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平安夜。

为了预防突降暴雪，祝卿好一早特意换上了她与苏沐禾之前一起买的呢子大衣。

她刚到班级就看到班里每位同学的桌子上都放着一颗通红的苹果。听前桌的人说这是蒋年自己出钱买的。

祝卿好放下书包，准备把手套放进桌洞时，这才发现桌洞早被一堆精致的礼盒占着，不用猜定是苏沐禾他们送的。

她眉眼弯了下，掏出手机正准备给苏沐禾发条消息，手机那头的人像是跟她心有灵犀般适时发了消息过来。

【沐沐：礼物先别拆，等着回家再看，嘻嘻】

【沐沐：卿卿呀，别忘了晚上八点，倾喻饭店不见不散。】

她笑了下，然后点进消息栏回了一个“知道啦”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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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喻饭店的装修风格很欧式风，奢华的水晶吊灯垂在大堂穹顶，四散碎开的光铺了一路。

祝卿好紧了下身上的大衣向里走去。

苏沐禾说她定的包厢在二楼，祝卿好站在长长的走廊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她之前发过来的包厢号，关上手机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她急急说了声“对不起”，清冽的气息钻入口鼻，然后她脊背微僵，下意识地抬眸看过去。

沈屿白的脸近在咫尺，他鼻梁上的那颗小痣在灯束下泛出细碎的光。然后她视线下移，落在他突出的喉结上，那里原先的伤痕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一抹晃眼的冷白。

她动了动身子，想从他身上起来，可下一秒手腕被他猛的一拽，整个人又狠狠地撞向他。

“你干什么？”她语气有些急，蹙眉看他。

“撞了人不道歉？”他眼神玩味。

祝卿好不想和他多纠缠，发现用力推不开他，只好说：“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是你没听见。”

他笑了声，弯下腰，好看的眸子对上她的，然后祝卿好就见他把耳朵贴过来，听他说：“是么，那你再说一遍。”

祝卿好看着他凑过来的耳朵，真想把它一口咬下来，她气道：“沈屿白你是有病吗？林厘知道你这个样子吗？”

楼外的风刮得猛烈，呼啸声仿佛就在耳边，他身上的气压骤然降低，冷得让人发怵。

两人短暂的沉默后，一道声音兀自闯进来。

“沈屿白。”

祝卿好抬眸向声源看过去，只见正对着她那排的其中一间包厢的门半敞着。

林厘穿着一件酒红色的包臀裙，身材凹凸有致，笔直修长的腿在黑棕地毯的衬托下更显白皙，脖颈上的红痕更是明显。

林厘显然也发现了祝卿好，她冲着她勾了下唇，随后移开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继而看向桎梏着她的沈屿白。

林厘见沈屿白没动弹，站在门口蹙眉又喊了他一声。

他们是在约会吗？祝卿好的脸像是被油滋过，又烫又疼。

眼眶似是溢出血，猩红一片；心脏也似坠入冰窖中，冷得她无法再正视怀前的男人。

“啪”的一道声响落下，祝卿好右手掌心发麻。

她看着沈屿白泛红的脸颊，嘴唇蠕动想说些什么，就见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而后直起身，二话不说地扭头朝林厘走过去。

那间包厢的门在视线中闭合，祝卿好闭着眼向后退了半步，这时手机页面弹出苏沐禾的语音电话。

她擦了下眼睛，咽下喉中的湿润，这才按了接听。

苏沐禾的声音自听筒那边传来：

“卿卿，你来了吗？要不要我去接你啊？”

“卿卿？”

祝卿好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半晌，才说：“我到了。”

“那好，我们在521包厢，别走错啦！”苏沐禾说。

她嗯了声，随即挂掉电话。

祝卿好转身走向另一侧，她刚推开521包厢的门，头顶就炸下一堆彩带。

“Surprise！”

苏沐禾和陆羽两人站在门口，手里一人拿着一个彩带筒，看着她。

祝卿好鼻头发酸，刚刚强忍住的泪水一下溢出眼眶。苏沐禾瞧见她这个样子，有一瞬发慌，跑回来抱住她，说：“哎呀哭什么，你也不用这么感动吧！”

她瞬间笑出声，然后被苏沐禾拉着坐下。

来的人不多，都是认识的，有周子琅，陆羽和苏沐禾。而后她视线落在墙上挂着的那张巨大的横幅上：'祝宇宙第一美人祝卿好生日快乐，顺风顺水顺财神，朝朝暮暮有男人。'

她笑着问苏沐禾：“这是你弄得？”

“咋样，够排面吧。”苏沐禾颇为得意地扬了下下巴，随后冲坐在一旁的周子琅说：“琅子你去看看菜什么时候好。”

周子琅许是看在祝卿好生日的面子上，这回倒是没呛苏沐禾，反而麻溜地起身走出包厢。

周子琅出了包厢往远走了些，这才打开手机发了条信息过去。

那边隔了一会儿才回：【马上。】

周子琅随即关了手机重新返到包厢。

祝卿好抬眸看过去，就听坐在一旁的苏沐说：“那边怎么说？”

周子琅摸了下后脑勺：“这家店生意好，而且菜都是现卖现做的，说是得再等会儿。”

“没事，我还不太饿，你们要是饿的话我们可以先点些外卖来。”说完祝卿好就要掏手机，被苏沐禾拦下。

“我们都不饿，是吧。”她说完，大家都附和着。

祝卿好见状只好收起手机，有苏沐禾和周子琅俩人在，场子被他俩炒来炒去，包厢里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瞅着墙上的分针就要指向十二，苏沐禾有些心急的一把将周子琅扯到门外。

祝卿好这边倒是对他俩这阴晴不定的相处模式没起什么疑心，自顾自地喝起面前的饮料。

陆羽坐在她边上，他以前没干过这种事，一个人应付起来略显笨拙，只得一杯杯地给她倒着饮料。直到他发现祝卿好的脸越来越红，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卿好，这饮料你从哪儿拿的？”他看着瓶身问。

祝卿好“啊”了一声，然后扫了一眼腿边，指着一提被撕开膜的饮料，慢吞吞地说：“那儿。”

陆羽顿时瞪大眼睛，然后祝卿好就见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灯啪的一下灭了。

陆羽：“我出去看一眼。”

耳边传来拉椅子的声音，她反应慢半拍地应了声。

等了有一会儿，还不见有人进来，祝卿好这才后知后觉的有些害怕，她刚起身，这时门响了一下。

走廊里也是黑漆漆的一片，地面适时传来车轱辘碾动的声响，她小声轻唤着：“沐沐？”

对面没出声，她想着估计是苏沐禾留的惊喜，她便没再吭声。

车轱辘的声响停下，手被人随之牵起，祝卿好小幅度地挣扎了下。指关节上有一瞬的冰凉，她正要去摸，整个人又被往前带了下。

有人握着她的手，按开了打火机。

橘红色的火苗啪的一下跃到眼前，祝卿好微眯了下眼睛，视线落在握住自己右手的那只冷白的手上。

她瞳孔轻颤了下，旋即抬眸去看手的主人。

沈屿白站在她身侧，半条胳膊环着她，清冷的眉眼在火苗的熏染下流露出一丝温柔，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而后祝卿好整个人像是冻住了般任他继续引着她，点燃推车上蛋糕的蜡烛。

十六根蜡烛齐齐燃起，半间包厢被暖洋洋地烘亮。

手背上传来的温度告诉她，她不是在做梦，更不是出了幻觉。

脑子里一片混乱，身后的人突然开口说话。

“祝卿好，今天你许的愿望，我都会答应你。”他说。

一字一节敲在心上，心脏传来密密麻麻的疼，她侧过脸，眸光潋滟，有些哽咽地说：“真的吗？”

而后她眼睫轻颤，看向就要燃尽的蜡烛，扯出一抹苦涩的笑，说：“你别骗我，我是会信的。”

沈屿白将人掰过来，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说：“我怎么可能会骗你。”

“可是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她小声说。

沈屿白轻笑一声，“那我说。”

祝卿好看着他突然正经的模样，意识到什么，心头狂跳。

就见他挺直脊背，一字一句道：“沈屿白喜欢祝卿好，不知道祝卿好还喜欢沈屿白吗？”

泪水不受控制瞬间夺眶而出，她囫囵道：“沈屿白，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他再度弯下腰，贴近她，双手捏住她的肩膀不容她躲避，说：“我是认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

听到喜欢的人和自己告白，祝卿好既欢喜又难过。

“林厘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吗？”她听见自己哽咽地说。

沈屿白笑了下，温柔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珠，说：“林厘她不是。”

“那她脖子上、你们刚刚在包厢里……”说着说着她嘘了声，眼眶再度湿润起来，然后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喉结旁边的一块肌肤，扁着嘴说：“她这里很红。”

下一秒手指被他捉在手心里，沈屿白嘴角噙着笑，“你怎么观察的这么仔细？”

见她又要哭，他这才收起挑逗的模样，神色认真地说：“其实她是我姐姐，虽然很不想承认。”

他接着说：“她和我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姐弟？”她吸了下鼻子，有些惊讶。

沈屿白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同她解释：“早在沈知娶了我母亲前他就已经和别的女人好过。林厘的母亲不是沈知的第一个，自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那时候的沈屿白还小，他只知道那段时间姜婉的心情很不好，很讨厌他，轻则对他谩骂重则把他关在小黑屋里一关就是好几天。

后来的他学乖了，轻易不去见姜婉。之后他就真的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沈知骗他说姜婉不要他了，跟别的男人跑了，当时的他信了。

现在想来，如果那时候的他一直缠着她，他就会发现姜婉其实是抑郁了，那他的母亲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轻易的选择自杀了。

他惆怅着叹了口气，“早年沈知还是一个穷小子的时候曾看中了林厘的母亲，在他甜言蜜语的哄诱下两人感情火速升温，后来沈知在她的帮助下小有所成便抛弃了她，娶了当时富甲一方姜家的女儿，我的母亲。”

后面的事，不用细说也知道。祝卿好乖乖地听他讲着自己那不为人知的过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些伤疤其实于他而言早就不疼了，只是偶尔想起的时候有些碍眼，他嗤笑了声继续说着：“沈知在外面那样的一个正人君子怎会轻易地认下林厘，承认他不堪的过去，接受凤凰男的称号。”

“所以林厘她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她想借我的手报复沈知，刚好我也想报复他。”

“那，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你旷课那么多天，你都在陪她。”说着祝卿好就要退出他怀里，腰反而被他用手箍紧，他胸腔震动，“Ｐ图啊，笨蛋。怎么就允许你们女孩子Ｐ图？”

“啊？”她短暂的惊讶了下，而后，后知后觉地红起脸。

沈屿白靠墙站着，一条腿微曲起来，膝盖滑过她的大腿带来一阵战栗。她整个人现在半扑在他怀里，这个姿势只要她稍微点起脚尖就可以亲到到他的唇，她眼睫轻颤着，双手抵在他胸前没敢再动。

他清冷的声线在耳边继续着：“林厘她男朋友搞摄影的。我旷课是去收集沈知出轨的证据，至于运动会那次，我原本是不想和她合作的，但是她拿你来压我。”

“然后你还真的听她的话。”

“……”

“我只是……这都怪你。”说着她就挣扎着要钻出他的怀抱，下一瞬身前的男人突然发力抱着她，两人调换了下位置。

冰冷的墙壁贴上背脊，窗外不知何时飘起鹅毛大雪，像是要把整颗心填满。

“沈屿白。”她抬头轻声唤他。

“嗯，我在。”

他摩挲着她的肩头，说：“所以，祝卿好、你还喜欢沈屿白吗？”

那次苏沐禾找到他，将祝卿好喜欢他这件事告诉他时他欣喜难耐，又不敢相信。原来她喜欢的人不是陆羽，是他。

少年漆黑的眼眸中映着少女羞红的脸，他自诩无论做什么事都信心百倍，可唯独对她，他总是少了几分从容多了些许无措。

就像现在，他捧着祝卿好脸的掌心覆了一层薄汗，紧张又忐忑的模样尽数落到她眼里。

祝卿好勾起唇角，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沈屿白，你看过《鬼怪》吗？”而后她不等他的回答，径自点起脚尖，倾身吻上他的唇。

祝卿好的亲吻浅尝辄止，一触即离。纵是如此，她的整颗心都险要蹦出嗓子眼。

她松开拽住他衣领的手，脚跟慢慢沾地才晃过神，她自己刚刚那一下是有多着急。他会不会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怀前的男人不吭声，她也不敢抬头看他，她的脸现在一定红成苹果了。

“你喝酒了？”沈屿白的嗓音哑得厉害，比刚刚哭过的她的嗓音还要哑。

祝卿好“嗯？”了一声，感受着停留在她脸颊上的那根粗糙的指腹不断地摩挲着她唇角的那颗梨涡，她突然有点痒，下意识想躲。

沈屿白却不给她机会，指尖反手顺着插入她的发丝，她被迫仰起头看他。

少年的红唇上泛着一层银光，是她的唇膏，他眼睛亮亮的像是载着星河般诱人深陷，他的脸蓦地凑过来，问：“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她有些小紧张，紧抿着唇。

他忽地笑出声，侧过脸，唇瓣轻轻碰了碰她的耳朵，说：“宝宝，你不张嘴，让我怎么亲你？”

她被他的话吓到，脖子往后缩了下，沈屿白又贴上来，退无可退之际腰间被他轻轻捏了下，她下意识张嘴，他顺势亲上来。

唇舌相缠，没有想象中的不适感，他尺度把握的刚刚好。只是到了后面，沈屿白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把她径自抱到桌子上。

身后没有倚靠的地方，她只能双手攀住他的脖颈以寻求一个支力点。而这刚好给他行了方便，他更深一步地吻她，甚至可以腾出手去摩挲她纤细的腰肢。

静谧的包厢里，一时之间只剩下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祝卿好被亲得七荤八素，他猝然退开身，喘着气说：“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而后沈屿白又俯身在她唇上啄了啄。

祝卿好感觉自己像是锅里的土豆，要被焖熟了。她看着沈屿白意犹未尽的眼神，小幅度地推了下他，说：“沐沐她们一会儿会回来的。”

“他们都不会来了。”

沈屿白说完便将脸彻底埋在她肩颈处，说：“宝宝，再让我抱一会儿。”

说完他就真的没再下一步动作，只是一双手很用力的搂着她的腰，像是要把她嵌入肺腑，融入骨血。

祝卿好垂眸，手覆上他乌黑的发顶，看着窗外渐红的雪花，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缓缓开口：“《鬼怪》里说过，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要亲吻喜欢的人。”

所以，沈屿白，我的喜欢你听到了吗？

所以沈屿白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