽而神色一变:“云辰!你……你这是?”

“别管我了,小妹她被仙尊关进了天牢,罚碎痕鞭三百,可仙帝早有暗喻,恐是下了杀机,现下,人已在落幽府受罚,你若再晚来一刻,怕是人都要灰飞烟灭了,我已经让……”云辰缓缓道来。

但云辰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天寒神色遽变,脚下生风般转身跑了出去!

“诶,你这个臭小子,我话……话还没说完呢!”云辰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凤羽!”

“在!”

云辰又道:“赶紧跟上去瞧瞧!”

“是!”凤羽点了点头,旋身而去!

落幽府内。

此刻已然血流成河,劲风吹动都散不去这空气中蔓延的浓重血腥,闻之欲呕,如那修罗场般阴森至极!

“玉丫头!玉丫头!”

天寒一身蓝衣,挺身提剑至落幽府门前,眉心一凛,作势便要迈步向前。

“站住!”几位金甲神将怒目相视,持剑相拦!

“滚开!”

天寒眸底铺着殷红,如同丧失了理智,疯了一般的乱闯,周身漫着杀机,不顾金甲神将的阻拦,剑未出鞘却银光大闪、剑气凌厉,不要命般的一番乱砍乱打!

须臾片刻,便将十二位金甲神将转瞬间掀翻在地!

不顾仙界规矩法典,硬生生闯进了落幽府!

“拜见雪神殿下!”

落幽府几位使君见状,急忙硬着头皮走上前来,行于天寒身前,弯下腰身行礼!

“人!何在?”

天寒脚步微顿,手执凝霜剑,肃然而立,怒火满眶,一字一句的厉声问道。

“放肆!”

几位主使缓然起身,面露凝肃,其中那位最为年长的仙者,脸色明显有些不悦,率先开口斥责道:“雪神殿下身携凝霜剑,就如此闯入我落幽府,可知实乃重罪!”

天寒手下凝霜剑上,凝着的蓝色光晕猛增,微转手腕,寒光划过每一个人的脸颊,言语中渗着冷厉,说道:“落幽府如何?就算这是森罗地狱,我也无惧!”

“我再问一遍,她!人呢?”

“灵主殿下鞭刑未满,雪神殿下还是不要硬来的好!”主使又道。

“聒噪!”

天寒眸色凌厉,不耐烦的冷声吼了一句,而后翻转掌心向下,操纵剑气阻拦众人。

那主使见状,眸色一凛,轻捋了捋自己手中拂尘,抛于空中与那道剑气对冲向前!

拂尘携着醇厚的灵力,散着银白色的光晕,将那道剑气瞬间逼退,也将天寒的身影拦在门外!

“铛!”

一声脆响,只见那凝霜剑出鞘半寸,锋利渐显!

天寒紧咬牙关,用力握了握手中剑鞘,直至指节发白!

忽而手下一顿,愣了片刻,终是将凝霜剑重新收进了鞘中!

而后飞身再起,挥着剑鞘而上,催动全身修为与几位主使拼死相抵。

拂尘紧绕着剑鞘相持不下,淡蓝色的光晕铺天而下,浸润满殿之内,劲风四起,掀动衣角翻飞。

僵持半晌,众人力不能及,被掀翻在地,天寒则纵身飞起,踹开了几位主使身后的一间间刑房石门,焦急找寻着。

“玉丫头!”

“玉丫头!”

凝霜剑脱鞘而出,一间又一间的石门,迎着凝霜剑的剑刃,被劈碎成四分五裂!

终于!

在天寒挥剑切碎了最左边的、也是最后一扇刑房石门之时,愣愣的望着眼前景象,猛然僵住了神!

“玉丫头……”

天寒哑声开口,面庞之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如同一道惊雷霹雳自头顶猛然砸下!

只见玉无香一袭白色单衣已然破碎不堪,被鲜血浸染,顺着袖口一滴一滴的跌落在地,而后汇聚长流蜿蜒漫去,单薄的身体瘫软而下,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铛!”

凝霜剑化光,脱手飞出,电光火石间斩断了重重锁链!

天寒则第一时间飞身袭去,将气息微弱的玉无香拦腰拥入怀中,堪堪坠地!

“玎珰!”

就在天寒的膝盖砸向地面的那一刻,一根银霜牡丹步摇,也颤抖着从玉无香那零乱松散的发丝间滑落坠地!

叮叮当当的声响,清脆却也有些刺耳!

没了步摇的禁锢,玉无香那一团柔黑却沾满了血迹的墨发,顷刻间飘散而落!

天寒愣愣的凝视着那根步摇上的殷红血迹,心间猛然一抽搐,缓缓拾起那根步摇,用力的在自己胸口的衣襟上蹭了蹭,却怎么也蹭不干净那上面的丝丝黏腻!

“天寒哥哥!”

玉无香吊着气口,勉强睁眼而视!

“哎,哎哎哎,我在,我在呢!”

天寒被这声音一击,猛然间收回了思绪,将那根步摇小心翼翼的揣进怀中收起来。

而后轻轻抚上玉无香的脸庞,语气轻柔却忧心如捣的说着:“玉丫头,醒醒,我来了!”

玉无香费力的掀了掀眼皮,发白起皮的嘴唇翕动,眉眼含笑,气若游丝般的调侃道:“我是死了吗,竟然……梦见了天寒哥哥!”

“傻丫头……”

天寒心下绞痛,却忍着哭腔,柔声说道:“你不是在做梦!是我,我回来了!”

玉无香闻言,再度勉强眯起双眸,眼前有些模糊,撑着气力抬手向上,在天寒面前胡乱的比划着,嗫嚅出声道:“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呢?”

“怎么不可能?”

天寒望着玉无香那满脸的殷红,只觉似是有一把利箭瞬间击穿了心底,而后碎化成了一堆尘渣,只剩极尽的痛感灼烧着全身。

“你看……”

说着,眸中一瞬间蓄满了温热,急忙握住了玉无香的手,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脸庞之上,笑道:“玉丫头,你看,是不是真的?”

玉无香僵硬的动了动手指,感受着手下那真实的皮肤冰凉感,忽地猛然睁大了双眸!

碎裂的石门外,拂面而来的冷风撩动衣角发丝。

玉无香抬起头眯起眼睛,忽觉石门外透进来的光有些刺眼,可望着那金晕笼罩下的眉眼,却又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她怔怔的望着眼前那模糊的面容许久,摩挲着那熟悉的脸庞,清晰的感知到这个浑身带着冰寒雪气的男子确实回来了!

“真的……是你!”

玉无香登时喜出望外,似个久不见亲人的五六岁孩子般委屈满面,连声音都带着极致的颤抖哭腔道:“你怎么才回来呢?”

“我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鼻尖一酸,滚烫的泪珠,顺着玉无香的脸颊,掺着面庞上的鲜血滚落而下!

“是我不好,我回来的太晚了!”

天寒擦着她嘴角滑落而出的血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极尽温柔的哄慰道:“不怕!来,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玉无香气若游丝的应道:“好……”

“走!咱们回家!”

天寒将她的手臂绕在自己脖颈上,一手抚着背,一手抄起她的腿弯,将她施然抱起!

“殿下!不可!”

立于一旁许久无声的主使见状,沉着面色,缓步立于天寒面前,作揖而拜,拦住了他们离去的脚步。

“让开!”天寒道。

“仙尊有令,鞭刑未满,若就这般放您出了这落幽府的大门,恐怕明日魂飞魄散的就是我了!”

主使神色淡然:“殿下如此莽撞行事,伤了我等的性命倒不值得惋惜,难道也不怕仙帝知晓此事,伤了玉灵主的性命吗?”

“剩下多少鞭刑,我替她受!”天寒脱口而出道。

“不要……”

玉无香轻声出口,用尽全身气力,抬手紧紧拽了拽天寒的衣襟。

无需着意去问,在被天寒抱起的那一刻,玉无香的鼻尖处便已萦绕着浓重的血腥之气!

想来他是带着一身伤痕而归,既如此,现下又怎么能受得这碎痕鞭!

“雪神殿下莫要为难我们。”主使继续说道。

“啰嗦!”

“仙尊有令,行鞭三百,你们只需依令行事,鞭满三百即可,其余事情,我自会向天尊请罪,不会连累你们!”

天寒小心翼翼的将玉无香放下,眸中乍然间转为冷厉,道:“你们若是要继续行刑,便冲着我来,有我在,你们休想再伤她一分一毫!”

“休得狂妄!”

其中一位副使冷脸一横,最是见不得天寒这嚣张的模样,在一旁极尽嘲讽的斥道:“落幽府内岂能容你如此撒野?”

“来人,把他俩给我拿下!”又一人道。

“师弟!”

那位年长的主使身姿不动,抬起手臂,微微向后沉了沉手掌,示意他不要多言!

而后,主使继续道:“此举不合规矩,若是仙尊怪罪下来,我们没有理由辩解。”

“就说这是太子殿下的口谕,你们不敢违背!”一旁的凤羽见状,眼眸微转,急忙道。

“这……”

“怎么,难不成要我请太子殿下亲自过来吗?”凤羽又道。

“既然如此,那就多有得罪了,雪神殿下多担待!”

主使垂了垂眼皮,神色凛然未变,缓缓起身,双手施展起术法,将碎痕鞭重新拾起,抬手指了指那刑台,道:“请!”

“啪!”

猝不及防的一鞭携着血光落下,本就满身伤痕的天寒便再也站不住,瞬间口吐鲜血跪倒在地!

“啪!”

又是一鞭!

又是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啪!”

“啪!”

天寒额上青筋暴涨,紧咬着牙根,艰难的用臂肘支撑着那摇摇晃晃的身躯!

鲜血也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咳!

半晌。

整整三十鞭过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主使收了法器,淡然自若,负手而立!

“鞭刑已结束!”

只见那主使虽语气平稳,但额头上却覆着一层薄汗,继续道:“殿下,你们可以离开了!”

天寒偏头吐了口血沫,撑着气力起身,望向主使的神色有些惊讶!

随后抬手理了理凌乱的衣襟,展臂扶手,极其尊敬的作了揖,面向那主使郑重的说了句:“多谢!”

“殿下说笑了!”

主使面色依旧平静,作揖还礼后说道:“不过是依着规矩办事而已,请!”

天寒那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蹭了蹭嘴角的鲜血,鲜血一阵一阵的由喉咙向上反溢,嘴里尽是腥咸,不由得偏着头吐了些血沫,忍不住捂着胸口重重的咳了几声!

随后,稳了稳气息,抄起玉无香的腿弯,将她紧紧抱起!

凝霜剑化为百道剑光怀绕二人身侧,在众人注目之下,一步,一步,踏出了落幽府!

直至二人背影消失不见,主使方才拧成疙瘩的眉心渐渐舒展,身体再也支撑不下去的瘫倒在地,猛吐一口鲜血!

“师兄,您这是何苦?”另一位身着紫衣的主使神色满是心疼与无奈,急忙搀扶着他坐在一旁说道。

“主使大人这是怎么了?”一旁刚刚提调进落幽府极为年轻的副使正满脸不解的问道。

“刚刚的三十鞭,看似十足十的凶狠,可主使暗中收力,三分在外,七分内噬……师兄你……”

“仙尊之令不可违,可终究还是于心不忍!”主使苦叹一声道:“我们违了心,违了道,违了义,倒配不得仙这个字了!”

“师兄,这有点不像你了!”那紫衣主使笑道。

“在这落幽府待久了,心也硬不起来了!”主使叹道。

落幽府内,只闻得声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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