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让人误会。

白汐意已经平复好心情，她笑道：“总是怎样？”

“总是这样好。”

时芊妤双手挽住白汐意的胳膊：“姐姐，等你回来后，我就要使用我十八岁的愿望券了。”

这是白汐意和时芊妤的约定，每年生日，她们都能拥有一张愿望券，拥有愿望券的人可以提出一个愿望，另一个人必须满足。

白汐意笑脸盈盈：“好，去年妤妤的愿望是让我陪你去游乐园坐摩天轮，那今年会有什么愿望呢？”

“姐姐之后就知道了。”

时芊妤的愿望是，姐姐不要拒绝她的告白。

十八岁代表已成年，这个时候告白，就不算早恋了吧？

虽然用愿望券让对方不要拒绝这种做法确实有些无赖，但时芊妤还是会那么做的。

从年幼时的初遇，到现在一同退去脸上的稚气，白汐意陪时芊妤一起走了太多路。

十八岁以后的人生，时芊妤也想和姐姐一起走。

两人牵着手离开，她们的身后，树上的山茶花一朵朵掉落了，红色的花朵落在被蓬松树叶覆盖的土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和别的花不同，山茶花的凋零并不是一瓣一瓣花瓣掉落，而是一整朵花向下坠落。

颇为悲壮和决绝的场景，已经走远了的两人浑然不知。

下了山，白家夫妻已经在车里等候多时。

时芊妤问道：“我们现在，回家吗？”

白汐意表情神秘：“我们还要再去一个地方。”

时芊妤万万没想到，白汐意带她来的地方居然是花鸟市场。

白絮仁熄了火，坐在副驾驶的柳倩从包里掏出口罩递给后面的白汐意：“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们。”

白汐意接过，她以为父母这么做是为了不让自己感冒。

两个女孩笑着下了车，车里原本温馨的氛围瞬间消失不见。

柳倩如释重负：“终于，我们的任务要结束了。”

白絮仁右手食指敲打着方向盘：“白家的人都已经到这里了吧？”

柳倩点头：“早就到了。而且我让小意戴了口罩，就算有人想偷拍，也拍不到她的模样的。”

白絮仁语气迟疑：“小妤那孩子……我们之后要怎么跟她解释？”

柳倩轻哼一声：“你觉得，我们还能回来吗？”

“等小意这次实验完成，我们三个人在这个地方生活过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抹除。”

叹了口气，柳倩看向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路人：“小妤是个坚强的孩子，之前被时修穆那个畜生那么虐待也都咬牙忍过来了。这次……虽然她和小意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但这也不是她第一次经历离别。”

“她会接受的。”

另一边。

时芊妤二人漫步在人潮涌动的市场里，白汐意这才开了口：“山茶花不适合放在室内养，而且它的花期也马上就要结束了。所以我想带你来这里买一盆花。”

时芊妤没有异议：“好呀。”

两人兜兜转转，这里的店铺都是花店，就连店外也摆满了花盆，花盆里的花朵颜色各异，也各有各的美丽。

白汐意犯了愁，她实在不知道要送时芊妤什么花。

突然，时芊妤停下脚步。

白汐意回头，只见时芊妤杏眼亮亮地盯着不远处的一家花店。

时芊妤伸手指向那盆花：“姐姐。”

那是一盆含苞待放的茉莉花。

白汐意领着时芊妤走过去：“妤妤，想要这盆花？”

花店里的老板放下手里正忙的活儿，三两步走过来：“你们好，是看上了这盆茉莉花吗？”

时芊妤点点头，接着又小声道：“像姐姐。”

老板没听清，一旁的白汐意无奈笑道：“像我？”

白汐意没觉得她和茉莉花有什么相似之处，但既然时芊妤开了口，她向来不会拒绝。

于是白汐意爽快买下这盆茉莉花，接着抱起花盆望向眼里只有她的时芊妤：“妤妤，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就让它陪你吧。”

时芊妤小心接过，茉莉花苞随着她们交接的动作轻颤了一下，时芊妤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颤了又颤：“姐姐，我一定会好好对它的！”

老板细细交代了养花注意事项后，时芊妤抱着不算沉重的花盆和白汐意离开了。

人潮涌动，时芊妤的粉藕色长裙随着她的步伐也跟着荡漾，温暖的阳光也像是神明的偏爱，为她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

白汐意望着自己身前的时芊妤，终于不再掩饰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温柔而缠绵的爱意。

如果时间能暂停，她希望她的人生就在此刻定格。

“……姐姐？”

时芊妤回头，奇怪白汐意怎么没跟上。

白汐意回神，她小小的啊了声，十九岁的少女茫然了一瞬——

原来时间不能暂停。

“来了。”

白汐意语气柔和，走上去和时芊妤并肩向前走。

回家的路上，白汐意沉默不语，她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将视线落在时芊妤抱着的那盆茉莉花上。

白絮仁夫妻二人还有事要做，将白汐意她们送到小区楼下后，先开车离开了。

两人站在家门口，时芊妤咬了咬唇，她感觉出来了，姐姐在回来的路上并不开心。

“姐姐，我很喜欢你送我的这盆茉莉花，我一定会好好给它浇水施肥的。”

时芊妤甜甜的话也并没有让白汐意开心起来，十九岁的白汐意，第一次开始害怕分别。

时间回到几天前。

“小意，这也许会是你最后一次接受治疗。”

客厅里，三个人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暖色的灯光照在三人身上，柳倩看着坐在她和白絮仁中间的白汐意，轻声道。

白汐意开心到瞬间站起了身：“真的吗妈妈！”

柳倩却视线飘忽，“……嗯。”

其实也不一定，如果白家的长子后期还需要白汐意的血液的话，那白汐意依旧要面临永无休止的折磨。

但白汐意这次“治疗”结束后，不论结果如何，她都会被白家接去Y国，开启新的人生了。

白汐意浑然不觉父母的不对劲，她语气兴奋：“那是不是代表，我的病这次之后能彻底好了？”

从小到大，虽然白汐意去了无数次医院，但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得的究竟是什么病，想来也应该是什么疑难杂症。

“这次之后，你的病就会变好。小意，会长命百岁的。”白絮仁语气温和。

白汐意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不仅是因为她自己以后不用再接受痛苦的治疗，还因为——

她总算可以，不再遮掩的，大胆去爱那个总是笑着叫她姐姐的女孩。

白汐意看似对时芊妤的温柔都很有分寸，实则只是她自己拼了命的忍耐和退让。

白汐意不知道自己生了什么病，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

如果她会因为疾病早早就去世，那她又何必回应时芊妤的感情，除了种下一颗悲伤的种子，没有其他任何作用。

但幸好，爸爸说，她会长命百岁。

“只是……因为是最后一次治疗，所以时间会很长。”柳倩的话让白汐意抿了抿唇。

“这次，你需要治疗一个月。”

白汐意身体不可抑制的抖动了一瞬，她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捱过这度日如年般的一个月。

越临近去医院治疗的日子，白汐意心中的不安就越发被放大。直到现在，看着时芊妤望向自己清澈如水的杏眸，那眼神就跟她怀里的茉莉花一样，含苞待放，懵懂又天真。

白汐意突然就害怕了。

于是白汐意一字一句道：“妤妤，花开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这是个承诺，她说给时芊妤听。

也说给自己听。

时芊妤点头：“姐姐，我会等你回来的。”

一如既往。

时芊妤打开房门，抱着花盆往屋里走，白汐意心猛的一跳，她叫住了对方：“妤妤！”

时芊妤放下花盆，她的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笑意，她飞奔着投到对方的怀里。

这是白汐意第一次力度如此之大的抱住时芊妤，力度大到似乎想要将对方完全揉入自己的骨血中。

白汐意粉唇微微张开，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可她真的害怕，心中无端涌出的这股不安似乎在预示着她，也许这次治疗过后，很多事情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感受到对方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后，时芊妤内心松了口气，她努力不让气氛再次变得悲伤，调侃道：“这还是姐姐第一次这么舍不得我呢。以往都是我舍不得姐姐。”

白汐意松开拥抱，摸了摸她的头。

时芊妤蹭了蹭白汐意的手心，接着有些不服气道：“为什么姐姐明明是Beta，长得却这么高。”

白汐意的身高放在女Beta里可以说是一骑绝尘，她一米七六的身高说是Alpha也许才更合适。

白汐意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长得高不好吗？”

时芊妤哼了声：“不好，我想要捏姐姐脸都费劲。”

和白汐意比起来，时芊妤一米六三的个子确实差了不少。

白汐意上半身微微向下倾，她和时芊妤在此时变成了同一高度，“现在呢？”

时芊妤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她小声嘟囔道：“姐姐你又犯规……”

白汐意攥住时芊妤纤细的手腕，将对方的手心贴在自己脸颊旁，“那时裁判，要判我犯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