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对此一无所知。
他从东海赶回四顾门,一路上只见因他执意与金鸳盟争斗而受到波及的受伤百姓,又看到惨遭埋伏的门内兄弟受伤哀嚎,和着不绝于耳的埋怨声,站在四顾门外,李相夷的心,凉了……
他……做错了吗?
接着,乔婉娩一身素服走出,哭诉自己不该写下诀别信。
诀别信?
避开众人,李相夷回房找出乔婉娩决战前交给自己的分手信。
李相夷亲启:阿娩心倦,敬君,却无法再伴君同行,无法再爱君如故,以此信,与君诀别——阿娩
看完后,李相夷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四顾门,又是怎么倒在了东海畔,醒来的时候,倒是听到了普渡寺无了大师熟悉的唠叨。
“李门主你命不该绝,你全身经脉寸断,老衲已用梵术为你续筋接骨。然而碧茶之毒已蔓延全身,若非你自有绝世无二的内功心法扬州慢护住心脉一丝生气,老衲也是回天乏术。”
无了和尚说:“梵术只是续经接脉之法,金针也只能将入脑的碧茶之毒引出无法真的解毒,老衲保不了李门主这一身的绝世功夫,只能勉强为你留下一成功力,这数道金针,也是让你受尽折磨,容貌和身形日渐改变,故人相见也难识。”
李相夷自顾自饮着茶水,不听无了和尚劝他回四顾门召人寻找解毒之法,否则恐难寿长的话。
“和尚,我还有多久可以活?”他问。
“勉强支撑十年,”无了和尚双手合十。
“十年……不亏,”饮尽茶水,李相夷起身离开,并请无了和尚瞒下自己的行踪,直言世上再无李相夷。
无了和尚一脸痛心,“李门主你年纪轻轻却如此放任身陨,岂不可惜,况且那碧茶之毒已存于你的肺腑之中必会时时折磨你,万一哪天强压不住再次入脑,你恐将为幻觉所困,最终……”
“最终成为一个疯子”,李相夷接上无了和尚的未竟之语,昔日骄傲肆意的冷峻面容上一片死寂,看不出任何表情,“疯着死很好啊,无知无觉,也无甚可惜。”
这话气得无了和尚指着他,手抖阿抖,“不知李门主心中想避什么,如此决绝要去!”
“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和尚你这墙上的禅语好得很,了悟了。”
李相夷拖着残躯向云隐山走去,然而矗立在住处、师父漆木山的墓碑却告诉他:李相夷最后的去处也没有了……
兄弟,事业,爱人,师父,一下子,他都失去了……
这边,四顾门解散后,领头人同样坠海的金鸳盟残部开始作乱。
肖子衿联合百川院佛彼白石四位院主先后抓捕并关押了金鸳盟三王之二的阎王寻命、四象青尊,紧接着又得到了金鸳盟圣女角丽谯的踪迹。
“哎呀呀,这不是四顾门的三门主和佛彼白石吗?不对,听说李相夷死了,四顾门也没了,实在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哈!”
山崖上,被肖子衿和佛彼白石团团围住的角丽谯依旧丰姿动人,满身异香,令人陶醉。
“丑八怪闭嘴!相夷根本没死!他会回来的!”肖子衿用刀冷冷指着她。
“哦?你们不知道啊,李相夷可是早就中了碧茶之毒,”角丽谯竟是不在意肖子衿骂她丑,一脸戏谑道,
“碧茶之毒乃药魔研制的天下第一奇毒,天下无双,中者一个月内功力消散,五感尽失,幻觉丛生,变成疯子。东海之战已过三月,李相夷怕是早已功力尽失,疯癫而死了,哈哈哈哈!”
说完,她似乎出了口恶气般大笑不止。
“角丽谯,你该死!”
肖子衿不敢想象天之骄子的李相夷发现自己一身功力尽失,强撑着身体返回四顾门,却见四顾门闹着要解散时是什么心情。
难怪他不肯回来!
他已觉察流言背后有人诱导,可那又如何,话已出口,心伤已在,四顾门存在与否他已不在乎,他只求李相夷活着回来,可现在连这似乎都成了奢望。
不,李相夷一定活着!他肯定活着!
盛怒之下,肖子衿全力一掌排向焦丽谯。
角丽谯竟也狡猾,一溜烟从闻言失神的云彼丘所守方位逃走了。
没人想到,会因为一次围捕角丽谯而得到李相夷的死讯。
百川院供奉的李相夷剑神画像前,香灰成堆,空无一人。
醉了酒的肖子衿坐在地上低吟悼诗。
这几个月,他张榜天下重金悬赏找寻李相夷,榜上还有只有他和李相夷知道的暗号,内容是:回来找我,求你,落款是肖子衿。
可找到的每一个都不是他……
“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
怅恍如或存,回惶忡惊惕。
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
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
相夷,你是真的丢下我,还是不要我了?
忽然走进来的乔婉娩惊诧,“这是晋朝潘安悼念亡妻之作,肖子衿你对相夷……”
竟是这般心思……
肖子衿对着同样悲痛欲绝的清丽佳人惨然一笑,“抱歉,我已做好了看着他与你相守一生,一生顺遂,儿孙满堂的准备,可没想到……”
“你不用跟我说抱歉,是我对不住相夷,是我在他离开前给他写诀别信,才害得他……”乔婉娩亦是心痛难当。
“不,是有人暗中下手,害了相夷。”肖子衿阻止了她的自怨自艾。
“是谁?”乔婉娩泪光点点,难掩愤懑。
“我会查出来的。”肖子衿握紧拳头。
角丽谯说李相夷东海之战时就已中碧茶之毒,那必然是李相夷身边人下的手,能接触到李相夷食水茶酒的人一共就那几个……
将自己困在房中几日后,肖子衿终于打开了房门。
“少爷,你的头发……”他的小厮肖笑一脸震惊。
这就是古人所说的痛失所爱,一夜白头?
摸着掺有银丝的黑发,肖子衿吩咐肖笑,“去百川院请云彼丘云院主。”
“少爷,云院主自从知道李门主可能……之后就发誓自囚屋内,若您想见他,可能需要亲自登门拜访。”肖笑有些为难。
“自囚,哼!”这时候知道愧疚了?下毒的时候怎么不再想想。
肖子衿冷笑着,登上百川院,踹开云彼丘的房门,掐住云彼丘的脖子,把云彼丘按在墙上,声音冰冷,“云彼丘,给我一个解释。”
他在四顾门从未发展过亲信,为了查究竟是谁给李相夷下毒的事,倒是费了一番功夫,可他没想到的是,最后查出来的下毒之人居然是他认识最久的云彼丘!
四顾门第一军师,李相夷的绝对追随者,智计双绝的云彼丘!
甚至他还假传消息,让所有去攻打金鸳盟总部,独留李相夷一个人在东海孤立无援!
云彼丘脖颈带伤,自囚屋内,水米未进了好几天,此时已没了力气,也不想反抗,愧疚道:“对不起,是我被角丽谯用幻术迷惑,她说不想让李相夷出现在东海,又说唯有天下第一碧茶之毒方能阻拦李相夷,我想着自己有解药在手……”
“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肖子衿一时有些难以置信,至于角丽谯的幻术,那不是一下子就能戳破的东西吗?
“智绝天下的美诸葛竟也会相信角丽谯的鬼话,你可知碧茶之毒根本没有解药!”
云彼丘阖上眼,表情绝望,“是角丽谯骗了我……”
“你现在装成这副样子给谁看?”
肖子衿直接揭开了他的遮羞布,“明明是你本质上自私虚伪,像个赌徒一样心存幻想,在你心里,活着的李相夷只怕不如妖女角丽谯一笑。”
“还是你认为李相夷神功盖世就真的不会伤不怕痛吗?他才十九岁啊!”
“从你被角丽谯说动,想给相夷下药的那一刻起,你就不配再追随李相夷!”
“但我相信相夷还活着,所以我们做个实验,来,把这个喝了。”
此刻的云彼丘眼里,肖子衿的动作轻柔至极,如鸩毒蚀骨,亦如……菩提垂露。
“你对云彼丘做了什么?”
百川院外,纪汉佛、白江鹑和石水拦住肖子衿。
肖子衿没有回答,看着他们,一脸讽刺,“云彼丘身上有一处剑伤,是白江鹑你刺的吧,纪汉佛自废右手,石水不说话。你们佛彼白石倒是一条心,只怕早就知道那碧茶之毒是何人所下,却自行处置。”
“我们,是想等门主回来,亲自处置。”三人中唯一的女子,石水急忙开口。
“亲自处置……呵,最好是这样,不过一口碧茶之毒,相夷可是喝了一整杯,放心,云彼丘不会死,我会吊住他的命,直到相夷回来。”
“以后除相夷和金鸳盟之事外,不必找我。”
回到京城,肖子衿跟皇帝提了辞职。
皇帝不解,灌他几杯酒后,得到了自家小伴读媳妇中毒,生死不知,不肯回来找他的答案。
虽然这个媳妇是男的,虽然这个男的还有未婚妻,但皇帝大大表示:职位给你留着,活儿也不着急干,你先去找人吧,朕支持你。
得了便宜,肖子衿继续上路找寻李相夷的踪迹,路上一切休息皆用打坐修炼来代替。
因为李相夷曾用扬州慢为他解开天下第二幻海之毒,肖子衿心想,说不定扬州慢也能解碧茶之毒,用云彼丘试验后发现果真如此。
只是他体内扬州慢内力微弱,并不足以将毒素全部祛除。料想受伤后的李相夷也是如此。
由此,肖子衿更肯定李相夷活着。
他曾想,这一缕扬州慢内力或许是他这辈子能光明正大拥有的,唯一有关李相夷的东西了,如今发现自己的小心思或许能帮到李相夷,更是不胜欢喜。
江山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一晃十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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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云彼丘?喝药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