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贺玉言轻轻抬眼，冷冷地扫了一眼马场主，声音低沉有力，充满了压迫感：“我还有个条件。”

马场主的心脏猛地一跳，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道：“您……您说。”

贺玉言将一份补充协议推到马场主面前：“一个月内，把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证照手续全部补齐，否则，由此产生的后续一切损失，你都得全部赔偿给徐小姐。”

马场主松了一口气，满口答应道：“好好好，没问题，我一定办妥。”

他心里暗自盘算，先把这两人稳住，等他们走了，自己再想办法拖延时间。反正现在马场所有权是徐佳哟的，出了事正好把她送进去，自己就可坐享渔翁之利。

贺玉言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补充道：“你可看仔细了，这些证照，必须以你为法人去办理，所有需要缴纳和补交的费用，也都全部由你个人承担。”

马场主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这……这不是明摆着要断他的后路吗？

他之前一直用别人的名义去申请办理各种证照，即使有些因为条件不符被驳回，也影响不到他个人。

但如果以他为法人去办理，一旦出现任何问题，他将承担所有责任，甚至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这……”马场主嘴角笑容又扩大了些，还想再争取一下。

“怎么？不愿意？”贺玉言挑眉，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贺玉言微微侧头，目光锐利地盯着马场主，轻易拆穿了他的丑陋心思：“还是说，你其实根本就没有打算去办这些手续？”

马场主被贺玉言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反驳。

贺玉言说得没错，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去办。

他原本的计划，就是先骗徐佳哟用低价租下马场，然后随便找个借口拖延时间，等东窗事发后，再想办法把马场拿回来。

可是现在，贺玉言这条补充协议，无异于釜底抽薪，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肯签？那看来你还是想进去过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了。”贺玉言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马场主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不……不……不……不是……”

马场主冷汗直流，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口内结结巴巴。他清楚，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在补充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马场的事情料理妥当后，徐佳哟和贺玉言离开马场，并肩走在草原上。

草原的天空，澄澈如洗，阳光洒在草地上，像是铺上了一层金色的纱幔。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发现了他经营的漏洞，我可能就真的要吃这个闷亏了！”

徐佳哟一身轻松的伸了个懒腰，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对贺玉言充满了感激。

“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你在我家民宿的住宿费我给你免了！”

徐佳哟拿起手机，刚要点击屏幕，手指忽的一顿，拍着胸脯颇为豪气的看着贺玉言道：“不仅仅是这次，如果你以后还来，我都给你免了！”

贺玉言抿了抿嘴角，好几秒后，像是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肩膀和胸膛微颤，带出浅浅的气息。

这个位置阳光正好，徐佳哟顺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晒太阳。她眯了眯眼看着贺玉言，他整个人笼罩在金色的光晕下，弥漫着神秘而未知的气息。

徐佳哟收在身侧的五指用力得指节泛白，伸手压了压耳旁被风撩起的头发，尽量用一种随意的口吻问道：“你之前是从事什么行当的，怎么会对商业经营法律如此熟悉？”

贺玉言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之前在一家旅游公司做法务。”好一会儿后，贺玉言张口回道。

“旅游公司？”徐佳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哪家旅游公司这么幸运，能请到你这样厉害的法务？”

贺玉言被她夸的脸色又红了起来，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逍遥游。”

“逍遥游？”徐佳哟惊呼一声：“我知道，那可是国内最大的旅游公司，在世界上都排得上名次呢！”

知道贺玉言是逍遥游的法务后，徐佳哟留神细细打量了他好一会儿，点头道：“难怪你这么优秀，这下就说得通啦！”

贺玉言眼皮翻动了几下，眼神里透着不屑，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觉得逍遥游很了不起吗？”

徐佳哟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不客气的样子，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嘴道：“其实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但是如果它不好，也不能做到这么大规模吧。”

贺玉言嗤笑，嘴角勾起讥讽的笑容：“一个只知道把旅行当做敛财工具的旅游公司，早就失去了创办之初的意义，有什么好骄傲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佳哟再迟钝也听出来贺玉言和逍遥游显然是发生了冲突。她耸了耸肩，装作若无其事道：“所以……你就从逍遥游辞职了，转行做旅行博主了？”

贺玉言轻轻“嗯”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因为理念不合，所以辞职了。”

缓缓的，他眸光也渐渐暗了下去，声音中透露着压抑的自嘲：

“其实，我是一个很理想主义的人。我希望旅行不是千篇一律的打卡消费，而是能融入当地，真正地去进行一次全新的生命体验。”

“你的想法很好啊。”徐佳哟给予了肯定。

贺玉言摇了摇头，眼中充满了无奈。

“在现实面前，理想总是苍白无力的可笑。”

他仰头看着头顶盘旋而过的苍鹰，眼里的光跟着它们一起，飞快的消失了。

“我曾经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就能够改变一切，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然后，我选择了逃避，做了一个失败的逃兵。”

贺玉言说到此处，轻轻的笑了，眼角反射着细碎的光，仿佛染了许多缝隙的棱镜，轻轻一碰就会溃不成军。

“你没有错。”

贺玉言怔怔地看着徐佳哟，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多久了，他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了？

自从他离开逍遥游以后，身边所有人对他就只剩下了铺天盖地的指责。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徐佳哟上前一步走到贺玉言身前，阳光顺着她的头顶镀上一层暖色，她的身体纤细柔软，散发出的气场却坚定而强大。

“坚持自己理想和原则的人永远没有错。”

徐佳哟的话像是一道暖阳，穿透了贺玉言心头久积的阴霾。

贺玉言的心猛然一颤，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对于旅游意义的坚持，似乎并没有错。

贺玉言望着徐佳哟暖融融的脸，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轻松而释然的弧度。像是久违的阳光，终于冲破了乌云的阻挡，重新洒在了他的脸上。

“走，你跟我回云川，我给你看个东西。”徐佳哟朝贺玉言神秘一笑，拉着他开车返回云川。

等到了云川，跟着徐佳哟上楼，贺玉言看着不远处徐佳哟站着的熟悉的木门，耳根蓦地红了，往后退了两步道：“这不是你的房间么，我怎么好进去。”

“青天白日的这有什么，你想什么呢，快进来！”

徐佳哟不以为然，朝他招了招手，转身走进屋内。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的木窗洒落在她身上，为她镶上一层精美的花边。

贺玉言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她身后，穿过铺着藏式地毯的走廊，来到一间布置温馨的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酥油茶香，墙上挂着色彩鲜艳的唐卡，古老的木柜上摆放着经轮和佛珠，充满了浓郁的藏族风情。

徐佳哟走到书桌前，伸手掀开一块红色绸布，露出一整面照片墙。

照片墙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里的徐佳哟都穿着华丽的演出服，站在舞台上拿着话筒唱歌，脸上洋溢着自信耀眼的笑容。

贺玉言的目光落在照片墙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些都是你？”

“嗯。”徐佳哟骄傲的答应着。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每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她，从稚气未脱到亭亭玉立，舞台一直在变，但眼神却是从未变过的坚定明亮。

“我从小就喜欢唱歌，梦想着有一天能站在更大的舞台上，让更多的人听到我的歌声。”

徐佳哟的声音低沉而悠扬，仿佛是从遥远天边传来的马头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却又充满了力量。

“于是我花了整整二十年，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步从琪连县这个小县城走到了国际大都市北市。”

她指着照片墙最中央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她，站在灯光璀璨的舞台上，手握奖杯，笑容灿烂夺目，上面写着全国青年歌唱大赛一等奖。

那是她唱歌生涯的巅峰时刻，也是她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徐佳哟忽然敛起笑容，眸光渐渐沉了下去：“可就在我好容易在北市站稳脚跟后，我却被迫离开了舞台。”

“出什么事了？”贺玉言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徐佳哟脸上布满了苦涩和无奈，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因为我在酒吧演出时，帮助了一个被骚扰的女孩，那人恼羞成怒污蔑我故意仙人跳讹钱。因为后续影响太大、太恶劣，我被公司撵了出来，也没办法再在北市立足了。”

贺玉言眼睛突然瞪大，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名誉、地位、梦想，一切的一切，在那一天全都化为乌有。”

徐佳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但她很快稳住情绪，抬起头，看向贺玉言，黯淡的眼神倏忽又亮了起来：

“但我从不后悔，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因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初心和原则。”

徐佳哟走到贺玉言面前，素净的脸上含着温煦的笑意：语气坚定又坦然：

“贺玉言，人言可畏，但我们不能因为害怕人言，就放弃了自己的初心和梦想。真正的失败，不是跌倒，而是不敢再爬起来。”

贺玉言这才明白过来徐佳哟带自己来看照片的真实意图，竟是揭开自己的伤疤来安慰鼓励自己！

他感到有一丝丝酥麻从脚底升起，手指因为感动而轻轻颤抖。他好容易保持镇静，试图开口说话时，徐佳哟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