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公子弓着身子,仰着头,雨水滴落在他的脸颊,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对!!!是真的!!!”
林成停下动作,把小刀扔到地上,地上多出一小块血肉,起身站起。
“走吧,时不我待……速速去云瓷店。”说完,林成便欲转身离开。
锦笑看着刘大公子胸口处那缺了一块肉、冒着鲜血的小指大小的伤口,一时竟无言。
而就在林成说完“时间不多”之后,原本痛苦不堪、呲牙咧嘴的刘大公子,眉眼间竟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悦,胸间的血水更是流淌得愈发凶猛。
锦笑微微一愣,忽然想起下午时他说的话,急忙叫停了林成。
“等一下!!!”
“去刘家!!!”
林成背对着他们,沉思良久,转过头来,眼神阴翳地盯着已然残破不堪的刘大公子。
刘大公子紧张地吞咽着口水,紧紧盯着林成的喉咙,只见林成的嘴唇微微开合,给出了答案。
“那就去,刘……家。”
一瞬间,刘大公子再也顾不得胸口处鲜血直流,沾满胸襟,身体如脱缰的野马般直直冲向锦笑,眼神阴狠地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锦笑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垂眸看着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
“是你说的,爆炸是你情感的宣泄,是你成功的标志,难以舍弃。我是信自己,也信了你罢了。”
刘大公子的表情变幻不定,犹如风云突变,最终定格在怔然的模样,许久之后,右边的嘴角向上勾起,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缓缓说道。
“原来……是我……”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紧闭双眸,感受着鲜血汩汩流出,思绪飘回到与何可佛共度的最后一晚。
那青楼之中,刚一踏入,熏香、酒香和脂粉香混合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宛如一张无形的香网,让人轻易就沉溺其中。
刘大公子醉倒在桌椅上,神情痴然,歌女的乐曲在耳边奏响,似有若无地撩拨着他的心弦。
何可佛一袭月白长袍,腰间束着同色的带子,头发两边被发带束起,面容恰似那温润的美玉。
他的颈下肌肤有烧焦的痕迹,被衣物遮去大半,只隐隐露出一点。
他走进来,看了一眼奏乐的歌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
随后坐在刘大公子对面,面无波澜地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刘大公子从桌上的酒瓶中倒出一杯酒,仰头饮尽,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轻轻应了一声。
耳边传来何可佛那不容侵犯的声音:“若是被擒……绝不可沦为他们的阶下囚,任人羞辱。”
言罢,他目光深邃地望向寸滩城的夜景,那一片灯火辉煌之处,本应更添光亮,让生命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恰似“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的盛景。
刘大公子随着自己胖胖身躯的晃动,哼哼笑了两声,眼中似有无尽悲戚,那被酒烧得嘶哑的声音说道:“我本就有此打算。”
他吃力地抬起醉意朦胧的身子,看向对面之人,眼神里满是虔诚与依赖,眼眶微微泛红。
何可佛轻抿酒杯,矜持地又问道:“你难道不怕吗?”
刘大公子那被酒意染红的脸庞一直红到脖子,笑着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敬仰,坚定地说:“不怕……”
面前的何可佛轻轻一笑,声音温柔:“我会陪着你,去达成你的心愿。”
牢中的男子此时回忆到此,也像当初的何可佛一样,嘴角泛起一抹浅笑。
那锦笑男子还是如往昔一般,转头看见身旁站着的薛霖。
眼珠一转,想到林大人刚走不久,应该还来得及,便轻声说道:“你跟着刚刚的林大人去一趟,可好?”
薛霖轻轻挑了挑眉,目光别有深意地看向面前之人,问道:“为何?”
锦笑瞅了瞅手中握着的剑,感觉质地不凡,诚恳地说:“我觉得你剑术高强,你去一趟吧。”
薛霖听了,眼中含笑,被夸赞的感觉甚是美妙,爽快地答应:“可以,不过唐二小姐得留在大理寺确保安全,等我回来。”
锦笑心中涌起一股暖意,目光深情地看向门口那个笑得如同开朗少年般的人,缓缓说道:“好,我不去。”
戌时将至,一盏茶的光阴在指尖匆匆溜走。
薛霖与林成率着一众官差,匆匆赶到刘家府前,未加通报,径直闯入。
刘家老爷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慌慌张张地奔到林成和薛霖跟前,“林大人,还有这位大人,这……这是为何呀?”
他满脸焦急,身体微微颤抖,“我这心里呀,就像揣了只兔子,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林成目光扫视四周,而后缓缓说道:“此处,即将有爆炸之事发生。”
刘老爷顿时愣住,面露惊恐,无助地问道:“那……那可如何是好啊,林大人?”
林成问道:“今日除我之外,可还有何人来过府上?”
刘老爷眼珠一转,赶忙紧紧抓住林大人的手,急切地说:“有!有一位容貌俊美的男子!”
林成从怀中取出画像,问道:“可是此人?”
刘老爷眼睛紧紧盯着画像,待看清模样后,声音发颤地回答。
“对……对!林大人您走后不久,他就来了,说是想买些玉器瓷器,我便带他参观了一番,随后他就离开了。”
他呼吸急促起来,又补充道:“是他吗?我……我好像见刘大公子带他回来过几次。”
林成微微点头“是他……不过……”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那白日里的残次品玉器瓷器浮现在脑海,急忙问道:“白日里那些残次品的玉器瓷器在何处?”
“在……在后房!两位大人请随我来!”刘老爷匆匆穿过走廊,不多时便来到后房附近。
他鼻尖渗出汗珠,微微喘息着,停在离后房尚有一段距离之处。
三人只见那后房的门紧闭着,刘老爷有气无力地说:“大人,便是此处了,里面摆放着许多残次品的玉器瓷器。”
林成看了一眼那毫无动静的房门,低声对刘老爷说道:“好,你且在此处莫要乱动。”
说罢,他向薛霖递了个眼色,薛霖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看了林成一眼。
刘老爷紧张地应了一声“嗯”,眼睛紧紧盯着两位大人逐渐靠近的身影,自己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林成小心翼翼地朝着木门缓缓靠近,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屋内动静。
屋内隐隐传来些许窸窣之声,他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紧握着剑柄的手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
而薛霖则悄然无声地向着一侧关闭的窗户靠近,以备不时之需,若是有突发状况,便可破窗而入。
房内的声响戛然而止,一片死寂。林成心中一横,猛地踹开房门,“砰”的一声,木门应声而开。
他拔剑飞身闪入里屋,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只见窗口附近有一男子手持燃烧的火把。
周围满是放置着□□的残次玉器瓷器,宛如一个现成危险的火药桶。
林成剑尖直指那男子。
那男子何可佛见林成踹门而入,剑指自己。
只是淡然一笑,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抬手理了理爬进刘家时弄乱的碎发,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若敢靠前一步,我手中之物可就要失手落下了。”
说着,还挑衅般地晃动着火把,昏暗的屋子随着火把的晃动忽明忽暗,气氛愈发紧张。
林成看到薛霖的身影在窗户一侧,恰好在何可佛拿火把的右侧。
他瞥见何可佛下方大片都是木炭、硝石、硫磺等□□,冷冷地回应道:“只怕你也会命丧于此屋。”
何可佛正要开口,薛霖却从右侧窗户破窗而入,抛出长剑,直直刺向何可佛的手部。
何可佛吃痛,下意识地缩手,哼唧一声,火把和剑同时脱手掉落。
林成见状,心中猛地一紧。
但很快,林成就看到薛霖一个箭步上前,顺手接住了将要掉落的火把。
只听“当啷”一声,剑落在远离□□的地上。
薛霖手持火把走向窗边。
何可佛垂眸揉着发痛的手腕,目光自然地落在地上那把“肇事”的剑上。
林成注意到他的眼神,想要阻止却来不及了。
只见何可佛突然扑通一声跪地,迅速捡起地上的剑,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脏,“噗”的一声,剑已没入。
他表情平静,强忍着剧痛,双眼直瞪着林成,声音虽虚却透着坚定:“我绝不当囚笼里懦弱的羊。”
林成眼中神色复杂,缓缓放下手中的剑。何可佛口中不断吐血,顺着脖颈流到胸口被火烧毁的肌肤上,血与伤痕相触。
何可佛感受到胸口那熟悉的灼热,带着血迹笑了起来。
随着剑身缓缓刺入身体,艳红的血液慢慢渗出,当剑从身体抽出时,鲜血奔涌而出。
他白色的衣裳和周围的瓷器玉器被染得如同雪夜中的梅枝,一朵朵红梅绽放开来,地上的鲜血与周围的□□混合,恰似养料,让这红梅开得更加艳丽,直至他的血液流干。
老刘担忧地缓缓靠近屋子,看到地板上血流成河,还有一个血人躺在那里,吓得惊声尖叫。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赶忙躲到林成身后。
而薛霖早已见惯这种场景,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把火把塞到林成手中,然后走到血泊中拿起那把血剑,径直走了出去。
林成默默看着手中摇曳的火把,背后的老刘还在恐惧中一声声地唤着“林大人”。
这时,外面的官差才匆匆赶来,聚集在院子外面。
蓝若风从人群中走出,走进屋子看到满屋的□□和中间躺着的人。
难以置信地捂住嘴,瞪大双眼,惊恐地向后退了两步,哭诉道:“没想到他……他是真的想要我们娘俩的命。”
转头看到林大人手中的火把时,更是吓得连连后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眼中的希望之光仿佛在这一刻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