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找我？”少年如当初来到一般站在自己身前。他的目光在旁边的池欧身上垂落好一会儿，才挪到乔枫身上。
“嗯。”乔枫打量着他的脸，懒懒地问出一句，“早上吃的什么啊？”
池欧：“……”
“煎蛋和粥。”尤辰舟如实回答。
“嗯。”乔枫点了点头，低头不再看他，而是翻看着表白墙上狰狞的评论，淡淡问道，“说你变态的这人是谁，你知道吗？”
尤辰舟顿了顿，似乎没想到这一步剧情，过了会儿才说：“知道。”
“说吧。”乔枫道。
池欧拾起目光看向他，尤辰舟略微思考了几秒，报出了一串名字。
那串名字里包括了所有涉及这次造谣的人，却唯独没有主谋姜耿。池欧不解地皱起眉，却没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什么心思。
“好，我知道了。”乔枫说罢，转头去看池欧，“成绩登好没？”
池欧回过神：“快了。”
“尤辰舟，”乔枫闷闷叹了口气，“去池欧那边打个下手。”
池欧：“我自己能行。”
“你能行，十来分钟的事情你得搞两节课。”乔枫道，“谁不知道一二节课是英语。”
池欧撇了撇嘴，不再搭腔。
尤辰舟低眼瞬间露出一点笑，跟着池欧的目光坐到了他旁边去。
“没有多的椅子了，你和池欧坐一个？”乔枫道。
尤辰舟心中一喜：“行。”
“行什么行？我还没同意呢。”
“要你同意什么，以前跟陈敛挤一个凳子打游戏没见你有成见？”
池欧：“……”
接着，尤辰舟就挤了过来。
池欧：“……”
办公椅很大，但坐下两个人也不能避免贴在一块儿，池欧颇为不自在地往另一边挪了挪。
尤辰舟接过成绩单：“登到哪儿了？”
池欧适应了一会儿这个距离，才说：“凌苇湘。”
“嗯，”尤辰舟道，“数学九十一，语文一百二十三，英语——”
“慢点儿，还没打呢。”
“陈敛，数学一百二十五，语文一百一十八，英语一百二，历史七十一，政治七十三，地理八十。”
池欧一边往上录，嘴里还啧啧叹着：“这家伙又得倒数了。”
“尤辰舟，”旁边的人轻轻说，“数学一百五，语文——”
“什么？！”池欧双眸一瞪。
“——一百三十二。”尤辰舟不紧不慢地说完，“怎么了？”
“最后那题你写出来了？”池欧惊道。
“不是很简单吗？”尤辰舟不解道。
池欧：“……”
“怎么？咱池神没写出来？”乔枫调侃的声音冒了出来。
池欧：“……”
“行了行了，你也别嫉妒，”乔枫道，“人原本就是学大理的，来咱这儿之前数学也没下过一百四十八，考满分很正常。”
池神自尊心受损，后来的时间再也没说一句话，专心致志地服务于登成绩上。
不一会儿，乔枫接了个电话，离开了办公室，池欧见状，忙道：“你有坐的了。”
“做的？”尤辰舟露出茫然的神情，“谁？”
池欧：“……你他妈真的是变态啊！”
“哦。”尤辰舟反应过来，起身坐到乔枫的位置上去。
“那件事你怎么想的？”池欧目光聚在电脑上，分出一根神经来问他，“刚刚念名儿是什么意思？”
“老师问了，我就说了。”尤辰舟说。
“怎么没说孟姜女？”池欧问。
“忘了。”尤辰舟淡道。
池欧撇他一眼：“……你猜我信不信你？”
“不知道，”尤辰舟认真道，“应该不信。”
“爱说不说，随你吧。”池欧不再搭话。
没听到尤辰舟报成绩的声音，池欧不耐地聚起眉，想骂人，一转头，尤辰舟低低地问：“你生气了？”
“没。”池欧生硬道，“念成绩。”
“池欧。”
“没生气，念成绩！”
尤辰舟弱声补上：“数学，一百四十二。”
池欧垂眼，登到自己了：“……”
他挤出一个愤懑的笑，咬牙道：“继续。”
“语文，一百三十二，英语一百四十三，历史九十四，政治九十二，地理九十五。”
把成绩登完，池欧点下保存，起身出了办公室，尤辰舟兀自跟上：“池欧。”
“干嘛？”池欧拖着尾音极度不耐烦地搭上一句。
尤辰舟抿了抿唇，作出解释：“不是不想告诉你，是怕你知道了讨厌我。”
第二天，池欧终于明白了尤辰舟的意思。
公告栏上整整齐齐地贴着八份处分通知，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参与造谣的人，也毫无悬念的都是姜耿的好朋友。
这一天，姜耿失去了所有朋友，哭着跑回教室。
“我靠，”陈敛望着姜耿抽泣的身影，“尤辰舟这招牛啊，让所有人受伤故意保全这个主谋，借以挑拨他们的关系，引起内战，打心理战啊他这是，太牛了，很有做军事专家的潜力。”
池欧撇了一眼尤辰舟，没有说话。
“尤辰舟，”凌苇湘往后靠了去，“给你扣个666，太解气了。”
尤辰舟低头翻看着历史教材，佯做无辜：“我什么也没做，只是他们内部不团结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凌苇湘压抑地笑了笑，“都懂，是他们的原因。”
“对了，能给我说说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凌苇湘小心翼翼地询问。
尤辰舟翻阅的手指略微一顿，拾起目光看她：“你怎么知道？”
“李曳说的啊，”凌苇湘道，“这个世界是有好人的，他看到你表白墙上那东西过后，愤恨地写了一首七言绝句，里面还说到了你和孟姜女那天晚上和你在远洋见过一次，还说了什么，第二天你就上咱表白墙热榜了。”
尤辰舟眸光暗了暗，沉声道：“那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
凌苇湘微微蹙眉。
“尤辰舟。”何纪干练的短发绕在脖间，眸光透着凉气，仿若雪山飞狐，没什么情绪地鸣叫，“办公室。”
“嗯。”尤辰舟轻轻点头。
凌苇湘望着他起身，默默为他鼓气：“加油尤神！”
何纪不紧不慢地补上：“还有姜耿。”
“啊？”姜耿的眼泪停下，“我，我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凌苇湘仰身靠在尤辰舟桌上，二郎腿高高翘起，语气充满不屑与厌恶，“不是喜欢找男人吗？乔哥给你物色好男人。”
“你——”
“啊，说错话了啊。”凌苇湘挠了挠脖子，很没诚意地挑起眉，“伤到你这脆弱的心灵了吧？”
“凌苇湘！”姜耿忍无可忍，双眸猩红，“你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我招你惹你了？！”
“谁规定的你没惹我我就不能骂你了？”
“湘姐湘姐，”陈敛连忙上前拦住她，“别说了。”
“凌苇湘，”李曳道，“可以了啊，别再说了，乔老师会教育她，如果你在这之前和她起了争执对你没有好处。”
“你不知道这家伙有多贱 ”凌苇湘满目怒火，“我他妈刚刚问尤辰舟那天晚上的事，尤辰舟一个字都不愿意说，你看她就是这么报答人家的！”
姜耿的目光微微顿住。
“哎行了！”陈敛拽住她，“她就这种人。”
“妈的没良心。”凌苇湘踹了一脚凳子，桌椅发出剧烈的声响，“迟早被砍死。”
“啧，”李曳无奈道，“小姑娘家家的，别说这些了啊，都回位置坐好，姜耿你去办公室。”
池欧的目光顺着姜耿的背影滑落，他眯起眼睛，觉得有些不太爽快。那种曾经被姜耿顶上热榜、被周围人议论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可是这一次明明不是他。
“池欧，”何纪突然说，“还有你。”
“啊？”池欧一愣，“怎么还有我？”
“不是，”何纪道，“是邢老师找你。”
池欧：“……”
“邢老师你找我？”
“诶对，”邢娜露出一贯的笑，看上去毫无攻击力，“小组长里边儿就你没默写了吧？”
“哦，忘了。”池欧说着偷看了一眼乔枫办公桌前的尤辰舟，“那我现在写？”
“行，”邢娜道，“写吧。”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们来吗？”乔枫仰靠坐在转椅上，有节奏地小幅度旋转着。
“知道。”尤辰舟淡道。
姜耿红着眼，声音仿若蝇鸣：“不知道。”
“你对自己的认知很不明确啊？”乔枫虚起眼，盯着姜耿看了一会儿，不过几秒，他腾地站了起来，将教案重重砸在办公桌上，“刚开学就他妈给老子找事儿！”
姜耿瘦削的身体一抖，眼泪就掉了下来。
池欧被这动静引了过去，却见尤辰舟只是冷漠地站在一旁，仿佛一个外人。
“你要我说你们什么好？”乔枫紧锁眉头，“来学校是读书还是挑事儿？”
池欧啧了一声，心想为什么尤辰舟不解释。
乔枫向来佛系，对学生要求不严，这事儿多半是触及了学校上面，池欧直觉如果尤辰舟继续不解释，他算是摊上大事儿了。
“池欧，”邢娜喊了一声，“往哪儿看，默写呢。”
“哦。”池欧忙转回视线，低头继续往下写。
乔枫换了口气，重新坐回去，闷闷道：“你俩谁说句话？”
“乔老师，”姜耿开口，哽咽地说，“我错了。”
“你错什么了？”乔枫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
“我不知道。”姜耿道。
乔枫：“……”
“你站这儿当摆设呢？”乔枫看向尤辰舟，“说话。”
乔枫的语气让池欧觉得他此刻谁也不相信，可乔枫明明是明事理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尤辰舟是被诬陷的。
尤辰舟顿了顿，说：“乔老师，我没法凭空跟你证明我的清白，这件事情对我和对班级甚至学校的影响都很大，据我所知这已经传到外校去了。”
“对啊。”乔枫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强迫自己没有说出脏话来，“各位大哥，丢脸丢出门了。”
“嗯，”尤辰舟淡定地望着乔枫，“所以这件事情，我申请警方介入调查。”
姜耿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眼泪哗哗往下掉。
池欧在心里直呼尤辰舟牛逼。
乔枫盯着他看了两秒，点头道：“可以。”
“乔老师，”姜耿慌道，“我没有。”
“啧，”乔枫道，“也没说你有啊，尤辰舟同学这个建议很不错，就这么去办啊。”
“乔老师……”姜耿的眼泪就跟断线的珍珠一样，落了个没完没了，办公室里有年轻的老师看不下去了，想要开口说两句好话，奈何乔枫表情实在太差，没人敢开口。
池欧处于一个云里雾里的状态，不太清楚这件事到底在往什么方向走，他的目光直勾勾地挂在尤辰舟身上收不回来，一旁就传来了邢娜的嘀咕声：“诶，我咋没看明白？”
池欧以为是哪个知识点，正想发挥一下自己去帮她研究研究，一回头，邢娜目不转睛地望着乔枫那一块儿。
池欧：“……”
原来也是在吃瓜。
“这个事儿不能声张啊，特别是涉及警局了，更要做得收敛，”乔枫道，“所以就，尤辰舟你俩自己去，需要我的时候再叫我。”
“乔老师，我……”姜耿仍然试图挣扎。
“好。”尤辰舟淡淡点头。
尤辰舟带着姜耿出办公室的一瞬间，乔枫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