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欧避开了他的手，漫不经心地把玩起手机。
“你他妈是哪儿钻出来的臭小子！就他妈是你砸的对吧？”男人怒道。
“怎么回事啊？这小孩儿真是没家教。”
“这俩人是不是有什么仇，可别这么急着下定义。”
“是我砸的，”池欧不屑道，“要跪下来叫爸爸吗？”
“你——”
“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池欧说罢，低头打开他的手机，不耐地问：“密码。”
“凭什么告诉你！老子的密码凭什么——”
男人话还没去说完，就被池欧一拳砸中了脸：“妈逼的，事儿真多。”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还打人呢！”老婆婆气得满脸通红。
“你家鳖孙儿偷拍女孩儿隐私，该不该打？”池欧尽量压着怒气，放低声音说。
一旁的女孩儿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偷拍了，红着眼把衣服拽了拽。
男人脸挂不住了，外婆则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地说：“他还是孩子，你干嘛跟他计较。”
池欧直接给气笑了，他僵了一会儿才说：“你家管八十岁老太太也叫小孩儿吧？大娘，我瞅你最像小孩儿，前面超市纸尿裤打折，买回去给你家这位在公交车上偷拍姑娘的流氓孩子换换，可臭了。”
“你这孩子说话真没数！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老婆婆气急败坏地指着他。
公交车上不少人开始指责男人和老婆婆，原本沉闷安静的车厢变得嘈杂起来。
池欧瞪向男人，颇无耐心地喊道：“密码！”
“你妈的！”男人或许想着面子反正也没了，干脆把这家伙揍了，于是在这时候还能理直气壮地抬手去打池欧，池欧见状刚想还手，面前的人却已经被另一个人制服了。
池欧眼里是一只干净修长的胳膊，抓着男人的时候青筋微微隆起，往上，是尤辰舟那张随便一拍就是顶级大片的脸。
“首先，侵犯他人隐私本身就涉及违法，我朋友好心劝你迷途知返而你还反目成仇，这是非常恶心的行为，其次，”尤辰舟看向老婆婆，“倚老卖老也是一件不太光荣的事，并且根据地理学当中对入口分化的说明，儿童仅限于十四岁以下，这位先生总不会才十三岁吧？”
“再者，”尤辰舟道，“即便你家孩子只有三四岁，也应该懂得尊重女性，这是基本素质，如果连这都没有，不妨试试投胎重来。”
池欧啧啧叹道：“你总算像一次人了。”
尤辰舟：“……”
一番折腾后，池欧在嘈杂中最后一次怒问了手机的密码。男人实在不好意思不说，极其不屑地爆出一串数字。池欧解开锁，把手机递给一旁的女孩，淡声道：“自己删，别忘了删备份。”
“谢，谢谢。”女孩眼睛红红的，又是感激又是崇拜。
—
从公交站到家的路不太明亮，四周灯光昏暗，甚至有些灯泡已经早早下了岗。
“他没打你吧？”尤辰舟问。
池欧嗤笑一声：“他就一孩子，哪能打得过我。”
尤辰舟勾了勾唇，神色无奈。
终于走到小区门口，池欧突然停了下来，双眼高抬。
“怎么了？”尤辰舟望着他。
“我的书！”池欧不可置信地望着尤辰舟，一副死到临头无奈求救的模样，“还在车上。”
他这副表情实在太讨喜，惹得尤辰舟心脏发软，想起刚刚在混乱中已经帮他捡起了书，可最终也没舍得就这么告诉他，而是适度地挂上担忧的神色，问道：“那怎么办？回去找吧。”
“啧，”池欧烦躁地拧起眉，“你自己先回去吧，我去找找。”
“我跟你一起。”担心池欧会拒绝自己，尤辰舟连忙添上，“正好到前面超市去买烟。”
“随便。”说罢，池欧转身，欲哭无泪地踏上寻书路。
“池欧，”尤辰舟轻轻问，“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池欧被他冷不丁一问，狗屁都没想起来，囫囵说道：“就那样。”
“叔叔现在在哪里工作？”尤辰舟问。
“他跟以前一样，到处跑，一年到头见不到个人影。”说起这个，池欧满嘴怨恨，“感觉全世界都跟他是一家，就我不是。”
尤辰舟抿了抿唇：“别这么想，叔叔就是事业心太强。”
池欧哼笑一声：“关我屁事，他只要给我钱，什么都好说。”
“叔叔给你的钱很少吗？”尤辰舟问，“为什么要住在这个地方？我记得叔叔的生意做得挺大的。”
“没，他给我的挺多，”池欧想了想，轻声道：“都拿去养账号了。”
尤辰舟能猜到池原给他的钱一定是笔不小的数目，于是有点儿疑惑：“需要这么多钱吗？”
“我平时看看直播，打赏什么的，唉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池欧有些不耐烦。
尤辰舟见他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换下一个：“叔叔结婚了吗？”
“结了两次，都离了。”池欧道。
“性格不合吗？”
“不是，”池欧道，“对我不好。”
尤辰舟松了口气，觉得池欧这些年至少没有过得太差。
“你呢？瞧不起国内学校二话不说跑国外读书？怎么样？国外好玩儿吗？”池欧这话带着对当年的抱怨。
尤辰舟沉默了一会儿，说：“很没意思。”
“那就好，”池欧笑了，“这就是报应，你当年要是没走，我肯定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在学校我还能罩着你，让你感受一把做扛把的小弟的感觉，可惜了，啧啧啧，小尤同学，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尤辰舟顿了一会儿，在他调侃一般的描述中感到一点儿失落，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原来这么痛恨当年的离开。如果那时选择留下来，会不会过得比这些年要好。
答案在脑海中疯狂地闪着雪花白，类似于系统故障。最后他停下思考，发现此题无解。
“怎么不说话？后悔了？”池欧戏谑道。
“嗯。”尤辰舟毫不避讳地回答，却让池欧一怔。
“活该。”池欧道。
“我是不是得去问问那个司机的联系方式？”池欧道，“这会儿人都走了，我怎么找啊。”
“池欧，”尤辰舟忽的说，“我得告诉你一个秘密。”
池欧狐疑地望着他：“什么秘密？”
“先说好知道之后你不能生气，不能跟我绝交。”尤辰舟道。
“我哪有那么小气。”池欧道。
“那就好，”尤辰舟如释重负，然后全盘托出，“其实你的书我已经帮你捡起来了。”
池欧：“……”
“就在你自己书包里。”
池欧：“…………”
尤辰舟亲眼目睹池欧的表情一瞬间凝固，然后化为愤怒，最后吼叫着跳起来勾住了自己的脖子，几乎使出了洪荒之力妄图弄死自己。
又是一日清晨时。
“池儿，给你带了小笼包。”凌苇湘谄媚似的把手里冒着热气的纸袋子递过去。
池欧抬手接过：“谢了啊，虽然这是我应得的。”
尤辰舟盯着他看了一眼，默默把小笼包记下。
“何姐，英语借我瞻仰瞻仰呗。”池欧喊道。
何纪冷漠地递给他一张英语试卷。
“啧，仗义。”池欧笑着接过，低头抄了几个选择题。
“尤辰舟。”池欧远远喊了一声。
尤辰舟惊喜地抬起头，双眼亮闪闪地望着他。
“数学。”池欧懒懒道。
尤辰舟立马就跟小奴才一样毕恭毕敬地把自己的数学卷子给他拿了过去。
卷子给完以后尤辰舟也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安静地看着他忙碌地抄着一道基础题，问他：“你老是抄作业怎么考的前三？”
“抄的都是基础题，做着浪费时间。”池欧道。
和尤辰舟的猜测一样，他无奈一笑，说道：“池欧，这就是为什么你考的是第三而不是第一的原因。”
“一大早别摆谱啊，”池欧抽空撇了他一眼，“小心老子把你拖图书馆弄死。”
“哦，”尤辰舟却笑了，“那好吧。”
“你可别乐，也就是咱学校安全，听没听说过十六中那边有人在图书馆里弄死了俩小孩儿，找到的时候内脏全没了。”池欧啧啧叹道，“真他妈没良心。”
尤辰舟眼眸动了动，不予回答。
“聊什么呢？”陈敛热情地搭上尤辰舟的肩膀，“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啊。”
“什么好消息？”池欧抄完卷子合上笔帽支起脑袋来聊天。
凌苇湘用她八卦之鼻嗅着味道攀过来：“什么好消息？！”
“何之幸事？”李曳也顺势插了进来。
“啧，”陈敛一个脑袋两个大，“你们都顺风耳啊？”
凌苇湘撇撇嘴：“得了吧，就你那声音，聋子听见都能答听力。”
“你——”
“行了，”池欧打断他们，“先说是什么好消息？”
陈敛清了清嗓子，说：“你们再仔细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一群人默契地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又在同一时间瞪大了眼，相视无言，嘴角的笑怕是十公斤杠铃都很难压住。
只有尤辰舟跟这群人大眼瞪小眼，满眼茫然：“所以是什么好消息？”
凌苇湘笑了出来，解释道：“今天是乔哥的结婚纪念日，早课过后他就得跟蒋总去约会了，全程不在学校，下午一堂体育两节历史，所以我们可以——”
“为所欲为。”陈敛接上。
“畅所欲言。”李曳凑上一句。
“放飞自我。”池欧也只得跟上一句。
尤辰舟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你们连乔老师结婚纪念日都知道？”
“那必须的，咱们是除了乔哥父母和蒋总以外，最关心他的人，别说结婚纪念日，就连他近视多少度我们都知道。”陈敛道。
“别带上我们，都是你一个人的功劳，为了知道他摘了眼镜隔多少米看不清你，专门计算了他的近视度数，这狗做的事儿我可干不出来。”池欧旋着指间的笔道。
一群人哈哈笑了起来。
“行了，当务之急不是嘲笑我，”陈敛拍了拍桌子，“是好好计划一下乔哥走了以后我们去哪儿玩？”
“这还不简单，网吧订个包间。”池欧道。
“池儿，咱是新时代的青少年，能不能想点儿健康的游戏。”陈敛挑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