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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落花微雨,沧海桑田(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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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水镜位于云泉正中央!

足有一丈之高,雕刻精细,虽是半封印状态,周身却也依旧泛着宝物专属的蓝色光辉!

“以前没留意,今日细看起来,这水镜还真是漂亮……”

玉无香自顾自的言语,却没注意到一旁采兰紧紧揪起的眉心与略带急促的呼吸!

只见采兰痴愣着望着水镜,若有所思,双眸渐渐泛起一阵酸涩,浸湿了眼底。

“是啊,是挺好看的……”

她僵硬着喃喃的应声了几句,目光仍是直直的凝视着水镜,思绪愈渐飘远,双拳紧紧握起,直至掌心有些湿润方才松开……

忽然,她叹了口气,似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挺身立于水镜前,抬起手臂,指尖精光一闪,而后化掌在胸前糅合修为,不断捏着法诀!

只瞧着那水镜的镜面之上,忽见一阵光晕乍然划过!

随着指尖凝聚内力,轻轻弹指,便打通了这水镜与人界的影像呈现!

云雾萦绕,危峰兀立!

雾流涧谷,怪石磷峋!

寒风呼啸吹落枝头上的团团白雪,携着寒气冰封千里,山川河谷中到处皆是一派银装素裹!

“这人间山川、无限风光真是无论看多久,都不会觉得腻呢!”

玉无香望着眼前的绮丽风光,只觉心情瞬间舒畅了许多,这么多天的烦闷被一扫而光,欣然道:“都只道仙界云笼雾绕,却不知人界才是真正的仙境所在!”

“总是听玉姐姐说人界风光旖旎、秀丽无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采兰指着一处景色惊道:“怪不得玉姐姐时常念叨着呢。”

“咔嚓!”

二人话音未落,玉无香便被一道射进山谷之中的天雷吸引去了目光。

“采兰,你快看……”

玉无香顺着方才那道从天直降的天雷望去,突然在那白雪皑皑的峰谷之中,瞧见了那正跪地悲声哭泣的母子三人,便扯着采兰的衣袖,惊呼道:“你快看那里……”

采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跪在雪地中的女子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身形瘦弱婉约,容貌端庄秀丽!

身着白色、破碎不堪的丝绸单衣,几乎遮不住身上满是鞭痕的白皙玉体,鲜血淋漓!

许是天气严寒,身上的鲜血早已冻住凝固,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早已呈现了黑紫色,只是那脸上有两道长长的刀口,似是刚刚划破,翻着血肉还在不停的滴血!

“娘!”

“娘,你别吓坤儿……”

“娘,月儿害怕!”

而那妙龄女子的身边,还跪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满脸惊慌的哭叫着。

男孩大概是八九岁的样子,圆圆的脸蛋上满是泥水,眉目清亮,双眸荡漾出的微波,更衬着他的懂事与机灵!

女孩则是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白净的瓜子脸,弯弯的眉毛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脸颊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异常稚嫩可爱!

两个孩子的身后还跟着两位头发银白的老婆婆,佝偻着身躯,衣着头发皆凌乱不堪,跌跪在雪地之中!

“娘,我去给你找大夫……”男孩说罢便要起身。

女子急忙拉住男孩,道:“别去了!”

“听娘说……”

女子用力扒开男孩的五指,将一块双鱼蓝玉佩塞入到男孩手中,紧紧握了握,神色郑重的嘱托着:“坤儿,你记着,带着娘给的这块玉佩,跟着两位婆婆离开这里,逃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

“我要娘跟我们一起走……”男孩依旧哭喊道。

女子鼻尖一酸,眼泪更加止不住的顺着脸颊滑下,说道:“娘不能跟你们一起走了,以后的路要你们自己走!”

“为什么,爹爹他们,为什么要追杀娘?”女孩哭着问道。

此言一出,只见这女子眸色一黯,眼中瞬间铺满了后悔与绝望,泪珠似是无尽一般簌簌滑落,嗓音嘶哑的说着:“怪娘识人不清、痴情错付,当初昏了头,才落得今日这般的下场,所有的得失,到头来不过是一个笑话!”

“原来人心……是那么冷冰冰的东西!”

女子望着两个孩子,知道他们定是听不懂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见到自己在哭,便也惹得他们嚎哭,遂一把将两个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嗓音沙哑的说道:“娘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但是坤儿,你最懂事了,对不对?带着妹妹和婆婆,好好地活下去!”

“娘,我不要!……”

“娘,求求你别离开我们!……”

话音落地,两个孩子的眼泪便像泉水般夺眶而出,混着鼻涕落下,倒哭得更凶了。

女子的心被紧紧揪着,仿佛要喘不过气般,一字一句的说道:“乖,娘教你们的修炼口诀,可都记下了?”

“娘,你骗人,你说过会永远陪在我们身边的,你还说要带我们去看满山的梨花,你说话不算话,呜呜呜……”男孩忽然眉目一横,抱着女子无助且委屈的大哭起来。

“对不起,娘食言了,娘真的很想带你们去看满山梨花,那是娘这一生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女子似乎回想起了些美好回忆,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但看着眼前弱小的孩子,仍旧心痛到无法呼吸。

男孩胡乱的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也不管脸庞上又被他抹了几道又脏又黑的泥印!

奋力的从衣襟内部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袋!

“娘,你看,这是你给坤儿的梨花种子,坤儿会种一大片梨花给娘看!”

说罢,男孩便俯下身去,用双手不停的刨着满是冰雪和岩石的土地,直至指尖渐渐渗出了鲜血!

女子呼吸一滞,眸光瞬间被刺痛,扯着男孩的手臂阻止道:“坤儿,乖,别挖了!”

“不!我种出了梨花,娘就不会离开我们了,爹爹也对坤儿说过,他也喜欢梨花,每次院里的梨花开了,爹爹都好高兴,我种出了梨花,爹爹就不生气了,也就不会追杀我们了!”

男孩眼神透着坚毅,几近疯狂的继续挖着。

虽然,他知道,这些是假象!

虽然,他知道,这里不可能种出梨花!

至少,不会立刻种出梨花!

而那女子听闻此言却忽然间变了脸色,眼底腾地升起一股怒火,冷笑了一声。

你爹爹他,自然是喜欢梨花盛开,因为那是染着鲜血盛开的花!

她是花仙!

这两个孩子是她在被抓回仙界、褪尽仙骨前生下来的,自是与寻常人家孩子不同,承接了少数的仙骨仙脉!

而他们体内的鲜血于凡人而言,自是如同灵丹妙药一般,滴在花种、泥土之上,便能立刻生长藤蔓开花结果,滴在凡人身上的伤口之上,便能立刻痊愈如初,若是以血入药……

而最令人咋舌的便是他们的心脏,如若剖体取出,生吞咽下,则是真真正正的可以令凡人脱胎换骨!

半晌。

眼前翻滚的泥土渐渐泛着血腥味,夹杂着男孩双手渗出的鲜血!

“坤儿,停下!”

“坤儿,住手!”

“坤儿!”

女子撑着单薄无力的身躯,硬挺着断断续续的气息拉扯呼喊着,却不知那男孩哪里来的力气将她一再推开!

“啪!”

一声干脆的巴掌声响回荡在山谷之中!

一时间,哭声乍停。

女子身形一顿,眸中皆是心疼与愧疚,大颗热泪夺眶而出,右手仿佛僵硬了一般举在半空中,还在不停的剧烈颤抖着!

“阿娘,不要……不要打哥哥!”

一旁的小女孩明显是有些被女子吓到了,瞪着那一双大大的眼睛,畏畏缩缩的扑在男孩面前,哭声更加尖利,结结巴巴的喊道:“阿娘……不要……怕……”

男孩手下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也不再言语,只是直直的回眸望着女子,任凭大颗大颗的泪珠儿滑落而下,一动不动的愣在原地!

忽而。

“娘!”

男孩俏脸一抽,满是委屈,带着稚嫩//奶音诺诺出声:“我就是想要跟阿娘在一起,就是要在一起……”

“坤儿……”

女子轻唤一声,眉心处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望着嚎啕大哭的男孩默默难言,只有眼泪顺着眼角,无声而出!

“坤儿乖……”

女子用那满是疤痕、粗糙不堪的双手,轻轻抚摸着男孩发红的脸颊,一把将他拉入了怀中,既心疼又无奈的用力抱了抱,阖眸痛哭。

“坤儿,月儿,不哭了……乖!”

而后,只见那女子探身向前,温柔的亲在两个孩子的额头之上,随即又一把将男孩女孩推入一旁的两位白发婆婆怀中,喊道:“坤儿!记得娘跟你说过,不可擅用娘教过你们的法诀,遇事要学会沉着冷静,快走,带着妹妹走!”

“娘,来世,一定带你们去看,满山梨花!”

女子仰天而视,泪落唇边,带着笑意!

“诸天神灵若在,我愿以魂灵相换,祈求,此山开遍梨花,护我儿女性命周全!”

那女子心中所想,泛着回音透过水镜,清晰无比的传到了玉无香和采兰的耳中!

不知为什么,望着此情此景,玉无香竟也隐隐泛起了头痛!

脑中只是飞快的闪过几处破碎的画面,耳边也似乎传来一声极其温柔,却也极其悲伤的声音:

“永远不要回来!”

支离破碎的画面中似是藏着无数的刀光剑影,勾勒着阴惨的修罗炼狱!

忽然,眼前化作一片漆黑,随着冷风呼啸,耳边幽幽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音忽远忽近!

“忘了阿娘……忘了这一切……”

那声音仿佛一直在耳边回荡着,一种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肺部好似压了块重石,叫人难以喘息,玉无心只觉自己的心好像被撕碎蹂//躏般难受!

“玉姐姐!”

“玉姐姐!”

采兰看着有些呆滞的玉无香,眼珠微动,有些疑惑的蹙着眉心,歪着头伸出手指在玉无香眼前晃了晃,出声叫道。

“啊?”

玉无香陡然间缓过神来回应了一声。

“玉姐姐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采兰问道。

“哦,没事……只是方才头忽然有些疼……”

话音未落。

“咔嚓!”

忽然间,一道暗紫色的光晕划过晴朗无云的天幕,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振聋发聩的雷声!

玉无香面色一沉,这是飞升的雷劫,她最熟悉不过。

当初她偷溜下界游玩,也是在这样的雷劫之下,无意间救了采兰,渡她升仙!

“糟了!”

玉无香惊呼一声,望着那女子和身后的两位婆婆无异,只是两个孩子身上却离奇般的渐渐泛起一层凡人看不到的光雾!

一时间,玉无香来不及细想其中弯曲,便已抬起那纤纤玉指,捏着手势,于指尖处慢慢凝聚着一抹红色光晕!

采兰看着不假思索、即刻便催动修为的玉无香,神色猛然一变,慌忙问道:“玉姐姐,你要做什么?”

“飞升的雷劫即下,我瞧着那两个孩子体内应该是有仙骨的,这第一道天劫恐怕就是冲着那两个孩子,我要救她们一命!让她们母子三人,看到这满山的梨花盛开!”玉无香淡淡的说道。

“即便是大人的过错,认错认罚我自是不便叉手,可现下,怎么也不该连累到两个孩子身上”

“玉姐姐不可!既是天劫,我们就别插手了!”

采兰神色变换不明,紧紧钳住玉无香的手腕,劝说着:“而且往常也就算了,现在可是人界的深冬严寒之季,怎么会有满山的梨花绽放?”

“所以我要帮一帮她们啊!”玉无香说道。

“可是……”采兰道。

“你怕什么?这种事儿,我常干!放心,就算倒霉被仙尊发现了,最多治我一个扰乱人界的罪名,左右不过是挨顿责罚罢了。”

玉无香朝着采兰眨了眨眼睛,想起以往常常偷溜下界,插手的人界之事不知有多少,嫣然一笑的说道。

“可是……”

“咔嚓!”

两人辩论间,那道电光已然垂直而下!

只见这边玉无香眸色一凛,已然□□起双手姿势,施了术法,两相光晕相撞,激起万千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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