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偌大的办公室全是整洁透明的落地大玻璃，太阳升起时照得满屋透亮。

刘世轩和李欣悦挤在狭小的沙发上，身上只盖了一件刘世轩的西装。两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当看到离对方这么近的时候，都吓了一跳，觉得很尴尬，胡乱起来穿好衣服，整理了一下头发。

为了缓解尴尬，李欣悦问：“你胃好点儿了吗？”

刘世轩：“嗯，没什么事儿了。昨天……谢谢你。”

他低头整理沙发的时候发现有一块血迹，问道：“你……在生理期？”

李欣悦羞得脸一下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不是。我……我……第一次……”然后她拿起包，匆匆忙忙就跑了。

刘世轩怔愣在那里，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后悔不已。

从这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有点像情侣，又不太像。刘世轩总是一副歉疚，想补偿的样子，而李欣悦时常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情绪。

同时，刘世轩变得注意起杨晓扬来。以前，他甚至不太知道有杨晓扬这么个员工，但现在，他经常问其他同事杨晓扬的表现怎么样。如果有会议什么的，他还会让李欣悦叫上助理一起参加。

公司里开始悄悄传起了八卦。

“你们说刘总到底是跟李欣悦好了，还是跟杨晓扬好了？感觉他们的关系好复杂啊！”

“杨晓扬刚结婚，不会吧？”

“听说老板是去抢婚的！哪有老板这么关注一个小助理的啊？”

“不会是李欣悦从中拉的皮条吧？”

“不可能，她自己还巴不得跟老板好上呢。”

“对，他俩也不清白，最近眼神儿不对。”

“哇塞，他们不会在谈三角恋吧？李欣悦喜欢老板，老板喜欢杨晓扬？”

“不至于吧？咱老板那么帅，不至于喜欢个有夫之妇吧？”

“这可不好说……”

……

这些闲言碎语多多少少会传到李欣悦耳朵里，她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们谈谈吧。”

周五下班后，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李欣悦到刘世轩的办公室，想把最近这些事情说清楚。

刘世轩起身，把办公室的门关严。虽然公司里已经没人了，但他还是觉得谈这些问题需要更私密的空间。

“你是不是喜欢杨晓扬？”李欣悦开门见山问道。

“没有。”刘世轩回答得很冷静。

“那你为什么这么关注她？”

刘世轩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觉得她能力还可以，做销售助理可能有点儿屈才。”

李欣悦冷笑了一下：“你想让她做我的位置？”

刘世轩还没来得及回答，李欣悦便质问道：“那我呢？我算什么？！”

刘世轩有点手足无措：“你是公司的元老，是公司的顶梁柱，没有你不行。”

李欣悦讽刺地笑了，眼里一闪一闪的有些湿润：“别说公司，我对于你算什么？我们俩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把我睡了，然后又跟我助理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刘世轩你是人吗？你怎么这么渣啊？”

刘世轩：“对不起，上次的事我……我真的很抱歉。我会尽力弥补的，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李欣悦开始掉眼泪：“所以，你还是不喜欢我，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刘世轩叹了口气，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李欣悦。

“你让我再想想行吗？我需要时间考虑考虑。”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是杨晓扬那样的吗？我承认，她年轻、漂亮又聪明，但她已经结婚了呀！”李欣悦醋意大发。

“我发誓，我从来没喜欢过杨晓扬。”

李欣悦把擦眼泪的纸团了团扔进纸篓，叹了口气，说：“我还是别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了。我想去美国留学，学心理学。我托福成绩已经考过了……”

刘世轩上前一步拉住她胳膊说：“别走好吗？留在下来，煊燃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你给我几天时间，我想清楚告诉你。”

为了怕李欣悦突然走掉，公司业务会陷入混乱，刘世轩开始拜访一些李欣悦手上的客户。

这天，他回到丽源日化。现在乔琪和宋睿早已转为工程师职务了，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助理。

刘世轩调侃道：“我当初要是不创业，留下来应该也跟你们差不多吧？挺羡慕你们的，没什么压力，做好自己的配方就行，不像我，经常会觉得很无力。”

宋睿笑道：“你可拉倒吧！你赚那么多钱怎么不说呢？我们这靠工资生活的人怎么跟你比啊！我们还羡慕你呢，大老板。”

乔琪也说：“是啊，欣悦跟你走也挺明智的，比我们这边赚钱多多了。她还是挺有眼光的。”

刘世轩问道：“她不是没被留下吗？当初找不到合适工作才去我那儿的。”

乔琪：“谁说的？当时她跟着Lisa姐干得很好，公司跟她谈了，是要留她和宋睿的，没我什么事儿。结果她自己放弃留下的资格，非要辞掉这边投奔你。这样我才留下来。”

刘世轩感到很惊讶：“你确定？那她干嘛不留这里啊？大公司，工作多有保证啊。哪儿像我那里，一开始都发不出工资。”

乔琪：“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她一直特别喜欢你，就为了要跟你在一起，这边工作都不要了。说一定要帮你把煊燃做起来，你看，果不其然，你们公司做到今天这样，她有很大功劳吧？”

刘世轩点点头。他突然觉得更对不起李欣悦了。原来，她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

回去以后，刘世轩就下定决心，要跟李欣悦在一起，让她留下来，一起把煊燃做大做强。虽然他分不清自己对她到底是爱还是工作上的依赖，但强烈的不想失去她的感觉，让刘世轩觉得这应该就是爱情。

李欣悦果然像个小女孩一样开心的不得了，然后就开始策划约会项目和100件情侣一起做的事了。

刘世轩听到这些突然觉得有点害怕，他不想做什么情侣100件事，他更希望李欣悦把这些改成工作计划和攻克100个新客户方案……但他当时又不敢说出来。

刘世轩真真假假，含含糊糊地谈上恋爱了。

他天天也会早安，晚安，公司见；想你，爱你，拍照片。可是心里就总感觉是麻木的，没什么特别起伏的情绪，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难过，更没有生气、心酸、激动什么的，就一切都很OK，只要李欣悦在公司，他就觉得踏实。

而李欣悦的状态就完全不一样了，肉眼可见变得青春有活力了起来，每天都美滋滋的，皮肤也白里透红放着光。

杨晓扬偷偷问：“欣悦姐，你吃了什么保养品啊？最近皮肤状态这么好？”

李欣悦神秘一笑：“我啊，心情好，皮肤就好了。”

杨晓扬：“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李欣悦激动地点点头。

杨晓扬惊讶道：“真哒？和谁？我认识吗？”

李欣悦：“目前还不能说，以后自然会知道的。”

刘世轩事先跟她商量过，先不要在公司里公开，怕引起不好的影响，过一段时间看情况再说。

李欣悦挺识大体的，不为难刘世轩。而且她把他照顾得很好，周末还会去刘世轩家给他做饭吃，两人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谈了好几个月。

直到2008年国庆节的时候，李欣悦突然递给了刘世轩一张检查报告，然后撒娇地说：“我们有宝宝了，怎么办？太突然了！”

刘世轩愣在那里，半天没任何反应。

李欣悦捅了他一下：“你傻啦？怎么不说话？”

“我……”刘世轩声音小小的：“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

李欣悦凑过来看着他说：“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刘世轩不敢看她，抓抓脑袋说：“我要想一想，你给我点时间。这么大的事，不能太快做决定……”

李欣悦有点失望，但还是点点头。

刘世轩变得很焦虑，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同意跟李欣悦结婚，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让她留下这个孩子。拒绝的话他说不出口，自己都会觉得太渣了；不拒绝的话，他突然就有一种窒息感，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好像就完了。犹豫不决，摇摆不定，他每天都呆在办公室到很晚很晚，才拖着疲惫的大脑回家。

这天，刘世轩拖到了快10点才离开办公室，天气已经逐渐凉了下来，深秋的晚风吹拂在脸上，让他觉得很是舒服。这么多年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刘世轩觉得自己可能要一辈子单身了，他似乎不能接受任何一个人闯入自己的生活，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正边走边想着，刘世轩一抬眼，正撞上了迎面走来的肖敬然。他拉着个行李箱，明显是出差刚回来，走到自家小区楼下。

这种偶遇的画面刘世轩预想过千百次，但终究是概率太小了，从没碰上过。今天真是破天荒了，两人就这么不期而遇。

他俩都停下脚步愣了几秒钟，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还是直接装作没看见走掉。但是这个距离太近了，明显他们互相都看见了对方，就这么走过去似乎有点不礼貌。

肖敬然给自己找的理由是：他毕竟是晓扬的老板，无视他的话是不是会对晓扬的工作不利。

刘世轩给自己找的理由是：“他毕竟是自己员工的老公，无视他的话是不是会显得自己对员工不够尊重。

于是，刘世轩先开了口：“好久不见，晓扬的老公，刚出差回来啊？”

肖敬然很做作又官方地点了一下头：“好久不见，晓扬的老板，您也刚下班啊？辛苦。”

刘世轩：“彼此彼此。”他搜肠刮肚地找词儿，最后说：“哦，你老婆今天没加班，一下班就回家了。她在公司表现不错。”

肖敬然：“哦，承蒙您的关照。那，我先回去了，再见。”

刘世轩：“再见。”

两人就这样生疏且礼貌地打了招呼，又擦肩而过地走向相反的方向，表面上他俩都平静得像和小区保安问好一般自然随意，但实际上内心却都翻江倒海，波涛汹涌。

这是继上次肖敬然婚礼见面后，时隔半年第二次见面。刘世轩回家这一路都心神恍惚，过马路闯红灯被司机骂；走路不走人行道，被骑自行车的人骂；快走到家了才发现自己把车放在公司没开回来，竟然走着回来了。

藏在心里的人许久不见面便会被埋在内心深处，一旦再见面，会像浇了水的种子，完全不受控制，破土而出，肆意生长，瞬间填满整个心房。这种感觉挥之不去，一眼万年，不管时间过了多久，还是会禁不住疯狂心动。

刘世轩躺在床上，竟然一宿没睡着，他想着，如果是李欣悦，他会不会有这种感觉？答案明显是不会。于是，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做出艰难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