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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修觉寺(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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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真的是土葬残躯……”

薛南星虽不信鬼神之说,可看着眼前的残骸,心中不免再度琢磨起了能的那句诅咒“千手一破,水淹火焚,土葬残躯,永无安宁”。

眼下“水淹火焚、土葬残躯”皆已有对应,那“千手一破”又作何解释?

她缓缓迈步,身影在禅房前凝固,目光穿透禅房的檐角,由近及远,望向山林。

此时,山林正上方,厚重的云层被阳光撕裂,万道金光直插而下,如道道金箭,形状清晰可见……眼前此景,宛如佛光普照。

薛南星回过神,忽然间,一个念头划过——千手观音?

她猛地转身,问道:“世子,你久居京城,可曾听闻五年前相国寺佛法大会一事?”

五年前,相国寺曾宣称要举办佛法大会,展出一件千年难遇的珍宝——千手观音像。相传那尊观音乃上古名匠以心头血融千年古玉之中雕琢而成,千手的每一手都形态各异,栩栩如生,遇热则红,堪称稀世奇宝。举国上下无数信徒提前数月赶往京城,为的就是一睹观音像风采,沐浴福泽。

可大会却在开始前夕突然取消,一时间有关观音像的传言满天飞。

时隔五年,薛南星又远在奉川,却仍记得此事,只因那之后朝廷处置了几名外祖父的旧部,他曾多次提及,似对个中真相十分在意。

她心中揣度着,相国寺乃京城名寺,凌皓身为琝王世子,或许了解些内情。

凌皓双目微闪,颔首道:“何止是听闻,那年我正值十四岁,及冠之年。我娘得知相国寺举办佛法大会,并有意展出国宝‘千手观音’,便想着带我一同前往祈福。可谁曾想,大会前夕突然得了消息说观音像底座损坏,不得不取消。明眼人都知道,这观音哪里是损坏了,分明就是失窃了。”

“我虽对祈福之事不甚在意,可未能得见那尊千年难遇的宝物,着实失落了好一阵子。”提及此,他话语中流露出几分少年时的遗憾。

“这么说来,那宝物是真的失窃了?”薛南星问道。

凌皓“嗯”了一声,“失窃一事是我后来从表哥那里得知的,假不了。那观音像乃国之重宝,又是在佛法大会前失踪,圣上震怒,下令大理寺和刑部合查此案,可查了数月之久却始终没有实质进展。最后,为平息谣言,便处置了几个办事不力之人,草草结了案。当年大理寺卿也因此事牵连被降级,也就是那会儿,我表哥刚回京就被委以重任,协管大理寺事务,因此我还记得此事,可具体案情细节就不大清楚了。”

说到这儿,他不忘解释一句:“哦,对了,我表哥就是大晋的昭王——陆乘渊。”

陆乘渊……薛南星有些印象,外祖父从前与陆家也算有交情。

听说他幼时谦和有礼,文韬武略、才智超群,可不知怎的,后来承其父亲之志上了战场后,得了个屠城阎王的名号。

既是“活阎王”,那必定是雷厉风行,手段狠厉之人,没理由放任这桩案子不了了之。薛南星又问:“那昭王没有继续追查此案吗?”

“呵,还追查?”凌皓一手扶额,“他说……神鬼之说本就是无稽之谈,那东西不见便不见了,懒得理。”

语罢,他看了眼薛南星,“对了,就跟你一样,信自己多过信神佛。”

“……办起案子六亲不认的模样也一样。”凌皓又在心里暗暗补了一句。

见薛南星的眉心仍是拧着,他猜到这两桩案子怕是有关系,忍了片晌,支支吾吾道:“不瞒你说,我此番路过这修觉寺是从龙门县‘逃’出来的……”

“我表哥眼下应还在龙门县,你若是想知道观音失窃案的细节,待官道通畅后,我带你去寻他。唉……大不了被他骂一顿。”说完,他泄了口气,好似方才说的那番话下了极大的决心。

“来不及了!”薛南星摇头。

如今寺内人心惶惶,那人逃开黑甲胄的监视来此,断不是为了挖一副白骨,定还有其它东西值得他冒险。思及此,她突然抬脚,疾步向挖尸的土坑走去。

薛南星绕着土坑转了一圈,又拿起铁锹里里外外翻找起来,仿佛要翻遍每一颗尘土才罢休。突然,一抹不寻常的白光闪过,她弯下身,从土中拾起什么,剥去表面的泥土,一颗指盖大小的白玉珠显露真容。

玉珠通透无比,光泽莹润,是上等的古玉。

薛南星迎着微弱的光线,惊讶发现,指腹触及玉珠之处,竟逐渐晕染出淡淡红色,恰如一滩血氲。

凌皓的双眼瞬间被点亮,他接过玉珠仔细端详,合和于掌心轻轻摩挲,惊呼道:“遇热变红,竟是与那‘千手观音’像一般无二的玉质,是上等之中的上等!”

听完这话,薛南星心中的猜测又确定了几分。

“公子——公子——”此时,梁山的声音遥遥传来,“方丈醒了。”

薛南星眉目舒展,“醒得正好!”

几人赶到方丈房,方丈仍是面色苍白躺在榻上,见凌皓和薛南星进来,立刻撑起身子,合十行礼。

“不必多礼。”凌皓抬手一挥,直截了当地问道:“五年前,寺里可有来过一位六指的香客?”他与薛南星进门前就已商量好由他来问,身后数名黑甲胄扶刀而立,想来眼前之人不敢隐瞒。

见方丈摇头,薛南星有些意外。

“那可曾见过这颗玉珠?”凌皓又摊开掌心,一颗玉珠立于其中。

玉珠上的一层淡粉色,如被风拂去的晚霞,缓缓褪去,重新转为莹润通透的白玉色。

“这玉珠……”方丈敛起眼眸,倾身看去,眉宇间渐渐凝起疑惑,“……殿下是从何得来的?”

“方丈见过?”

“是!”方丈颔首,侧身俯下,从床头的矮柜里取出一个梨花木锦盒。“啪嗒——”一声,锦盒打开后,一颗白玉珠躺在其间,与凌皓手中那颗一无二致。

凌皓与薛南星异口同声,“方丈这颗玉珠又是从何而来?”

“了善交于贫僧的,约在……”方丈顿了顿,“……五年前。”

果然又是五年前。

“来人,将了善带来!”凌皓即刻下令。

不多时,了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耷拉着头,两手垂于身侧,手指紧紧拽着僧袍,微微有些发颤。

“这东西……可是你的?”凌皓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了善小心翼翼地抬眼,目光落在面前的锦盒里,歪了下头,“是,此玉珠是我五年前无意所得。”他的余光瞥见一旁的薛南星,见她正面色凝重地盯着自己,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整个人如惊弓之鸟,抖成了筛子,“世子殿下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了善师傅不必畏惧,还请将这玉珠的由来如实相告。”薛南星见他仍是惊魂未定的模样,不由放轻了语气。

听到这话,了善如释重负,紧抠地面的手指稍松了些,说道:“这玉珠是我捡来的。”

“捡来的?”

“是的,我记得是五年前……”了善的思绪回到五年前,“那日寺里来了位很奇怪的香客。他明明衣衫褴褛,看上去像是个流浪乞丐,但出手却异常大方,一来就添了不少香油钱,要求我安排间清净的禅房给他歇脚。我想着东偏院的禅房刚修缮好,环境幽静,便带他住了进去。就是那会儿,他身上掉了颗玉珠,我捡起来给他,他竟然说不是他的……”说到这儿,了善眼中仍有不解,“可我明明见到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我拗不过他,就先收了起来。后来我越看越觉得这玉珠是贵重之物,不敢私藏,便交给了方丈。”

“那此事你可曾告知过其他人?”

了善沉思片刻,颔首道:“除了方丈,了觉和了悟师兄也都知道,还是他们劝我将玉珠交给方丈的。”

“那其他人呢?”

“慧能师叔和了静师弟那段时日在外游学,且此时也非大事,我并未与他们提过。”

“了能呢?”薛南星追问。

“了能?他向来痴痴傻傻,我从不与他说话。”

薛南星又问道:“你说的那位香客可是六指?”

“六指?”了善眼珠转了转,回道:“倒未见他有六指。不过……他右手尾指用白绢布包了起来,还渗出点血。我当时见着,还问他需不需要上药,谁知他霎时变了副脸色,还将我赶了出来。”忆起当时的情景,了善又嘟囔了一句:“脾气古怪得很。”

问及此,薛南星已是确认了白骨的身份。她继而问道:“你可知道他姓甚名谁?何时离开寺里的?”

“全名倒真不知道。寺里的功德簿向来只登记姓氏,隐约记得好似姓李,对,是李施主。”了善又想了想,“翌日一大早我去送早膳时,房内就不见人了,许是天未亮就走了。”

短暂的沉默后,薛南星突然调转话头,问道:“你方才说五年前东偏院刚修缮好,既是修缮过为何后来又会荒废?”

了善脊背一僵,不知她为何突然问及东偏院的事,于是抿紧双唇,怯怯地看向方丈,似在惧怕什么。

薛南星与凌皓目光交汇,同时看向方丈。方丈见事已至此,无法再隐瞒,唯有长叹一声,“因为自那之后,东偏院便闹鬼了……”

“那夜之后,先是了能突然疯病更甚,整日念叨着东偏院有神灵不可侵犯,还不时发狂,后又是有人在深夜见到鬼影飘忽,甚至好几位香客都称听见院后有厉鬼哭嚎之声。”他说着,眼中尽是无奈,“佛门净地,若是闹鬼一事外传,定会影响寺内香火,因此老僧不得不下令,不再安排香客入住,久而久之便荒废了。”

“您是说,了能是五年前才突然发狂的?”薛南星反应极快。

方丈回道:“是,了能从前只是稍显痴傻,脑子不大灵光,但平日里还能在寺里干些杂活,自力更生。可就在五年前那个暴雨夜后,他突然开始发狂,此后但凡是雷雨天气,便如同被恶鬼缠身,癫狂不止。”

了善似又想到什么,扬声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就是李施主来寺里的那日,那日也是大暴雨,与了觉死的那夜一样。”

霎时间,薛南星如麻的思绪被缕缕展开。她朝凌皓微微颔首,示意已是问到了答案。

了善被带了出去。

薛南星取过白玉珠,捏在手中端详,玉珠莹润通透,将她的瞳仁映照得无比清晰。

了能的癫狂,了觉的异常,了悟的谎言,后山的白骨,都在此刻被这颗玉珠串起。

她心中有了推论。

五年前,倘若是了觉和了悟为夺玉珠,联手杀人埋尸,又在前几日被另一人知晓,那人为了玉珠,接连杀了了觉和了悟,再挖尸寻玉,那这一切都能说通了。

可唯一想不通的是,这第三个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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