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男生饭后必须得打会儿篮球，不打就难受得跟坐了八辈子牢一样，有时甚至饭也不吃就往篮球场跑。
池欧就是其中一个。
篮球场场子早已热好，站在陈敛旁边的池欧慢腾腾地走上前，在混乱的人群中接到一颗球，便融入其中了。
篮球架下扔了一堆校服外套，球皮蹭过地面时有洪亮的声响。
“这边这边。”池欧招了招手，接到一个球，过会儿飞快避开人，跃起一个投篮。
篮球场当即响起调侃亦或喝彩的口哨声。
“牛逼池神！”
他们打球时时而很安静，谁也不说话，只尖着眼抢球走位和投篮，时而吵得不行，你喊一句我扯一嘴的。
尤辰舟是在十分钟过后来的。
他很少进行群体性的运动，篮球本该是这个年龄的男孩儿最热衷的，他却很难提起兴趣，不知是对篮球本身的无感，还是对群体运动的抗拒。
他知道池欧很爱打球，每天上课念下课念，回家念坐车也念，喜欢拽着自己聊他今天投了一颗很厉害的球，亦或抱怨哪个走位没发挥好。
尤辰舟也很爱听他说，男生眼眸浩瀚如海，说这些的时候眼睛更是亮得动人，有着本属于少年的热血与青春。
他来时路上遇见了两个说要来篮球馆给人送水的女孩，于是也笨拙地学了过来，绕去小卖部卖了矿泉水，紧赶慢赶地来到篮球场。
人群那样混乱，几乎每过一秒站位就会发生变化，大家都穿着同样的校服卫衣，可尤辰舟仍然一眼看见了池欧。
对方把袖子撸到手肘关节，浓密漆黑的发丝在跳动与奔跑中飘荡着，一个拦球失败后，他轻笑着让到一边，抬手撸了把头发，很快作出下一个接球动作。
“韩柯！接球！”池欧扬手抛了出去。
韩柯接到球，三两步上篮。
躁动的人群腾起笑声与赞扬。
“池儿，那是不是尤辰舟？”陈敛停下动作。
“没戴眼镜，看不清。”池欧扔下球，“我过去看看。”
“不用看了，就是他。”陈敛道，“我拿我五点零的视力做担保。”
池欧笑了笑，从一堆外套里挑出自己的，冲陈敛说：“那就更要过去了。”
尤辰舟见对方要过来，立马撇出了笑，而后他发现刚刚在篮球馆外面看到的要来送水的女孩迎着池欧的方向走了过去，推推搡搡的，最后在池欧身旁缓下脚步，把水递了出去。
尤辰舟：“……”
他见池欧顿了一下，说了句什么，没有接下水，而是绕过两人走向了自己。步子轻缓，眉眼慵懒，肩膀上扣着外套，看上去吊儿郎当的。
他就这么走过来，停在尤辰舟身旁，垂手从他手里拿过那瓶矿泉水，轻轻挑起眉，问：“给我的？”
尤辰舟愣了一下，顿时觉得心口发甜，“嗯。”
池欧毫不顾忌，拧开瓶盖大灌了一口。
“为什么不收她们的水收我的？”尤辰舟看着他。
池欧咽下一口水，“你知道篮球场送水是什么意思吗？”
这个他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意思？”
“求偶。”池欧说。
尤辰舟怔了一下。
“所以你希望我收吗？”池欧见他这样，勾起了唇，“笨蛋。”
“哦，”尤辰舟垂了垂眼，“那你以后只能收我送的水。”
“我本来也只收过你送的。”池欧淡声道。
尤辰舟眼睛腾的亮了起来，神采奕奕地望着池欧：“你只收过我的？以前从来没有收过别人的？”
“嗯。”
“那这是你第一次收别人送的水？”
“嗯。”
“池欧。”
“嗯？”
“你真好。”
池欧扯了扯嘴，“这也好那儿也好，这么容易满足？”
“嗯！”
池欧：“……傻子。”
_
月考抱着一个流氓的约定堪堪坠地，在逐渐转温之时。
“有信心吗湘姐？！”陈敛挥着拳头。
凌苇湘笑着和他对了一下，“有！”
“祝福你！”陈敛大笑着，“反正我也考不好，把我的好运分你一半！”
凌苇湘连忙挥手，“不要不要！还给你！不然你得考更差了，咱班平均分咋办？！”
陈敛：“……听到前半句的时候我甚至还想感动一下。”
“有信心吗？”池欧敲了敲尤辰舟的桌子。
“有一点。”尤辰舟道，“你太厉害了，有点难。”
池欧顿了一下，随即红了耳朵，猛地踹了他一脚，“谁他妈说那个！我说考试！”
“对啊，是考试啊。”尤辰舟无辜地望着他。
池欧又是一脚：“……还他妈装！”
考试这两天是过得很快的，好像只是发了几张卷子又收上去，来来回回几遍后就结束了。
池欧在拿到历史卷子的时候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他把卷子扫了一遍，猜测着尤辰舟应该能考八十五。于是他在答选择题的时候刻意地多错了四个，以保证自己考在八十五以下。
等待成绩的过程也并不久，老师改卷那边进度很给力，仅两天时间，所有科目就已经结束批改。
“池欧，”尤辰舟戳了戳他，“我历史应该能拿八十三。”
池欧微微诧异：“你怎么知道？”
“算的。”尤辰舟道。
“你不会做题还能算分？”池欧惊道。
“所以我说大概。”尤辰舟道。
“行吧。”池欧默默祈祷着，希望自己考八十二。
是夜，是深沉而又悲愤的夜。
乔枫气冲冲地把试卷往讲桌上一搁，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
全班人都提了一口气，池欧却暗暗松了口气。
看样子考得不好。
池欧心里在笑。
“老规矩，只念高分段和低分段。”乔枫换了口气，“九十分以上，何纪九十三，李曳九十一，凌苇湘九十二……”
直到把九十分念完以后，也没有出现池欧的名字，池欧在心里雀跃了一番，却让陈敛这群人惊了。
“怎么没有池儿？”
“你听见池欧了吗？”
“怎么可能搞错了吧？”
尤辰舟皱起了眉，扯了扯池欧问：“为什么？”
池欧轻松道：“能为什么，失误了呗。”
低分段念完以后，乔枫才把那张众所期待的卷子拎了出来，“池欧。”
池欧立马正色，克制着笑意。
“上来。”乔枫说。
池欧没料想还有这一出，有些不适地走上讲台。
“其他人，自己背书。”
嘈杂的书声响起，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开，只留有几道隐忍的，池欧这才觉得自在一点。
“怎么回事？”乔枫把那张用红笔在分数区域内写着‘八十二点五’的卷子放在池欧面前，“自己看看，你觉得合适吗？”
八十二点五？
八十二点五！
池欧差点在乔枫面前跳起来。疯狂克制着才没有做出些什么不合适的举动。
“如果是一张很难的高考卷，你考成这样我什么都不说你，但这卷子多简单你心里没数？这种卷子你随随便便考九十五都没有问题，这种分数又是怎么考出来的？”乔枫气得不轻。
“是这样的，”池欧道，“后边儿有几个选择题我给看岔了，下次不会了。”
“哎我去，看岔了。”乔枫扶了扶额，“只知道你粗心，没想到还能这么粗心，我低估你了啊。”
池欧笑了笑，“对。”
“还对！”乔枫揪起卷子敲了敲他的脑袋，动作很轻，“得了，多说无益，卷子拿下去把选择题错题各抄二十遍，长个记性，这种再低级不过的错误，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犯了。”
“好的，谢谢乔老师。”池欧乖乖接下答题卷，顺带着把讲台上一大摞也给发了。
发卷途中他撇到尤辰舟的成绩。
八十三。
正好。
池欧心中一喜。
尤辰舟没怎么说道他的成绩，只是在放学回家就要兑现承诺的时候他才提起。
“你不可能考这么低的，”尤辰舟摁着他的肩膀，“池欧。”
“有什么不可能，我七十几都考过。”池欧道，“历史本来就是起起伏伏的。”
“池欧。”尤辰舟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睛，“你故意的。”
“啧，你事儿精啊？给你都不要。”池欧说着要去亲他，被尤辰舟摁着肩膀拦了下来。
“池欧。”尤辰舟眸色严肃，“你故意考差的，你知道我考不过你。”
“对，老子就是故意的怎么着？”池欧有些恼了，“我就是想让你开心一回有意见吗？”
尤辰舟怔了半晌，没说话。
“妈的，我不会做这个，你别再这个态度了，再这样下去我不敢了。”少年眸中有紧张的颜色，尤辰舟心脏颤了颤，身体像是被点燃了。
“尤辰舟，我故意的，这不是高考，我有分寸，我就是想让你开心，”池欧顿了一下，强迫自己说出口，“别问了，尤辰舟，让我亲你。”
尤辰舟认死，扶着他后脑勺，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
池欧的回应里有强撑的淡定，带着欲望的兴奋，两人磕磕碰碰一路亲到床上。
“池欧，”尤辰舟摁住他，嗓音低沉，像是在压抑什么，“做不了就算了，没关系。”
看到对方害羞的样子忍不住调侃，在亲眼目睹这人的畏惧与紧张以后又克制不住心疼。
喜欢是毫无止境的占有与侵犯，爱是克制与隐忍，于是他甘愿为欲望套上枷锁，只臣服于这个人，而不是人以外的任何事物。
于是他说。
算了吧。
池欧这时却能明白他的想法，盯着他看了看，在喘息中继续亲了下去。
……
看着对方的欲望在自己眼皮子下逐渐狰狞可怖，又亲手为他抚平，再得到一个满足的神色和叹息，池欧觉得这没有想象中那样难熬，反而让他得到了同样的满足。
尤辰舟这个样子。
也好好看。
比得上这世界一切称之为绝美的事物。
堪堪落在他心口，再也无法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